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归家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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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尹能做到府尹的位置, 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两人的神情变换，根本逃不出他的眼睛，也明白了这件事的关键是在何母身上, 接下来, 只是略施几招，何母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 把事情来龙去脉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当年我婆婆说, 要是生个女儿，就把她送人当童养媳，我是真的舍不得啊, 当时破庙里没人，看到那女娃身上的襁褓, 又想到那婆子嘴里漏出的消息，我就了心, 既然都是要送人, 干什么不让我闺女去个好人家享福。”
何母提泪横流。
“我当时真是逼不得已啊，若不是无路可走, 我怎么舍得把我女儿送出去，当时我并不知那婆子的真实来历，一送走女儿, 就代表我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头, 我心里也疼的紧啊。”
她一边哀哭，一边冲宁曼磕头，“曼丫头，我虽然换了你, 可你小的时候，我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你，才把你拉扯这么大的，自古说，生恩不如养恩，你好歹看在我把你养大的份上，替我给官老爷求求情啊，曼丫头，我求求你了！”
堂下站了不少百姓，听了这话，纷纷议论起来。
“这妇人是可恶，但当年也是被逼无奈，着实可怜。”
“她纵有千错万错，倒有一句话说对了，若不是她费心费力，这女娃又怎会长大成人，毕竟乡下夭折的女娃，可多了去了，她能把这女娃子养大，好歹也有一点苦劳。”
“我瞧着女子面善的很，倒像是前面长顺坊那卤味店的东家，原来她竟是被人换了的，等等，她怎么看着自己养母向自己磕头都无于衷，这心性，也太冷了些。”
众人窃窃私语，不少话便传到了堂上，听到别人谴责宁曼的话，何母心中暗喜。
本朝最推崇孝举，就算自己换了她，但只要养了她这件事属实，宁曼就没法追究她的责任，不然，她就是个不孝之人，任何时候走出去，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庄钰听得心头火气，宁曼却无于衷，何母满口都是自己养大她的恩情，却只字不提卖掉她的事，这其中用心显露无疑，就是想借着悠悠众口，逼自己让步吧，只可惜，她今日这番盘算，只怕要落了空了。
宣平侯府是何等的人家，自家的血脉，且是想混淆就混淆的？
果然，就听堂下传来一个婆子高昂的声音：“何刘氏，你这些话荒谬之极，全是放屁！”
众人哗然，然后就见人群里一阵静，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带着另一个年轻女人，在两个婆子并六七个家丁的护卫下，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直奔堂上，顺天府尹一眼就认了出来，来人正是宣平侯府的主母，有着一品诰命头衔的庄夫人。
庄夫人来到堂前，和顺天府尹见过礼，转头坐下，而她身边的一个婆子，则上前指着何母的脸，痛快的骂了起来。
“何刘氏，你这个贱妇，偷偷换了我们家二小姐，做了这等伤心烂肺的破事，还有脸对她说什么养二小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呸！这话亏你也说的出口，你当然没有功劳的，至于苦劳，呸，你也配提你有？”
“我们宣平侯府是何等的人家，别说养一个小姐，就是十个二十个，也养得起，我们这种人家，岂需要你一个蛇蝎心肠的妇人来出力帮我们养小姐？呸！恬不知耻！再说了，你女儿在我们府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们家小姐呢？在你们家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你有脸就再提一提，说出来让众人议议！”
“何刘氏，我也是见过许多不要脸的人的，但你，却是个中翘楚，只是这世道不是不要脸就能走遍天下的，你以为你做的事造的孽，是你上嘴皮一磕下嘴皮，哭几句卖几句惨，就能消的了的？别说我们宣平侯府不认，就是本朝的律法，也容不得你这种自私恶毒之人！”
这婆子是庄夫人身边得用的，尤其厉害的就是一张嘴，一开口就把何母骂了个狗血淋头，何母好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她伶俐的口舌堵了回去。
婆子的一番话，让堂下不少被何母那通说辞弄昏头的百姓清醒过来。
“这婆子说的有理，正是呢，又不是养不起女儿，谁稀罕她养呢，生生害别人骨肉分离二十余载，实在可恶至极！”
“等等，宣平侯府的女儿，那不就是那位庄大小姐么？哎呀呀，我就说，宣平侯府家风颇正，怎么偏生出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呢？原来根源在这里，因为这位所谓的庄大小姐，并不是宣平侯的女儿，而是一个心思歹毒的农妇之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是有道理的，你们看堂上两位小姐，行事作风，却不活生生应了这句话。”
堂下的窃窃私语传到堂上，何母的脸色，越来越灰败，对方的身份地位都远远高于她，真要追究起责任来，那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为她求情，而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宁曼。
她不由抬眼去看宁曼，却无意中看到站在那中年美妇身边的女子，女子大概二十多岁，衣着发饰无一不精，然而一张略显暗沉的脸上，却露出了迷茫和错愕之色，而那女子的眉眼，和身边的丈夫，竟有六七成相似。
等等，莫非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何母精神一振，目光便贪婪的看着那个女子，心思也活起来，自己女儿在宣平侯府这么多年，想来应该和宣平侯府上下有着极深厚的感情，那种长久处出来的情谊，其实宁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能比拟的，那么，或许她求情，宣平侯府能放自己一马？
想着，她不由叫出了声，“囡囡，求求你，帮为娘的求求情吧，我是做错了事，但是真的是疼你的啊，你帮帮娘，请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好不好？好不好啊？”
她的声音又尖又厉，庄大小姐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了她。
事实上，如今的庄大小姐，整个人都是懵的。
昨天她发脾气，母亲居然不闻不问，只吩咐一个嬷嬷来警告她，这样明显的忽视行为，让庄大小姐更加生气，她差点就要冲到庄夫人那里去质问了，然而，庄夫人也不知有什么事，直到亥时都没回府，她都等困了，不得不先回院子睡了，本想今早再去找母亲的，结果一早起来，给她捧茶的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居然碰歪了她的杯子，把她新换的衣袖打湿了一大半，要知道，那可是她才吩咐人做的新衣服，上身还没一个时辰呢，那小丫头怎么敢干这样的事！
庄大小姐怒从心里起，抓起杯子就把小丫鬟砸破了头，还吩咐人不准管，让小丫鬟到墙角跪碎瓷片，结果小丫鬟还在求情，母亲就进来了，满脸寒霜脸色铁青，一张嘴就免了那小丫鬟的错，还吩咐她立刻收拾好后随她出去。
“换件衣服就出门，行快一点，你身边的仆妇丫鬟，全留在家里，一个也别带上。”
庄大小姐本想再闹的，只是庄夫人脸色太难看，她知道必然有大事发生，便也不敢装怪，心里只想着回来在收拾那贱丫头好了，粗粗收拾了一下就随着母亲出了门，上马车后更是各种打听此行的目的，然而，庄夫人只是闭了眼养神，看都没看她一眼，多问了几次得不到回答后，庄大小姐也来了脾气。
爱说就说不爱说拉倒，从小把她丢在京里让别人照管也就算了，找个夫君又是个爱拈花惹草的，这样的母亲，也值得她低三下四的去哄？
庄大小姐心中冷笑，也就没在理庄夫人，也跟着闭目养神，等到马车停稳，才知道自己来到了顺天府，再然后，就见到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自己居然不是宣平侯府的亲生骨血，自己是被人换进宣平侯府的，而自己的亲身父母，居然是眼前这对其貌不扬缩手缩脚的乡下夫妻？
庄大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对方那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模样，以及身边站着的和庄夫人颇为相似的另一个女子，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一幕是真实的。
庄大小姐完全愣住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何母的尖叫惊醒了她，她看着何母的脸，陡然打了个激灵。
“不！你乱说，你这种下贱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父母！你胡说，你在胡说！”
庄大小姐尖利的叫着，身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不管不顾就去扯庄夫人的衣袖。
“娘，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庄大小姐泪如雨下：“我是你的女儿啊，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啊，怎么可能弄错了，我从小都生活在你身边，在祖父母膝下长大，宣平侯府的一草一木，一泥一瓦，我都熟悉无比，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和父亲的女儿啊，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只有咬死自己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以后才能继续这金尊玉贵的生活，失去这个身份后随之而来的后果，是她绝对不能承受的。
惊惶中，她完全没有理会何母的哭喊，对于这个妇人的祈求，她一点都不心，甚至有些厌恶。
既然把她换出去，想让她过富贵日子，就该乖乖躲在乡下，永生永世都不要出现才是，他们却跑来京城干什么？如今事情闹开，后面却如何办？自己的荣华富贵要是没了，全是他们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