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抉择时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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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尸房动乱发生前，布莱姆便注意到了奥莱.拜尔和他的妹妹莉莉丝.拜尔。
根据十户和守夜人收集到的失踪案情报，他注意到了有着两位违背“随机性”的人物。
不同于其他无视地点、身份、性别、特征等要素的随机性受害对象，名为“布里娅.里维”的孤寡老妇和名为“莉莉丝.拜尔”的少女具有强关联性。
再加上，她们同为“最早先的失踪者之一”的标志，基本可以推断——
或许犯人本身与这两人有着一定的关系，甚至犯人就是她们身边人。
布莱姆缩在因为偏僻而无人的走廊里，放下了手上的书……那是一本“违禁”的异教书籍，里面用异国文字详细地阐述了纽热因人世代相传的怪异神话和恐怖故事。
书中少有的插图中有着一副，是在描述某种昼穴夜行、畏惧阳光的嗜血怪物，那生物浑身腐朽、可憎猥琐……
布莱姆拜访过一位纽热因老人，从她那里得到了名字——
吸血鬼。
听到了声音，他抬起头，看见那本应大开杀戒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扶墙走来。
推断只是推断，但怀疑已足以成为试探的理由。
特别是停尸房的动乱明显有未知力量干涉其中，布莱姆便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
毕竟那位新来的鉴定人正是奥莱.拜尔。
“科兰？”
迟疑的语气中带着欣喜，布莱姆将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好。
莉莉丝早已听见此处有人，却在听出对方身份后放松了下来。
之前的接触带来的良好印象麻痹着猎人原本紧绷的神经……更何况这位猎人为了控制住口腹之欲，不惜令自己元气大伤。
“你怎么还在这？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莉莉丝停下了脚步，不敢在现在这种敏感的状态下贸然靠近他。
“外面乱糟糟的，我便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布莱姆说着话分散着猎人的注意，脚下却一步步走向她，步履带着几分急促错乱，好似身心陷入混乱，眼神反而定定地看向对方左胸下肋——
那是心脏所在，也是人和吸血鬼共同的要害之处。
猎人和猎物的地位正悄然发生转变。
“试探”的目的使得自己重回大学，一切接近对方的行动都只为了确定“科兰.拜尔”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吸血鬼”。
认出“莉莉丝.拜尔”这一层真实身份只是意外之喜，通过挑衅埃里克引发冲突刺激对方才是真正的要点。
哪怕最后没有见血，那瘦削纤柔的身躯居然可以有那么离谱的强度……其他人或许只会当作是剑术高超，亲眼目睹过怪物行凶的他却立刻洞察了真相。
衣袖中准备着锋利的木桩，好似毒蛇的尖牙蓄势待发。
隐忍、伪装与最后出手时的狠辣果断，是以弱对强并战而胜之的秘诀。
近一年的旁敲侧击、暗中调查里，他压着起伏澎湃的心绪，绝不接触或靠近目标……哪怕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也不行，以此扼杀神秘力量发现自己敌意的可能。
而那段屈辱的日日夜夜早已证明了布莱姆的隐忍与伪装。
哪怕精心策划的计谋未使得怪物在众人面前暴露丑陋的真实面目，他也便做好了亲自动手的觉悟——
现在正是证明身为弱者的自己具备狠辣果断的时刻。
心跳平稳、话语与脚步微妙得不自然，
双眼注视怪物的一举一动，布莱姆默数着两人间的距离。
两人近到布莱姆都可以看见莉莉丝低垂的头颅下，那副血淋淋的面容和那双灰白的眼睛。
几滴鲜血来不及回流，滴落到地上便是一朵小小的红花。
鞋底碾在了花骨朵上。
那短短的几步是生与死的较量。
人类将要对怪物发起名为复仇的刺杀。
……
一瞬便好似永恒。
……
“莉莉丝！”
一声呼喊打断了一切，仅差半步的布莱姆僵硬在那里。
那个名为“奥莱.拜尔”的男人就这样闯了进来。
作为昔日布莱姆的“失踪案第一嫌疑人”，他因为有着钟表匠唐古伊·康纳利的一路陪同而得以洗去嫌疑……但这无法说明他是否也是一只“怪物”。
‘啊……’
当布莱姆看见奥莱的第一眼，他便深深地明白了。
‘这是一道抉择……’
‘杀或不杀……’
‘屈辱地活着或痛苦地死去……’
奥莱拉过了莉莉丝，将猎人与猎物的一步之遥彻底拉开，远到好似遥不可及。
心中在滴着血，布莱姆面上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拥着妹妹的奥莱此时方与布莱姆对上了眼。
布莱姆从奥莱漆黑的眼中看见了自己，奥莱则从布莱姆碧蓝的眼中看见了死亡——
黑夜之下，自己站在平静的男人面前，四周是荒郊野外，雷霆则从手中腾起，给予了平等而极快的死亡。
‘他的死亡被锚定了……’
奥莱如此想着，对眼前这人升起了几分愧疚。
布莱姆浑身寒毛直立，某种巨大的恐惧席卷着他。
布莱姆眼睁睁地看着奥莱抬起了手……
“哥！”
莉莉丝察觉到哥哥的动作，拦住了他。
“他看见了你的这副样子。”
“教授也看见了，哥哥难不成也想杀死教授。”
奥莱沉默了下，说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
“但那绝不是现在。”
倔强的少女扬起头，试图看见自己哥哥的眼睛。
奥莱却只看见了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
“……我知道了。”
两人就这样相伴离开了，做出抉择的奥莱未再看布莱姆一眼，布莱姆却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名为“奥莱.拜尔”的男人确实也是一头“怪物”……而得知了怪物们“秘密”的自己，必然会招致猜忌和调查……那个男人一定会发现布莱姆的“秘密”。
‘不过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陷入绝境的布莱姆低垂着头跪了下去。
“……”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嘴角疯狂地咧开，放肆的大笑倾泻而出，笑得流出眼泪、笑得肋下生痛。
在那本异教书籍中，记载着一个故事：
一个农夫因为瘟疫即将失去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向林中的恶魔求取了一瓶来自**不洁者的活血。
魔鬼嬉笑着对悲苦的父亲说道：
“一个给你，另一个给我。”
那位农夫在晦月之夜亲手给儿子们喂下血液。
当天明到来，一个儿子重获了新生，另一个孩子却在阳光下被烧成了灰烬。
……
“怪物的血或许是良药……”
笑累的布莱姆站起了身，看着手中脱下的鞋子，喃喃自语。
“但或许也是剧毒。”
鞋底上的污泥混着黑红。
现在，是证明身为弱者的自己是否具备狠辣果断的时刻。
布莱姆.斯托克.采佩什做出了抉择——
他伸出舌头舔舐在邪恶之上。
魔鬼的火焰便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