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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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滋……滋……001号呼叫旅行者——”大周朝丰县的一个荒郊野外，惨烈的截杀现场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无机质的电子音。
“滋……滋……001号呼叫旅行者……”电子音一阵又一阵的扭曲模糊，却仍旧坚持不懈地呼唤着他口中的旅行者。
也幸亏这是无人的荒郊野外，否则丰县又要多上一段吓破人胆的鬼怪异闻。
“咳咳……”或许是这段电子音持之以恒的呼唤起了作用，尸横遍野中竟然真的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咳嗽声。
“001，”刚回了一声名字，那人就是一阵撕心裂肺地长咳，“咳咳……别喊了，省，省着点，能源，我，我还要靠你回家呢！”
001很听话，果然没再说话了。
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后，沈玉只觉得自己的胸腹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躺在地上，动了动手指，对着五月火辣辣的太阳，无声苦笑。
遇到了空间崩坏都没死，还好运气地找到了寄体，结果现在却要死于伤重不治，真不知道他这运气是好是坏。
就这样顶着刺目的阳光躺了好一会时间，001的声音又从沈玉胸口的观音玉坠里传了出来，只是声音比之方才小了许多，“旅行者，你还好吧，滋滋……你不要死……滋……”
沈玉有气无力地想着，如果不是001只是辅助系统，不提供哭泣这一功能，只怕现在他要面对的就是001的嚎啕大哭了。
哭是人之常情，就是不太符合他的喜好。
他一直以为假如有一天他要死，也会死在鲜花与欢笑声中，如果有一面联盟旗帜铺在他身上，那便是一生的荣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底下是冷冰冰的土地，绕着他飞的是嗡嗡作响的苍蝇蚊子，唯一会惦念他替他伤心的，竟是个一切情绪都靠模拟的辅助系统。
沈玉努力弯起唇角，算了，鲜花和欢笑都没了，他至少可以给自己笑上一笑，假使以后有人给他收尸，收尸人也不会抱怨他这人死得愁眉苦脸，一定是有怨恨未平，得请个天师来镇冤魂。
“001，我，我，咳咳——”沈玉唇角还没弯完，又是一阵长咳，“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就去寻个新主人，别太死脑筋……我也没别的东西给你……咳咳……如果有一天你真能回家……我枕头底下的不记名金卡就都归你了……咳咳……密码是……”
就在沈玉交待自己的后事的时候，地面震动，远方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还有轱辘轱辘的车轮滚动的声音。
“滋……滋……001要金卡……但001不要旅行者……旅行者，死……”
沈玉交待后事的语声一顿，001的悲声劝慰刚说到了一半也卡住了，硬生生调转话头，“滋……旅行者……你应该不用死了……滋……”
大悲大喜之下，沈玉头一歪，竟然真的昏了过去！
“滋……滋……旅行者……旅行者……滋……你还没说金卡密码是多少呢……滋……”
001，瞎说什么大实话呢！等我醒过来再和你算账！这是昏迷前沈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然后双眼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沈玉再醒过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正在一架行进的马车上，车轮转动带来的震动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小郎君，你醒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甜美女声脆生生道：“小郎君你可饿了，我家郎主吩咐婢子给您备好了白粥，一直温着哩，你可要尝尝？”
沈玉睁开眼睛看过去，一位相貌娇俏的碧衣侍女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正如她所说的，不远处马车的角落里，炉上煨着一个小瓷蛊，淡淡的米饭香气从瓷蛊盖上的小孔传来，他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沈玉伸手捂住自己诚实的肚子，脸上耳上都染上了淡淡的薄红，嘴唇蠕动，低声糯糯道：“那就麻烦小娘子给我盛一碗白粥。”
也许是从来没有这种和人讨饭吃的经历，说完这句话后，沈玉连忙闭上眼睛，羞涩得不敢再看那碧衣侍女，把一个初出家门的青涩小少爷演绎到了极致。
那碧衣侍女或许是见他羞涩可爱，对他肚子的咕噜咕噜声提都未提，而是体贴地盛了一碗白粥递给沈玉，另起了一个话题。
她活泼泼道：“婢子哪里当得起小郎君这样的称呼，阿碧只是陈家一个小奴婢而已，小郎君太过多礼了。”
沈玉接过碗，缓缓拿起搁在碗里的汤匙，不紧不慢地送入口中，即使腹中饥饿，但他的行动之间，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风仪，自然而雅致。
“对了，”阿碧似是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小郎君你姓什么，是何家子弟，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倒在荒郊野外？”
“我，我，”沈玉拿着汤匙的手一顿，俊秀精致的面容上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两手一抖，瓷碗“哐当”一声落在马车上，“血，好多血……”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郎君，小郎君……”阿碧连声呼唤，见沈玉缩在马车角落里，口中喃喃着支离破碎的话语，一副拒绝与他人交流的模样，和之前那个俊秀有礼的小郎君完全判若两人。
她狠狠一跺脚，掀开帘子，大声喊道：“钟太医，钟太医，您快来，小郎君又不好了！”
钟太医还没叫来，整个车队却是一阵慌乱，又停了下来。
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本来就是游山玩水一样的行进速度，捡到沈玉这个伤势惨重的病人侄女，已经变成了停停停走，停停停再走，每日花在赶路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时辰。
颍川陈家新任家主去洛川朝见摄政公主这一条路，走的当真是坎坷无比。
…………………………
紧赶慢赶，车队终于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距离洛川最近的宋州城的城门。
车队在城里的陈家别苑安置好后，沈玉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阿碧脱开手，脚步轻快的去求见主人。
夜色已深，精致华美的琉璃灯盏燃起飞焰，隔着描山绣水的双面屏风，阿碧跪在地上不满地嘟囔道：“主人，您怎么不用夜明珠了，这飞焰好看是好看，但终归不如夜明珠来的明亮阿？”
“主人身边缺了阿碧就是不行，”阿碧自顾自地下结论，“我看那小郎君也没什么问题，要不阿碧明日就回来主人身边伺候。”
“好不好嘛，主人。”阿碧撒着娇道。
“小丫头还管到我头上了，”屏风后传来一道宛如玉碎冰裂的青年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温声道：“迟早有一天给你找户人家嫁出去，小管家婆！”
阿碧瘪瘪嘴，不敢在撒娇卖痴，她家郎主心性淡薄，向来说到做到，阿碧仗从小伺候郎主的情分撒撒娇可以，但若是得寸进尺，后果绝不是阿碧能接受的。
“听陈毅说那小郎君今日已经清醒了，如何，你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青年垂问道。
“和郎主你推测的一样，”阿碧收敛起面上的情绪，冷静道：“这位小郎君应该是定南伯沈立唯一的嫡子沈玉，自小跟在阿翁身边长大，如今定南伯要立世子，定南伯的父亲沈谓便把想着他送到定南伯身边，方便朝廷召见。”
说到这里，阿碧娇俏的面容上流露出不忍之色，“谁知道途径丰县的时候遭到了一场截杀，送他上洛川的仆从护卫尽数遭难，唯有这位小郎君福大命大，胸腹中剑竟然避过了要害，留下一条小命。”
阿碧不知道的是，沈玉并不是避过了要害，而是寄体的时候，001花费了大量的能量对沈玉身体上的致命伤进行了修复，这才出现现在看到的奇迹般的好运气。
“福大命大？”陈家新任的家主玩味着这四个字，轻笑道：“世上当真有如此好运之人？我不信。”
“主人——”阿碧拖长了语调，撒娇地喊了一声，“阿碧真的没骗您，再说，您不是也让钟太医探过他的脉了吗？这小郎君内力全无，身体也是未经苦练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全无疑点，就是运气好了点而已。”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运气很好的。”
说着，阿碧的目光大着胆子瞥过屏风后的人影，仿佛在内涵什么。
“行了行了，”青年没有发现阿碧的小动作，亦或者发现了也不在乎，他漫不经心道：“阿碧你说只是运气好就运气好吧，既然不是针对我们陈家来的，到了洛川就把他送到定南伯府上吧。”
“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青年的声音里含着凉薄的笑意，“就让我看看，你拼命挣扎着活下来，会上演一场怎样的戏剧吧！”
“装聋作哑逆来顺受？还是大逆不道叛出家门？亦或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他淡淡道：“如果是第一出，那就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