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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洛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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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开国皇帝登基时迁都洛城。

洛都位于天下之中,山河拱戴,土地沃饶,又是南北运河枢纽。四海之膏俱汇,天下之讯尽闻。

有一片建筑群隐于北郊的芒山中,既得了讯息之便,又与龙首之地保持了微妙无害的距离。这便是以消息通达、无所不知闻名于天下的无影楼。

无影楼中的建筑倚山而走,飞阁流丹,星罗棋布,把三座高楼拱卫其中,白色主楼居中,玄色与青色副楼护卫左右。

在白楼最顶层的一间屋子里,一名男子坐于堂中,身旁炉香袅袅,青烟缭绕。

他样貌俊秀,气质儒雅,玉冠束发,手持一柄水墨折扇,身着一件鸦青的袍子。那身袍子初看素净,细看去,袖口袍边绣的金线又平添一丝浮华。

此人便是无影楼楼主,无影楼三绝之中的兰陵生季广笑。季广笑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如今虽到中年,面上也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季广笑执起一枚黑子,目光落在棋盘中的残局之上。

门外进来一名黑衣的探子,季广笑的视线并未离开棋盘,启唇问道:“何事?”

“禀楼主,伏羲剑现身洛都的云来客栈。”

“伏羲剑?”听到这久违的名字,季广笑不禁愣住。

他转头正视下方的探子,语气有些急促地吩咐道:“仔细讲来。”

“那剑被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系在腰间,并无遮掩,从外观看,确是伏羲剑无疑。那名男子从江南而来,已在云来客栈住了月余,引来了一些江湖宵小的注意。”

“二十出头……若论年纪,与我那侄子倒也对的上。他来到洛都却不回无影楼,倒像是与我这做叔叔的离心了。”说到此处,季广笑的面上露出一丝惆怅,“也罢,他要钓鱼,我这做叔叔的怎么也得帮上一把……”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把伏羲剑重出江湖的消息放出去。”

待那探子走后,季广笑目光回到桌上的残局上,片晌,捏在他手中的黑子终于落下,围杀了白子的一条小龙。

他唇角微弯,抬手把那几枚白子捡了出来,倾倒进棋篓中。棋子落下,发出了一连串脆响。

——

洛都,云来客栈。

是夜,一间客房的窗棱微动,被人从外慢慢支起,待窗户全部打开,从屋外跳进一个黑衣蒙面的汉子。

他举目望向床榻,却见床上空空如也,不由一惊。随即后颈一凉,被一双修长的手制住,全身上下再也动弹不得。

“说说,”凉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又是从哪来的?”

见来人不开口,声音的主人继续说道:“我的耐心不多,先前那‘客人’喜欢摽着不说,我便叫他以后再也不用开口了。你若不想说,我便把你同那人一般炮制了如何?”

黑衣人额上不禁沁出了冷汗,颤声道:“大侠饶命,鄙人断魂刀韩青,前日听了江湖传闻,说伏羲剑重出江湖,想来长长见识。要是冒犯了尊驾,还请多包涵。”

“断魂刀韩青……这回终于来了个带名带姓的喽啰。”那人轻笑,笑声意外的好听:“至于冒犯?我不在意。”

“因为,冒犯过我的人,我自会好好料理。”

——

云来客栈,是洛都最大的客栈。

一大早的,有两个黑衣男子被扔在了客栈门口。

这二人外表看着虽没什么损伤,可若是有人仔细探去,便能发现他们丹田破损,经脉空虚,武功已然被废了。

早起巡逻的兵卒经过此处,并不意外这情景,熟练地将那两人带走。

一名身着甲胄,头戴翎冠的武将御马来到近前,对上靠窗而做的男子。男子优雅地用着早膳,好似全未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

武将只得率先开口:“楼公子每日都给陈某送一份大礼,陈某却是消受不起。”

被叫做楼公子的人停了手中的筷箸,抬起头,正是楼清影那张清雅俊逸的脸。他侧首看向窗外的的武将,轻笑道:“原来是陈校尉,可要进来一同用些早膳?”

被叫做陈校尉的武将,是皇帝近臣,射声校尉陈声。

陈声盯着楼清影已有一段日子了,自从这自称扬州学子的男人住进云来客栈,每日清早总有被废了武功的江湖人士被扔在客栈大门处。

问到楼清影时,这人爽快承认与自己有关,又道这些人乃是入室抢劫的匪盗,自己只是无奈防身。

陈声不信他一面之词,曾派人在客栈外蹲守,发现确是如他所讲,总有江湖宵小趁夜摸进他的客房。

虽然不知这些盗匪不知为何盯上楼清影这只“大虫”,可也坐实了楼清影的苦主身份。

待陈声再去盘问时,楼清影只说是受惊之下不小心下了重手,陈声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是极有原则的人,虽对楼清影很是不喜,也并未滥用职权把他带回廷尉司。

抓又不能抓,也弄不清这人到底是何目的,只能命人严加盯梢,以防闹出什么乱子。

看到楼清影悠哉游哉的样子,陈声闹心的很,冷着脸道:“不必。我只盼楼公子办完自己的事,带着你的麻烦早日离开洛都才好。”

楼清影挑眉轻笑:“陈大人可是冤枉了在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陈大人不抓贼,反倒老盯着我这受害之人不放,又是什么道理?”

他放下手中碗筷,起身与陈声隔窗对立:“再说了,这辇毂之下却宵小迭出,在下可真为圣上的安危担忧啊……”说着,他还摇摇头长叹口气,作一副失望至极之态。

陈声听他倒打一耙,冷哼一声:“你只消管好自己,旁的就不劳挂心。”说完,便骑马离开。

楼清影瞧着陈声离开的背影,轻笑一声:“直道不容于时,这样的老实人,如今可是不多了……”

——

平湖水寨的船停泊在洛都南门外的码头。

宋浮白遥望着远处的城门,面上平静,内心却是心潮腾涌。

八年前的那个月夜,宋家满门身死,年幼的他被太子党羽追杀,狼狈逃离。说也奇怪,他并未亲眼看见亲眷们引颈就戮的场景,可每当午夜梦回之时,却常常能梦见婶婶被飞来的羽箭命中胸口,弟弟妹妹被长刀砍倒在地,还有鲜血自祖母口中不停涌出的情景。

要没有师父,也许他早就陷入梦魇,变成一个疯子了。

八年过去,他随师父学得一身本领,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宋浮白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为爹爹平反,还宋家一世清名。

背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宋浮白的思绪,他扭头看了一眼,见是季长勤从船上走了过来,率先招呼了声:“季兄。”

季长勤点头:“到了。”

“是啊,”宋浮白想起账册和令牌还在自己身上,取出来递给季长勤:“此物交还与你。”

季长勤只接过竹筒,却没有取宋浮白手上令牌,他把竹筒收入怀中,道了句:“多谢你。”

宋浮白道:“我也没出什么力,当不得这句谢。”他见季长勤像是忘了令牌一般,又把手中之物向前递了递。

季长勤却不接,“这块令牌是我的信物,你留着它,日后若有困难,可去南市醉月居寻我。就算我不在,伙计也识得此物。”

宋浮白这才知道,季长勤是把令牌留给自己。他骤然一笑,摇了摇手上的令牌,“我若是去寻你喝酒呢?”

季长勤看着他面颊上两个孩子气的浅窝窝,眼里也微微带了笑意:“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只要是你便无妨。”

宋浮白看着季长勤脸上认真的神情,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暖意。他把令牌塞回胸口,妥帖安放好,对季长勤郑重道:“就这么说定了。”

“什么事说定了啊?!”宋翎羽人未到,声先至,也从船上找了过来。

“大哥忙完了?”宋浮白招呼了宋翎羽一声,解释道:“我刚刚和老季约了酒局。”

昨天还是季兄,今天就叫上了老季……宋翎羽无奈摇头,也不知季长勤偷偷给千酒灌了什么**汤。

“船队这边已安排好,晴晴跟着廖八先进城了。”他问宋浮白:“我欲先去拜访季楼主,你陪大哥走一趟如何?”

宋浮白心念一动,思及无影楼与赵王的关系,想着也能从无影楼的行事中观出赵王的做派,便对宋翎羽道:“好,我借大哥的光,也见识见识这‘北无影’。”

三人快马轻骑,很快便到了芒山。

“少主。”

刚到山下,便有黑衣人从道旁现身,对季长勤行礼。

“嗯。”季长勤面色冷漠地点头,语气冰冷地吩咐道:“你先回去通传,平湖水寨少寨主前来拜访。”

宋浮白看向季长勤,敏锐的察觉他又回到了两人初见之时,跟块冰似的不近人情。

“是。”黑衣人领命,快速的离去。

宋翎羽眼睛微眯,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道:“相传无影楼有三司,一为太白,二为玄幕,三为玉青。刚刚那黑衣的可是玄幕司之人?”

宋浮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有些好奇地问:“穿黑衣的是玄幕司?那太白司和玉青司穿的是白衣和青衣?”

季长勤沉声道:“如今无影楼之人只穿黑衣。”

宋浮白注意季长勤用了“如今”二字。

宋翎羽见宋浮白好奇,对他道:“太白司的代表之人无争公子,一身白衣,冷如霜雪;而玉青司则是比竹客顾曲,一身青衣,清雅出尘。这两位当年都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可惜皆已陨落。”

“陨落了?”宋浮白惊讶地问。

宋翎羽知道宋浮白刚下山,对如今的江湖一知半解,便开口解释:“是因为伏羲剑——”

“先上山吧。”宋翎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季长勤打断。

伏羲剑……宋浮白听了,不知这剑为何会害的两位顶尖高手陨落。只是看季长勤的样子,显是不愿提及此事。

“呵,”宋翎羽见季长勤对这事忌讳的态度,笑了一声。想想还在人家的地头上,且闭口不言。

三人骑马行至山腰,登上一段白石台阶,终于进到无影楼里。

宋浮白看着眼前精巧绝伦,又浑然天成的景致,忍不住赞了句:“外面只说无影楼信息通达,无所不知,没想到内里竟是这般清丽优雅。”

宋翎羽听了,挑眉问他:“那依你看,平湖水寨和无影楼相比如何?”

宋浮白被他问的一愣,随即笑道:“大哥可是在为平湖水寨鸣不平?这二者各有各的风格,怎么分得出高低?”

“这位少侠说的有理。”季广笑从里面走出来。

“季楼主,”宋翎羽露出意外之色,“岂敢劳季楼主亲自来迎。”

季广笑态度亲切道:“少寨主救了长勤,怎么迎都不为过。”

宋翎羽道:“不过是路见不平,顺手而为,季楼主不必挂心。”

季广笑恭维道:“少寨主豪侠尚义,季某佩服。”说完,他又问宋浮白的名字,面上也和蔼可亲,没什么楼主的架子。

宋浮白抱拳行了一礼:“晚辈宋千酒,见过季楼主。”

宋翎羽道:“这是舍弟,跟我来长长见识,季楼主不介意吧?”

“怎么会!少寨主和宋少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里面备了酒席,好为二位接风洗尘。”

席上,季广笑字里言间对平湖水寨极是推崇,而宋翎羽这两年代宋瞎子处理水寨事务,处世老练,话中也是滴水不漏,与季广笑一番商业互吹,看得出来,双方确是“郎有情妾有意”,皆有合作之意。

谈笑间,季广笑似是不经意问宋翎羽:“少寨主此次上京可有什么安排?”

宋翎羽终于等他到打听这事,笑着递了个梯子:“哪有什么安排?就是送季兄回洛都,顺便带弟弟妹妹来洛都游玩。”

果不其然,季广笑闻弦而知意:“既是游玩,不如让长勤来安排?这孩子蒙少寨主相救,正不知如何答谢。”

宋翎羽看向季长勤那张面无表情地脸,只觉得季广笑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是一绝,他可不想让季长勤这木头陪着逛洛都,便推拒道:“季兄伤势未愈——”

季长勤打断他:“不碍事,还请宋兄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宋翎羽与季长勤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拒绝,只得无奈道:“便依季兄安排。”

场面上的话说完,宋翎羽也不多留,推说要去寻妹妹,便带着宋浮白告辞。

待室内只剩季广笑和季长勤两个人时,季广笑点评道:“若说宋瞎子是头老狐狸,宋翎羽便是一头小狐狸。人情练达,外粗内细,无怪年纪轻轻宋瞎子就把平湖水寨交给他打理。”

季广笑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对季长勤问:“我记得宋瞎子只有一子一女,这宋千酒是什么来头?”

季长勤听他提到宋浮白,神色微动。按往日的做法,他事无巨细,皆会向季广笑禀明。

可若是提了千酒接触过账册的事,千酒却免不了要被玄幕司寻根究底。

他们二人朋友相交,千酒知道了恐会不喜……

季长勤迟疑了一息,低声答道:“宋千酒在寿宴上救了宋翎羽亲妹,他们因此结拜为兄弟。”

“嗯。”

季广笑听完点点头,面上还带着笑意,语气却冷了下去:“你此番自作主张,在平湖水寨挑明身份,可是羡慕那宋翎羽,不愿再藏于暗处?”

季长勤心中一凛,双手抱拳沉膝跪下道:“父亲明鉴,长勤绝不敢有此意,是为保全王爷的账册才出此下策。”

季广笑盯着他的发顶,神情莫测,细看去还带了一丝鄙弃。半晌,他恢复了一贯的微笑表情,伸手扶起季长勤,语气谆谆道:“父亲自是信你。况且你此次误打误撞,倒是下了一着好棋。”

季长勤听他这样说,明白自己这次的选择正合父亲心意,暗暗松了口气。

又听季广笑道:“若不出我所料,宋瞎子派宋翎羽亲自护送你进京,是存着与无影楼亲近之意。若是能为王爷把平湖水寨这一股势力拉拢来,其他的事都不足为虑。”

“今后,你便走到台前,用无影楼少主的身份与宋翎羽好好结交。长勤,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季长勤自小为了得到父亲的一句肯定,无论遇上多困难的境况,向来是打落了牙齿混血往肚里吞。如今因为平湖水寨之事,终于得了父亲一次承认,便觉得其间所受的磨难也都值得了。

他冰封已久的面容露出了一丝欣喜,俯身抱拳道:“长勤定不辜负父亲的信任。”

季广笑见他恭顺,满意的点头,继续道:“明日你把账册交到王爷手里,一并禀报平湖水寨之事。”

季长勤沉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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