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尸体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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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拉夫.帕顿带着奥莱去了停尸房。
说是停尸房，便真的只是一处停放尸体的地下室。
附近的居民默许着这块晦气的地方，却也会在经过时加快脚步，对于两名少见的访客，他们投去了质疑的目光——毕竟他们无法理解，有人会愿意到访生死交织之处。
但在辨认出奥拉夫的身份后，他们顿时围了上来。
“奥拉夫先生！”
“先生！晚上好！”
“奥拉夫先生！您为什么会这么晚来这里？”
“案件是有进展了吗，奥拉夫先生？”
“犯人抓到了吗？”
人们交口结舌，一开始还只是普通的问好，后来却纳奈不住询问起了失踪案。
“放心、放心……各位！各位！请放心！”
奥拉夫声音洪亮、神情坚定，他压着手，压住了居民们渐起的纷乱话语。
“我以奥拉夫.帕斯之名向你们承诺！我们一定会查清真相！抓住凶手！”
应付完居民，奥拉夫带头走下了狭小湿滑的阶梯，奥莱跟在其后。
阶梯很短，只有几小阶，它临着一栋小楼，楼上住着一些贫困的外来者，楼下躺着一些还未入土的亡者。
奥拉夫敲了下门，便直接闯入进去。
沉闷潮湿的空气里是散不开的尸臭，昏暗的环境中仅靠几盏灯火也无法驱赶人类原始的恐惧。
奥拉夫挥着手试图驱散异味，最后却也只能用手巾遮盖在鼻前，给予自己一些心理安慰。
一人迎了上来，和奥拉夫打起招呼，却只得到了奥拉夫兴致缺缺的回应。
“这位是米蒂斯·霍根，临时的尸体鉴定人，也是这里的看护。”
米蒂斯.霍根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有着一头金灿灿的短发和一撇浓密的八字胡，仪表堂堂、衣着整洁，被胡子遮挡的面目看上去过分清秀。
“这位是奥莱.拜尔，是新来的尸体鉴定人，以后你多听他的。”
米蒂斯.霍根不言不语地打量着奥莱，目光中显出几分暗淡与不忿，但她并没有说其他的话语，只是默默地接受着安排。
“就这样，我先走了。”
奥拉夫向奥莱道别，便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奥莱与米蒂斯两人。
“初次见面，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奥莱.拜尔。”
奥莱主动伸出了手，米蒂斯却兴致缺缺地往回走去。
“不必了。”
奥莱跟上去，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地下空间和陈列在空间中的一具具尸体。
在他眼中的世界，一股股浓密的黑气正弥补在此处，它们流动着、交织着、扭曲着、变形着……好似魑魅魍魉、孤魂野鬼一般，将人的世界变成了魔鬼的地狱。
那是死气，是一种与“死亡”这一自然规律密不可分的存在，寻常人类无法觉察，但它们确确实实存在不虚，遍布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奥莱对于死气也知之甚少，只能确定“死气越发浓重，死亡便越发接近”这一情况。
而有时，奥莱还可能透过人身上的死气看见更为无法理解的东西……
两人停在了一具尸体前。
“请。”
米蒂斯这才看向了奥莱，抬手示意。
奥莱知道，对方是不服气自己一来便占了上位，想要给个下马威的同时，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也不客气，从旁边拿了件干净的围裙围上，便面色如常地靠了过去，
一边检查起尸体情况，一边分析汇报道。
“尸体为男性，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
奥莱扶正了尸体的头部，双眼细致而快速地搜寻着有用的信息。
“面部无明显伤痕，口鼻处有异物流出。”
剪刀剪开衣物，露出尸体的躯干。
“腹部明显隆起……”
一只手被轻轻抬起，一条紫红的闪电状纹理落在尸体上。
“胸部右侧有**的血管纹理……”
裤子被扒拉下来，亡者和生者无一方有着羞愧或迟疑。
“胯下出现少量蝇卵……”
奥莱抬起头，看向一旁有些呆愣的米蒂斯，作出了最后的结论。
“死者的死亡时间为3天前，具体的死亡原因恐怕还要进行解剖才能确定。”
米蒂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眼前这位“上司”的能力好得出乎自己意料，最后的结论也和实际情况相吻合。
“请问哪里可以清洗一下？”
“这边……”
米蒂斯带着奥莱去了水槽。
“……我能问个问题吗？”
用着皂角仔细清洗双手的奥莱看了米蒂斯一眼。
“问吧。”
“你……为什么要来当尸体鉴定人呢……我不是看不起这个职位，毕竟我也是干这个的……哪怕只是个‘临时’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要特意来做这份工呢？医生、学者，不是更好吗？”
米蒂斯眼神飘忽、语焉不详，奥莱却能理解明白。
尸体鉴定人，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专职法医……这种与尸体打交道的职业并不受人尊敬重视，乃至招致了不少的针对与歧视。
一方面是工作内容过于超出人们的接受能力，迷信上使人们认为这种工作颇为“不祥”，教义上也认为破坏遗体是一件亵渎神明的行为。
另一方面是职业水平参差不齐、业界总体技艺不精，尸体鉴定人实际能产生的作用颇为的少，能够查清死亡原因便算得上“此中好手”，能确定具体死亡时间更是“权威专家”。
不讨喜又没大用，尸体鉴定人便显得可有可无、惹人生厌了……也难怪奥拉夫一开始没考虑到奥莱真正的求职方向是这个，又在明白奥莱的意图后直接把他扔了过来。
有意思的是，当学者、医生等高大上的职业高举着“科学”的旗帜走进停尸房时，却能够收获理解和掌声。
倒也不是说他们配不上那些赞许，但只有“鉴定人”被排斥在外，便显得有些奇怪。
据奥莱考证，最早的尸体鉴定人出自闪王怀特曼二世的命令。
在当时，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皇室凶杀案。
怀特曼二世便下令由内科医生、外科医生、药师各一名检查死者遗体，确认情况收集信息以帮助实现“更加公正的审判”。
而如今尸体鉴定人依旧存在，却大多由那些无证在野却精通外科手术的理发师担任……哪怕他们并不受到法官和律师们的认可。
是的，“精通外科手术”是当代理发师的行业技能要求，他们往往精通拔牙、放血、包扎、引尿、割瘤、绑疝气……更有甚者会帮客人开白内障。
而奥莱有着如此技能，不论是去当医生还是学者，都要比直接担任鉴定人要好得多……但那样就太显眼了。
“我想要的，是成为尸体鉴定人后唾手可得却不为世人容许的东西，如果太显眼了，便有可能败露。”
洗完手的奥莱解下身上的围裙，看向了另一双眼睛，那眼中是美丽的碧蓝色。
“你觉得呢，米蒂斯·霍根小姐？”
他向她再一次伸出了手。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奥莱.拜尔，是你的新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