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003寻梦者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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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第寻
孤一梦
独幕者
者前
使提
命
Ⅲ
「结果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除了失望,我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银扶住额头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左手捏着一个银质怀表,眼睛则出神地盯着桌子,灰色的瞳孔中埋藏着哀伤。
只见在银身前,那张有些年头的红木桌上,凌乱摆放着各类书籍和笔记。
除却一盏煤油灯的底座,偌大的桌面上,唯有一小块没有灰尘且能照出人脸的区域。
这块空地之上,有一圈和手镯差不多大小的魔法阵,正在暗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绚烂绮丽的光芒。
昏暗的屋子里,光粒灿烂得比雨过天晴的彩虹还要美丽许多。
这也是银迄今为止,能够善用的第三个“法术”。
他的前两个法术无非是把汤勺变弯,或者是点燃烟草,这些功能微不足道的“戏法”而已。
帝林也不止一次地嘲笑过他,说他学习的不是智慧的魔法,而是三流的魔术。
这让银懊恼了很久,终于在今天,他成功证明了自己还不到一无是处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银面对着那一圈旖旎的法阵,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惬意和开心。
回想起今天早晨和琳达的对话,银只觉得心情跌入了谷底,浑身也提不起劲。
「嗯嗯?你说什么?什么竹篮打水啊,银。」
忽然间,在法阵的边缘,一道清澈的少女声适时响起,在狭窄房间的四壁中不断荡起回音,挑逗着银的思绪。
「我是在问你这个法术漂不漂亮呢,就这么会功夫你也能分神,让我情何以堪呀。」
「啊嗯?抱歉抱歉,其实是你教给我的法术太好看了,所以我才会盯着它入迷的。」被少女的声音一惊,银连忙抓起怀表回应道。
就连桌旁那盏煤油灯似乎也认可了他的说法,昏黄的灯光突然忽闪忽灭,映衬得荧光迤逦至极。
「嚯?你倒是挺会拍马屁,不过你别以为靠几句敷衍的话,就能随便搪塞我。」少女说出了担忧的质疑。
「说,你今天是遇上什么事了?从刚才开始你的声音就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推倒女仆又失败了?」
「诶?有吗,我倒是觉得我有在认真地回应帝林啊,听起来很敷衍吗?其实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啦,是关于阿丽儿的。」
他神情低落地将怀表表盖猛地一合,金属外壳霎时发出了一声好听的啪嗒声,接着鞣进了迷人的光晕里。
「今天我又被名单上最后一人告知——复活死者什么的是在痴心妄想了,也许我真的应该放弃这条路,去找别的方法。」
在银还没被族长逐出家门时,他利用当时还“建在”的族长继承人身份,收集网罗了大量埋藏在正常历史之下的机密档案。
托那些档案的福,银和香格拉蒂有幸拜访了许多早已与世隔绝的“奥术大师”还有“锻造怪杰”。
也因此,银在不懈的调查中找到了关于复活阿丽儿的情报,最终踏上了寻梦之旅。
「是阿丽儿啊,既然你说被名单上最后一人拒绝。那么这不就代表着银已经game over了吗?你再没有别人能求助了?」
怀表那头的少女微微一愣,想必是早就知晓了银的身世,轻轻道出了惊叹的话语。
不灭瞳丶帝林,是银在一年前收拾阿丽儿遗物时,偶然邂逅的一位开朗女孩。
银因为魔法天赋烂得一塌糊涂的缘故,除了阿丽儿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熟人。
所以在互相试探性地接触了一阵后,两人便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一拍即合。
这三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在午夜十二点相见的习惯。通过怀表中蕴含的魔力,他们每晚都会像知心朋友一样互诉心事。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起先还以为世界整个儿都变成灰色是一句戏言。但直到刚才看着你的法阵我才想明白。」
银摇着怀表的铁链苦笑一声。
「原来一人的心情糟糕透顶的时候,真的看什么都是黑白的。」
在他眼里,那道绚丽至极的法阵仿佛真的开始了褪色,彩虹般的光辉像白纸烧剩下的灰烬一样丑陋。
「啧,这可真要命。你知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当大妈安慰别人,我只会狩猎和近身格斗,抚慰别人情绪什么的很闹心。」
帝林微怒地咋舌道,接着发出了斩钉截铁的论调质问着银:
「但我得问你一句,那就是事到如今,你真的竭尽所能,将任何可以使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吗?」"
「当然,这个时候我肯定不会说什么——‘只要你努力了,就没有遗憾了’的屁话。」
「我也是有姐妹的人,要是她不经我同意就擅自死掉,我肯定会把敢伤她那人的祖坟都刨出来,再把他枭首示众。」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稍稍有些愤然。
「唔……你会这么做我是一点都不吃惊啦。不过你说的没错,‘无能为力的前提是无能’,我现在也只是在懊恼——」
「自己究竟有没有拼尽全力,有没有让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派上用场。」
银双手合十,把那块怀表严实地盖在手心,心情沉重地说道:
「但我已经考虑了一整天,那就是没有。我……真的没有任何能把握的东西了。也许,我真的很无能吧。」
「是这样吗?‘无能’这个词语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罕见呢。看得出来,你这一次是真的尽力了。」
帝林被银语气中的哀愁给感染,心想这个书呆子总算也有拈花盈袖满腹忧愁的一天啊。
「可就算如此,你再怎么装傻充愣,也仍然掩盖不了你是白痴这个事实——不仅仅是白痴,还很愚蠢。」
「诶诶?」
突然间,就在银还沉浸在聆听他人恳切的安抚之时,帝林却冒出了一句嘲讽的话语,把他吓了一跳:
「你还诶,诶个夕尔诶。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尽力了,我走投无路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有多么可笑,不堪一击。」
「帝林……我?」
「我什么我?非要让我挑明了说你是笨蛋。你才会恍然大悟地承认自己原来是笨蛋吗?趁本小姐现在心情尚好提醒你。」
怀表那头响起了少女拍桌子的声音,也不知道帝林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今天是几月几号,今年又是安德亚教历的多少年?如果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懂,那你就连猪都不如,是和夕尔一个级别的智障。」
「唔,今天是六月十九号,安德亚教历的……一六二八年!」
在帝林如此激烈的提示下,银一拍脑门,亢奋地说出了最关键的几个日期。
「Bingo啦银,恭喜你还离夕尔的水平还有很远的一段路。」帝林缓了口气叹道:
「要是你的智商真的和那家伙一样的话,今后我恐怕就得考虑是,否要和你切除联系保护智商了。」
看来这位执着于姐姐的傻小子,倒还没有笨到和自己的妹妹一样白痴。
”或者说,两个人在某些方面还挺像呢,都是没有姐姐就活不下去的可怜虫。“
这也想着,不待银激动地向自己询问些什么,帝林就抢过话茬率先说道:
「如何?现在你明白了吧。已经七年了,离上次奇迹诞生之后已经七年了。」
「那个传说最鼎盛的时期也即将要到来,真是想不到你这呆子,竟然能将莱恩之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忘得一干二尽。」
「你姐姐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到哭出来咧?」少女抱着胸脯摇了摇头。
「对——对不起!是我罪该万死,是我愚昧无知!」银握着怀表大声地求饶道。
「因为这几天我都在忙着赶路,香格拉蒂她也没有跟我说相关的事情,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忘记了……」
”是啊,已经过去七年了,那个世界大陆最著名的传说也要拉开它的帷幕了。“
传说,黎明前最亮的那颗星的下方,是实现希望之地①。
这是世界大陆从古至今一直流传着的美丽祈愿,其来源早已无从考证。但传说中诉说的美好,却使人们趋之如骛地想要去相信和追逐。
在神话之中,世界大陆每隔七年,在离夜空最近的地方便会有神明莅临。
届时人们只需要在那个地方安静等待并虔诚许愿,那么”神明“便会实现你的愿望。
「可是……这种传说真的靠谱吗?我小时候向它许愿:要让自己变成魔法天才也没有实现啊。」
意识到那个传说只不过是大陆一直谣传的流言蜚语,银兴奋的眼神也再次暗淡了下来。
「这种被大家人尽皆知的神话,总不可能会这么幸运地眷顾我一个人吧?」
”毕竟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向神明祈祷啊。”
“如果大家的愿望都能实现的话,这种传说就不会仅仅存在于怪谈里,而是被世人镌刻在史书之上吧。“
「说你是呆子你还不信了是吧?这算哪门子的抱怨,刚才我不是问过你么?」
「‘你是否竭尽所能’,‘是否付出一切’?!连闭上眼睛许个愿这种事情都不愿做的话,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帝林的大嗓门隔着怀表都快把银的耳膜捅穿,唬得银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能为力的前提是无能!这句话是谁说的?你也真是大言不惭,‘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啊’?」
「总而言之,你只管给我去传说之地许愿就对了,不要在意是否会成功,首先你得去这样做。」
「……」
「可这不就跟你刚才说的那样,‘只要你努力了,就没有遗憾了’是一句屁话吗?这样判断的话,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帝林你才对吧?」
「唔——!啰嗦!叫你去你就去啊!与其窝在阁楼里发霉变臭,不如一鼓作气地拼尽全力来得舒坦。」
帝林嚷嚷着露出了恼怒的表情,嘴上则说出了教科书般经典的傲娇台词:
「你个钟表匠算老几啊敢指责老娘,信不信我分分钟钻出怀表弄死你个混球。」
此举不一会就让银来了精神,把他彻底从绝望的深渊中拖了出来:"
「好的好的,帝林阁下的谆谆教诲小的一定铭记于心。虽然我不是您口中说的那个钟表匠,但如果您能钻出怀表,来到我的面前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哼——?本小姐美貌无双,让多少色狼负隅顽抗。你个傻缺要是见到我的尊容,指不定连口水都留下来。好了好啦,我就不在这里跟你争了。」
「反正你照我说的,马上在二十一号前赶往山竹之村就对了。时间也不早了,夕尔这边也快要来催我睡觉了,姑且就先跟你说一句晚安。」
怀表那头的少女无奈一笑,想必是早已习惯了银的无孔不入,轻轻道出了再见的话语:
「哦,对了对了。最重要的事情忘记跟你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要是你真的实现了愿望的话,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②——」
只是。
「姐,夕尔来探望你了哟!哟吼吼,姐你有没没有想夕尔呀。」
「诶,你捂着什么东西,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呀,这不是妈妈留下来的怀表吗。」
忽然间,就在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打算提醒银要注意一些事项的时候。
「嘿嘿,姐你该不会是想妈妈了吧?不过不要担心哟,夕尔永远都会是你的伙伴,来抱抱,举高高哦。」
怀表那边的世界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摔门声,和什么人的叫喊声:
「千万不要——唔啊!夕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来之前要先敲门你知道吗。」
「唔唔唔,你别勒我脖子,举高高个球啦!不好意思啊银……今天,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再见拜拜!」
「明天我再跟你仔细滋滋滋滋……」
就这么几个恍惚间,少女那边的世界好像已经乱作了一团,不断传来着什么人的吵闹声。
帝林好像对不速之客的造访无可奈何,非常匆忙地关闭掉了灵脉的通讯。
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一阵阵恼人的杂音在房间里不断回荡着,接着化为了沉寂。
桌前,那个美丽如梦幻的法阵,还在泛着如星星眨眼般可爱的荧光。
银仰倒在躺椅里,有些呆滞地盯着法阵的奇妙纹路,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果然只有在和你聊天的时候,时间才会过得如此之快啊。“
银打开了怀表的表盖喃喃道。
他的掌间,十二个棱角分明的古代字符被指针的旋转隔离开来,整齐地分散在不同的方位。
在石英镜面的正中央,一副因为年久而稍微泛黄的世界地图磅礴展开。
在地图的下方还设有一个小型罗盘的存在,是一块非常复古的旧式钟表。
时针的指针早已划过了数字Ⅱ的维度。
夜已经深了。
「为什么别人家的姐姐,都是那种能随时随地和家人亲昵的人呢?」
银抬起头,像个傻子似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小手抓起了怀表的锁链,在空中摇了几圈后缩成了一团,被他收进了外衣的口袋里。
“自己的姐姐,要是也能够这样就好了。”
「叩叩叩——」
忽然间,就在银还在一脸茫然,仿佛生无可恋地发呆之时。房间的旧木门被人从外轻轻叩响,搅醒了银的梦境。
「香格拉蒂啊,进来吧。」银眨了两下眼睛回过了神来,然后冲着门的那头说道。
「少爷,您该就寝了。」接着,白天陪同银前往杂货铺的女仆轻轻推开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带走了屋内的黑暗,将香格拉蒂的窈窕身影映照进了房间。
「我知道啦,等我忙完手里的事情就会睡的啦,香格拉蒂你也早点睡吧,晚安哦。」银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这是多年以来银每个夜晚都会在此经历的情景。
在道完夜安之后,这位神情散漫的女仆便会悄悄离开,然后在第二天依旧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
「那么恭请少爷您夜安,我就先行告辞了。」只不过,今天的香格拉蒂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道完晚安后离开银的房间。
她一言不发笔直地站在了原地,双手交互着摆在小腹之上,一副欲言又止生来彷徨的样子。
「嗯嗯?怎么啦香格拉蒂,该不会你也被我刚才学会的魔法吸引住了吧?」银自嘲地笑了笑。
「哈哈哈,实际上我也很惊讶呢,毕竟竟然有连我这种笨蛋都能释放的魔法存在……如何?我觉得还是挺漂亮的。」
他拉开了躺椅,向香格拉蒂展示着刚才做好的法阵。笑容灿烂地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仆此时的异常。
「低阶装饰用荧光法阵。只需要准备好触媒——萤火翅,魔晶石,单色实心粉笔。」
香格拉蒂瞅了眼桌子上漂亮的荧光圈,低着脑袋说道。
「便能照着固有图案依葫芦画瓢,的确是不需要什么脑子和天赋的法术。」
「额,哈哈哈……果然,果然不愧是香格拉蒂啊。」被香格拉蒂一语道破天机,银有些尴尬地苦笑着。
「一眼就看出这个东西的简陋了呀,不过我可没有炫耀的意思哦,只是给你看一看这个法阵而已。就是这样……嗯……」
在沮丧了一会儿后,他终于也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原地待命的香格拉蒂,不由好奇道:
「所以,所以啊,今天你是怎么回事?平常不都是在问安后离开嘛,难不成我的脸上长痘痘了?让你这么目不转睛的。」
「啊,那倒不至于,少爷您虽然在魔法领域上毫无疑问是个白痴。」香格拉蒂稍稍睁大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接着,这位女仆一板一眼地对银回复,并且丝毫没有在乎自己把自己给辱骂了一通:
「但不折不扣,您依然是一位血统高贵的隐精灵。所以长痘痘这种只会发生在下等生物身体上的性状,是永远不可能会出现在您的脸上的。」"
「唔……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啦,香格拉蒂你还有话要说吗?你一直杵在那里,我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诶。」
“果然你就是听不懂我开的玩笑啊。”
「的确,我有话要和少爷您商谈。只是——」香格拉蒂抬起了头,双眼第一次注视着银的双眸。
「只是?」
银被女仆古怪的眼神瞪得有些发虚,但为了不表现得太胆小,他还是装作恳切的样子说道。
「嗯,只是在看到您对着法阵痴笑的样子后。却又觉得有些可怜,不太忍心揭穿您,所以才如此犹豫。」
只不过香格拉蒂话语的内容,却和她诉说时有些胆怯的语气完全不相符,让银摸不着北来。
“喂喂,明明都这么直接地说可怜我了,难道还不好意思说其他的东西吗?”
「没事没事,我内心很强大的。你有话尽管说没有所谓的哦,呵呵,呵呵呵呵……」
银哭丧着脸拿起抹布,擦掉了桌面上虹色的图案,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痉挛之感。“我当然知道我的天赋有多差劲啦。”
「是的少爷,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忌讳于你那渺小的自尊心,开门见山地跟您说了——」
等到银终于给出了确切的答复后,女仆也正色了起来,两只手臂按在了胸前深深地向银鞠了一躬,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道:
「请问您还在和那个异类?不,可以说是魔鬼也不为过。那个名叫帝林的魔女通话吗,我尊敬的主人,维尔丶银阁下。」
「异……异类,魔女?」
银张开了老大的下巴,正擦着桌上法阵的右手也停了下来,一副惊诧不已的表情扭曲在他姣好的五官里。
他有些难以置信,身为自己下仆的香格拉蒂,对自己的朋友作出这种言论。
“难不成你知道了吗?可也不能把帝林说成魔女吧?”
虽然帝林的脾气是暴躁了一点,但被如此恶意的贬低就算是银也会生气。
「少爷,虽然我也不想这么称呼,能让您再次傻笑出来的那名异……唔,少女。只是——」
「您和她之间的交流,毕竟是违反安德亚战后条例的。如果再这么放任您不管的话,请恕我斗胆直言。」
然而香格拉蒂却丝毫不在乎银表露出的不满,思索了会对于帝林的称呼,接着沉声说道。
「今后不光我和您将会面临被教廷彻查的危险,您曾经所属的家族奥维尔,甚至整个莱恩之域都有可能被其殃及祸害。」
因为从开始旅行以来,香格拉蒂就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银每天夜晚进行交谈的对象——
很可能十分地危险。
从银告诉自己的,怀表那头的少女生活在被“森林与群山包裹着的沼泽地”附近分析。
那个名叫帝林的少女,一定就是曾经让世界都为之闻风丧胆的魔人族无疑。
那是一种仅凭着族群中最强的三人“三领袖”,便能横行于战神高原的恐怖族群。
便是他们在安德亚十字教廷教历的一四〇〇年,也就是距今两百多年前,发动了那场震撼了整个世界的。
碎片战争③。
「香格拉蒂……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一点?我和帝林认识已经快两年了。」
银凝视着香格拉蒂叹了口气。
「要是安德亚还有家族真能发现,那他们为什么不在两年前就来逮捕我?」
「你也就别操心这些了……有功夫想这些,还不如去把晚上的衣服洗了呢。」
想不到即使是东方人族的香格拉蒂,也如此排斥魔人族的存在。
果然昨天把帝林的事情告诉给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啊。
「可是少爷,我并不认为这两年来安德亚教廷没有发现您。也许他们只是在观察您……监视着您,甚至准备着利用您。」
香格拉蒂再次谦卑地低下头诉说道。
「所以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希望您能立刻终止跨境通话的行为——而至于今晚换下的衣物,奴婢只洗一半不知可行?」
少爷和您之类的词语被她咬的特别的沉重,但话语最后带着的俗事却又让人觉得她十分地不正经。
不过,香格拉蒂所说的话的确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基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才敢如此警告。
在碎片战争结束后,身为人类最大的势力阵营之一的安德亚十字教廷。
他们采取了非常武断的暴力肃清手段,将辖区内帕尔高原东部与魔人一族有关联的存在一概抹杀。
被刑罚杀害的罪人,头颅甚至会被挂在城墙上以示警戒。"
这也就是为什么香格拉蒂会如此地担心银,甚至认为这比洗衣服的分工还要重要。
“我的安全?”
「……」
银沉默不语,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三年前,姐姐为了自己的安全而丧命,如今香格拉蒂你也用这个词语来威胁我吗?“
「可这件事情真的会和你想的一样吗?安德亚教廷会利用我?这么一个离家出走,并且还被家族从族谱中除名的不良少年?」
「香格拉蒂,帝林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你比她更重要一些,但你们两个人都是我认可的家人,乃至朋友。」
「所以我不想为了其中的哪一位,而使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银抬起了眼睛,直视着香格拉蒂的胸口微笑着说道。
「而且我和帝林之间也仅仅只是在通话而已,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锅由我来背就好,与家族无关,更与你无关——至于衣服,你不想洗的话,就放着我来好了。」
与此同时他右手一直拿着的抹布也重新动了起来,将桌上残留的法阵擦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对于安全这个词语,银向来把它攥在手心,不会让它轻易地溜走。
「那可真是太好了!啊,对不起,我指的是洗衣服……咳咳,可是少爷,这其中的危险性您究竟了解多少呢?」
香格拉蒂不敢抬头,语气中带着欣喜而又忧虑的情绪询问着银,也不知道她是在下诅咒还是在劝阻。
「听说安德亚教廷的倾奇者会对帮助魔人族的人处以极刑,少爷您身为隐精灵尸体又不会腐烂。」
「我是真的不想,今后在橱窗中见到您的尊容。」
“额,香格拉蒂你就这么盼着我去死吗,我死了以后谁帮你洗碗啊……”
银叠好了手里的抹布,然后转过躺椅,无语地吞了口唾沫,直面着香格拉蒂打断了她的自白:
「如果真的会变的这么糟糕的话,还得请你帮我把它买下了埋到土里呢。」
「说不定到了春天还会长出好多好多个我,这样一来以后就有人照顾香格拉蒂你了。」
「少爷……」
「喂!你别露出那种潸然泪下的表情,刚才那句是玩笑不是遗言啦!」
「接下来你给我好好听着哦,关于我和帝林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银苦笑着,取出了口袋里安静躺着的那只怀表轻抚着它说道:
「帝林是我的朋友,我相信着她就像我完全信任于你一样,香格拉蒂。」
「只要我们之间没有人泄密,那么这种友谊不就能持续的延长下去吗?」
「更何况自三年前开始,我的处境就一直是不安全的。我不在乎为了朋友而承担些什么,更不在乎家族里那些现实主义的蛆虫。」
「所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的话,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会主动和帝林了断。」
“毕竟……我也知道和帝林的关系不可能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啊。”
「但是,少爷您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朋友,我虽然身为仆役地位可能和少爷您无法相比。」
听见银十分平淡却丝毫不缺乏力量的发言,香格拉蒂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为银的贴身女佣,香格拉蒂的一切举止都必须为了自己的家主而考虑行动。
所以即便银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如此坚决,但香格拉蒂还是执意要履行自己身为仆人的义务。
可是疲惫如她,话才讲到一半才突然想明白了过来银后半句话的含义。
一时间女仆竟睁大了双眼看向银的脸颊,模样前所未有的精神过。
「但私下里我认为自己足以胜任少爷朋友的存在。唔?对不起少爷,您刚才说……您会?」
「原来你之前没有好好听我讲话啊!嘛……大概意思就是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办些事情。」
银习以为常地容忍下香格拉蒂看似忠诚的分心,然后微笑着说道。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成功,我就和帝林切断联系。这样一来,香格拉蒂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我本以为……您是不会理会我的请求的,还请您恕罪,少爷。」
明白其中含义的香格拉蒂赶忙鞠了一躬想要道歉。
但面对接下来银的行为,即便懒惰如她也再次吃了一惊。
「怎么会呢,香格拉蒂,你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啊,是我的家人,乃至类似于姐姐的存在,我怎么会无视掉你的请求呢?」
银离开了躺椅,起身走到了香格拉蒂的面前,把身高比自己高了足有半个头的女子搂在了怀里。
「……」
「但是有些话,也是要面对不同的朋友才会有勇气说出来啊。」
「就比如刚才的法阵,要是在精通魔法的你面前展示释放的话,恐怕我会羞得挖个坑跳进去也说不定呢。」
「少爷您言重了。」
香格拉蒂小声地说道。
她的双手缩在银的怀里,模样像极了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
「不,一点都不言重,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魔法笨蛋嘛。所以啊,对于帝林的存在希望你能装作从来都不知道的样子。」
银松开了香格拉蒂的身体抬头说道。
「而至于寻找其他的朋友这种事情,你觉得谁会去喜欢一个不懂魔法,并且还破相了的精灵呢?」
在屋内煤油灯的照耀下,银脸上的那道狮子疤痕是那样的丑陋。
「起码我会喜欢,并且效忠于您,吾主,维尔丶银阁下。」
香格拉蒂盯着银脸上的伤疤看的出神,耷拉着的双眸也不再继续打架。
感受到银坚持要这么做下去的决心后,她便十分庄重地牵起了女仆装的裙摆。
高挑的身体缓缓下落,最后呈现为半跪着的姿态,单手扶胸象征着自己的忠诚。"
「喂喂,香格拉蒂你又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再把东方的那套礼节用在日常生活中好吗?」
看着香格拉蒂竟然在自己的面前下跪,银的表情蹭一下子就变得精彩了起来。
之前也有提到过,香格拉蒂的祖辈是东方珏天王朝④的住民。
所以即便她一直生活在精灵的世界里,也一直保留着一些东方人才有的习惯:
对银会使用少爷的敬称,用餐时常常会使用一种用两根木条做成的奇怪餐具等。
「半跪的礼节不光是珏天的独创之举,在家族中我也常受到过向伟大的家主致敬,要使用半跪礼节的教育。」
香格拉蒂在银的搀扶下站起了身,重新回到了能够俯视银的高度。
「是这样吗?一直研究魔工的我对于这些东西实在是孤陋寡闻呢……那么,时间也不早了,香格拉蒂你也赶紧去睡吧。」
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果然身为一个男生要习惯于仰视一个女人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那么少爷,再次恭您夜安,下属先行告退了。」
香格拉蒂再次向银鞠了一躬,接着把身子转了一个方向,对着煤油灯映照不到的黑暗里说道:
「阿丽儿小姐也是,祝您夜安好梦。」
银也被香格拉蒂的问安吸引,将视线转向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里。
接着,道完安后的香格拉蒂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
她因为不看路而“咚”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强忍着疼痛的却又不敢大声说疼。
最后在一阵“唭嘚隆冬呛”滚下楼梯的惨叫声中,房间外再次化为了沉寂……
银看着女仆捂着头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坐回了躺椅之中,拧亮了煤油灯的开关喃喃道:
「哎……晚安呀,姐。」
”祝你在那边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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