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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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焦曲之前做的功课，苏合香用了三天时间跑遍金陵大大小小的几个公墓，最后选定了隐龙山公墓。
这处公墓位于牛首山山脚下，风水俱佳，胡女士应该会喜欢的。
最近几天一直阴雨连绵，从殡仪馆把胡女士接出来这天，天空突然晴了起来。苏合香和工作人员一起送胡女士进了最后的居所，盖上最后一捧土，苏合香听到了不远处小孩子兴奋的喊声——
“妈妈！你看！今天有彩虹！”
苏合香抬头望去，一座不甚清晰的虹桥架在天边，映着远处的群山和飞鸟，看起来梦幻又自由。
“干妈，这里的风景很好，你会喜欢这里的，对吗？”
苏合香看着工人把建材一件件堆在土包上，黑漆漆的石材把坑坑洼洼的墓地包裹起来，方方正正的墓地线条冷峻锐利，不用摸都能感受到隐约的森寒。
焦曲和墓园的工作人员沟通好，过来接苏合香，“小苏，我们走吧？你在这站了好几个小时了，回去歇一歇？”
苏合香摇头，“我再和干妈聊两句。”
焦曲看着堆在胡女士墓前的鲜花，没有继续劝说，拍了拍苏合香的脑袋，“阿姨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她很喜欢皮肚面，你帮我买一碗吧。”苏合香看着墓碑上笑容爽朗的照片，微笑起来，“多放辣椒不要香菜。”
从墓园出来，苏合香回房间躺了一整天，这一天苏合香几乎都在睡觉，这还是她第一次睡这么长时间。
说来也怪，长长的一觉睡醒之后，苏合香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不晕脸不肿，状态是前所未有地好。
焦曲昨天在酒店里几乎开了一天的会，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到了深夜那些员工也没有放过他，硬是打电话把人叫回了视频会议室。
对于这帮科技部的大牛员工，焦曲身为老总也说不得，只能气得往嘴里疯狂塞宵夜，试图用魔法攻击来制止这帮丧病员工的加班。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能研发出可以传递五感的设备啊！”技术部的一哥顾溯看着屏幕对面的老板，语气颇为感慨，“你这么吃我们也闻不到，来，我们来讨论一下x34987芯片应用于重明的可能性……”
焦曲气鼓鼓地咽下了嘴里的烤串，把年糕当成顾溯一样狠狠的咬。
还有天理吗？老板想下班，却被员工拉着疯狂加班！
我看这群人就是想赚我的三倍工资！
于是第二天精神奕奕的苏合香看到焦曲眼下大大的黑眼圈时唬了一跳：怎么能憔悴成这个样子？
“焦哥要不再睡个回笼觉吧？”苏合香有点担心，“要是这次来不及逛金陵，等下次你放假了我们再来。”
焦曲摇头，“出去逛逛正好放空一下大脑。昨天在房间开了一天的视频会议，昨晚做梦都是开会，没有睡好。看样子今晚要换个房间了。”
苏合香差点笑出来，不得不说焦总的五官实在灵动，就连眉毛都生动的形象的展示出他对酒店房间的抗拒。
“去吃早饭吧？”
“你想吃什么？今天都听你的。”焦曲摸出了车钥匙，之前为了办事方便，焦曲直接征用了傅元的车。
“想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苏合香想了想，决定参考一下焦老师的意见。
“甜的吧。”焦曲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焦曲在心里悄悄给自己鼓掌：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肯定没错，美好的一天就从甜甜的早晨开始。
苏合香不知道焦曲的心理活动，思索片刻定下吃饭地点，“那我们去喝美玲粥，我知道有家店的粥熬的特别好，就是不知道还开不开了……”
两人转了一圈，结果苏合香记得的几家店不是老板有事暂停营业，就是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网红店。
最后饿到肚子打鼓的苏合香实在是不想再找了，把焦曲从车上薅了下来，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人比较多的店就进去了。
这家早餐店离苏合香刚来金陵时住的地方很近，吃饭的时候苏合香提了一句，焦曲就立马放弃了所有的景点，说什么都要在附近转转。
虽然苏合香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焦曲能感受到她还是渴望被看到的。因此焦曲想要陪她走一走曾经走过的路，看一看过去的风景，这样默默走一程也好，热闹聊一路也好，等下次她再回忆起金陵的时候，记忆就不会是全然的寂寞和无措。
金陵的老城区河湖虽然不及姑苏多，但是在南方也算的上是水多的城市了。
苏合香带着焦曲沿着河边慢慢走着，这里离居民区很近，倒是没什么游客。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差不多五百米吧，可以拐进一个小巷子，我之前读高职的时候，每周都会走这条路回去看干妈。”
“这边以前有一片夹竹桃，花期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白花粉花，看起来特别漂亮。”
“以前这条街上有家卤煮店，味道闻起来特别香，走到小巷子还能闻到。”
“这里原本是没有路灯的，傍晚的时候有个爷爷会出来把他家门口的灯打开……咦？焦哥你看就是这盏灯，快十年了，居然还在！”
刚开始苏合香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讲讲自己听说过的金陵旧谈，或者借着民居讲讲古建筑。后来走到了熟悉的路上，记忆的抽屉一下子被拉开，在焦曲的配合和引导下，竟也想起了不少往事。
想起了粉粉白白的夹竹桃、踮着脚摘的枇杷果、还有巷子里萦绕的香气与暖黄的夜灯。
苏合香原以为那些记忆应该是蒙着灰，有些晦涩暗淡的，没想到现在回想起来，居然也有几分轻快惬意。
焦曲站在苏合香身边，和她一起走过街巷，踩过青砖，跨过桥面，来到了很多年前的旧时光。
即使苏合香并只是简单地说上几句，但是焦曲脑海中小苏合香的样子却渐渐立体了起来，再次看向这些街景，好像总能看见一个穿着简单，瘦削单薄的小姑娘。
“我刚来金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这里的一个小雕像。”苏合香指着不远处的小公园，语气有些怀念，“公园里有个小池子，顺着台阶下去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侍女。”
“那我们去看看？”焦曲看了看公园，好像没有什么人。
苏合香点点头，“去看看吧，这个公园应该没有什么人来，也不知道还开不开放了。”
两人走到公园入口，看得出来这里很久没有被打理了，草木都肆意的生长着，没有园艺工人的打理，看起来有点狂乱。
不过倒是可以进去，大门已经不知所踪了，也没有人拦着。
苏合香带着焦曲从小路穿了过去，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湖。
“这里居然是活水？”苏合香有些惊讶地看着湖。虽然长期无人打理，但是湖水的水位并没有降低，也没有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应该是连着附近的河。”焦曲打开地图看了一下，“这里要是休整休整，一定特别漂亮。”
“这样也很好看。”苏合香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湖边湿气重，台阶上长满了青苔，与湖岸周遭的青草绵延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看起来格外治愈。
“这才叫‘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啊！”焦曲扶着苏合香慢慢地走了下去，感慨了起来。
“哪里来的帘子？”苏合香歪头看他。
焦曲耳朵都红了，“咳……主要是草色，我古诗背的少，意思差不多就行。”
苏合香没继续逗他，弯下身子把小雕塑指给焦曲看，“就是它！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经常过来坐，这个侍女的肚子是空的，后背有个洞，我以前经常写小纸条放在里面，有的时候干妈也会写，这里就是我们的树洞。”
“嗯？哪里有洞？”焦曲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就绕了过去，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居然有个油纸包！”
苏合香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拍焦曲的手，“你拿这个做什么？这个公园荒废了这么久，谁知道是什么？”
一瞬间，苏合香的脑海中涌现了无数金陵怪谈，恨不得现在拉着焦曲去都城隍庙上拜一拜。
“小阿香亲启。”焦曲直接念出了纸包上的字。
“？？？”
苏合香压着害怕，探过头去看焦曲手上的纸包。
纸上的字有点熟悉，苏合香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下，角落有朵小小的花，看笔触很像胡女士画的。
苏合香屏住呼吸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一封信，大致扫了一眼称呼和落款，应该就是胡女士写给自己的。
【小阿香：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你叫我干妈，我却很愧疚。
我实在没有为你做什么，比起儿子和厂子，我倾注在你身上的时间和精力实在是少的可怜，所以小张每次说联系你，我都拦下来，我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和国家的那些重器比起来，我是那样的渺小。比起被你照顾，我更希望可以看到你在工作上闪闪发光。
过年那会我看到了你的纪录片，我们小阿香也上电视了，主持人夸你是国之重器，真好。
……】
这封信是胡女士在病中写下的，笔力不继，字迹虚浮，能看出是写一写，休息一阵再继续写的痕迹。
信中絮絮写了不少，有对苏合香长大的欣慰，也有照顾不周的愧疚。
在信件的最后，胡女士提到了旧厂房，今天拆迁款终于下来了，还说这笔钱她都留在了苏合香的工资卡里，算是自己这个做干妈的一点心意。
看完这封信，苏合香坐在台阶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一旁的焦曲看苏合香看完信就开始掉眼泪，慌得手足无措，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就只找出来半包纸巾。
眼瞅着半包纸巾都阵亡了苏合香的眼泪还没刹住车，焦曲有些着急地看着手机，把跑腿的加急费提了又提。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很快跑腿就送来了纸巾和水，焦曲小跑到公园门口接过袋子又急匆匆的冲了回来。
“小苏，我这……”
跑的急的焦曲忘了脚下的这片台阶还长着青苔，话还没说完，脚一滑就摔坐在了地上。
虽然焦曲长着一张奶狗脸，但是190的身高就决定了他的体重不会太轻，这一摔让焦曲整个人直接滑了下去，对着坐在台阶上的苏合香就是一个精准的滑铲。
“噗通！”
苏合香挣扎着从湖里起来，看着坐在台阶上的焦曲一脸不可思议：这就是傅爱如山体滑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