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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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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时的嗡鸣声还在耳畔作响,苏合香摸了摸身上的挎包,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之前焦曲说他会烘焙,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做起月饼来也是有模有样。为了不让自己提重物,还专门设计了一个可以斜挎的包装,这样就可以把月饼一路背回金陵了。

苏合香觉得这几个月的生活就像是捡来的,美好而又不真切。可以轻松惬意的学习,还有包教包会的老师;可以放松自在的安排自己每一天的行程,不用卡着任务挑灯夜战;可以带着萌宠散步奔跑,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空荡安静的房间……

如果养母的病能好起来,那就更好了。

苏合香对着窗外的流云悄悄许愿。

前两年养母查出来得了乳腺癌,还好查出来的时候还算比较早,医生说治愈的几率非常高。这几年苏合香把所有的工资奖金都打到养母的卡上了,吃在食堂住在宿舍,日子过的像个无欲无求的苦行僧。

不过这几年的工资奖金,加上养母家厂子的收益,想要治病应该不是难事,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苏合香打开手机日历,算一算也有快三年没见养母胡玉了,不知道现在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从法律层面严格来讲,胡玉并不算苏合香的养母。但是两人在这些年的相处中,感情和亲母女差不多,苏合香就一口一个“干妈”地喊起了胡女士。

胡女士是在金陵城开汽修店的,早些年在料峭的寒冬捡了独自流浪在外的苏合香,教了她手艺,还强硬地逼着她去读了书。

苏合香能有今天的这番造化,还要感谢胡女士,要不是她,可能苏合香就一直留在那个寒冬,再也没有走出来的机会了。

转眼小十年过去,胡女士的汽修店变成了汽修厂,苏合香从勉强入伍的新兵菜鸟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国宝级女焊工。

虽然现在不得不病退了,但是现在的日子与十年前比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上周给胡女士打电话的时候,胡女士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还和苏合香汇报了一下一周饮食。苏合香对着舷窗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中秋这一天突然到访的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给胡女士一个惊喜。

下了飞机,苏合香打车直奔胡女士家,心跳与平时比有些乱,不知道是忐忑多一些,还是近乡情怯多一些。

站在记忆中那扇熟悉的门前,苏合香深呼吸,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一声又一声,但是没有人来开门。老旧楼房的楼道即使在白天也是昏暗的,时间临近下午,楼道里更是暗的看不见什么光。

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苏合香抖着手拨打胡女士的电话,脑海中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还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连着三个电话都没有接。前两个是无人接听,后一个是无法接通。

明明刚入秋,苏合香却如坠寒冬。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合香面前的门“啪——”地一下打开了。亮白的光线刺的苏合香睁不开眼睛,也看不清突然出现的身影,只能讷讷道,“干妈?”

开门的男人讥笑出声:“呦,野丫头来抢遗产了?”

苏合香这才看清开门的人,是胡女士的儿子唐孝仁。顾不上计较唐孝仁的语气,苏合香一条腿挤进门框,阻止了唐孝仁关门的动作,“你说什么遗产?”

“还能有什么遗产?”唐孝仁关门未遂,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冲苏合香吼道,“老不死的前天蹬腿的,你今天就过来了,想争遗产?门都没有!”

“干妈怎么会死?前几天我刚给她打过电话,护工也说她好好的!”苏合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护工?哪来的护工?滚滚滚滚!”唐孝仁使劲一推苏合香,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心神不稳的苏合香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还是下面的人伸手扶了一把,才让苏合香稳住身子。

“谢谢。”苏合香回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的大妈,人很清瘦,但是手上却很有劲。

大妈握着苏合香的手臂没撒手,“你是老胡认的那个干闺女?”

苏合香有点惊讶,“您知道我?”

大妈点点头,带着苏合香往楼上走去,“你跟我来吧。”

苏合香跟在大妈身后,两人的脚步声落在这栋老旧小区的楼道里,轻的溅不起什么声音。

大妈家在四楼,一进门就能看出这套房子的年代,应该是住了一辈子没有翻修的老房子,家电家具都像吱吱作响的大铁门一样,守住了至少二三十年的光景。

“我家很破,你别介意。”大妈给苏合香倒了一杯水。

“有杯水已经很好了。”苏合香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您是干妈的护工吗?”

“你认出来了?”大妈笑了起来,“如果你说是和你打电话的‘护工’,那的确是我,我姓张,不介意的话叫我张姨就好。”

苏合香不是傻子,听张姨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几分,“张姨,我干妈是不是没有好好接受治疗?我之前给她请的护工呢?”

张姨叹了口气,“老胡她一开始是在住院治疗的,我的女儿和她一个病房,她的护工还经常过来帮帮忙,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她的儿子来医院闹,又说要设备升级、又说要结婚娶媳妇什么的,逼问老胡的存折密码,要不出来就动了老胡医药费的主意,把护工给赶跑了。”

苏合香回想起过往那些通话,胡女士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和精神,在电话里和自己“报平安”呢?

“擦擦眼泪吧,难受哭出来就好了,这事也不能怪你。”张姨扯了卫生纸来,“我这没有什么面巾纸,你凑合一下。”

苏合香握着纸却没有擦眼泪,任由眼泪和情绪将自己淹没。

“那会我劝她联系你,她说你在为国家做很重要的事情,她这个病早晚都要走的,用这个耽误你,那就是国家的罪人。”张姨看着窗外,嘴角笑意清浅。

“我们几个就这样相互扶持着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有天唐孝仁说要给老胡转到肿瘤医院,很强硬的就把老胡带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没去什么肿瘤医院,就去了家门口的那个莆田医院,后来更是连莆田医院都不去了,就把老胡往家里一锁,让老婆过来照顾。”

“他那个老婆,花花心思多的很,哄着老胡把厂子、存款房子都转给她们两口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不管了。我后来再见到老胡,她后背都起了连成片的褥疮。”

“我女儿查出来就是晚期,走的早,当初老胡和你请的那个护工帮了我们挺多,这两年我就过来照顾老胡了。要不是有你每个月打来的那笔钱,我俩早就挺不过去了。”

“那您怎么不在电话里跟我说呢?”苏合香知道自己应该感谢张姨对胡女士的照顾,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怨怼来。

两年多,每个电话她都能和自己说出真相,但是她没有。非但没有说出真相,反而还帮着胡女士一起撒谎来骗自己。

自己在研究所是忙,工作一件接一件,加班熬夜、昼夜颠倒都是常态。但即便如此,从兰州飞金陵也不过几个小时,自己还能真的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我也劝老胡,有次电话都拨出去了,老胡气的要停药,我哪里还敢跟她拧着来。”张姨又给苏合香拽了一截卫生纸,“老胡说她当年也就给你口饭吃,花了点小钱让你去念了个高职,这么点小事连恩惠都算不上。自己有儿子有厂子有房子,哪里能折腾你?”

苏合香摇头,哭得已经有点喘了,“不是的……”

“老胡估计也是好面子吧,早些年还是胡老板,现在却是晚景凄凉……头七都没过她儿子就把她火化了,骨灰都没去领,还放在殡仪馆里。”张姨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掏出一个饼干盒递给苏合香,“这是老胡留给你的,你看看吧。”

“谢谢张姨。”苏合香擦了擦眼泪,打开了盒子。

盒子不大,里面放了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银行卡是苏合香寄给胡女士的工资卡,檀木盒子里装的是胡女士说了好多次要留给儿媳妇的玉镯子。

“老胡忙了一辈子,最后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个镯子,还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张姨叹了口气,“前几天老胡走的时候,她还说自己给你留的东西太少,欠你的太多。”

苏合香眼泪掉的更凶了,“干妈走的时候,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张姨也有几分委屈,“老胡说最近都是什么g3的新闻,我也不知是什么,就知道有什么球还是什么星的要上天了。她怕你忙还叮嘱我不要打扰你……”

苏合香哑然,没有想到自己怕影响干妈养病瞒着伤残的消息,反而让自己错失了见干妈最后一面的机会。

苏合香在张姨这里一直坐到暮色深沉,才浑浑噩噩的从张姨家出来。

苏合香漫无目的的走着,没有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远,苏合香累到走不动了,就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苏合香坐下来的地方正对着秦淮河,河面夜色翻涌,暗沉如墨。坐在这里能看到对岸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滴滴滴滴滴——”

电话在安静的街道响起,是焦曲打来的。

苏合香吸吸鼻子,接通了电话。

“焦哥。”

“怎么还哭上了?是不是月饼太好吃,感动的?”焦曲眉心一跳。

苏合香笑了起来,眼泪却唰地一下流了出来,“是啊,太好吃了。”

焦曲听出不对来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和焦哥说说?”

苏合香本来想说“我有点难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说出的却是“没什么事,中秋快乐”。

焦曲能在科技版图中杀出来,双商肯定在线,哪里听不出来苏合香这是在难过?

“小苏,你在哪?把定位发过来,我去接你。”

苏合香摇头,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打电话,“不用了,大过节的。”

焦曲抖着机灵卖着萌,哄着苏合香打开了定位共享,点进去一看位置就在秦淮河边上,惊起一身冷汗,连忙退出买机票的页面。

这个电话可不能挂断,这也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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