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 铁锅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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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怎么洗澡成了问题。
这里的人们虽然也洗澡,但冬天基本都是一壶一壶地烧水,热水掺冷水擦下身子就好了。
工赐想要正经洗个澡,由于是临时起意要留宿,这边没能提前准备。
于是酒老就建议:让少东家直接用那口新铸造的大铁锅来洗澡。
工赐闻言:这是要煮我?这个时代可是有烹杀酷刑的,就是将人放铜鼎内煮杀...
有点意思...刺激,好玩,工赐欣然应允。
当水烧热后,工赐便令人撤去明火,只留炭火保温,将自己脱个精光,跳进去泡澡了。
不得不说,这铁锅泡澡真是舒服啊。外面是初春的阴寒,背后是略微有些烫的铁锅,中间是暖洋洋的温水,工赐差点舒服地睡过去。
不知道泡了多久,有人推门而入,长时间被四女服侍给整怕了,工赐担心走光,连忙护住自己的那一丢丢要害部位,回头一见是护卫老陈,大家都是男人,便放下心来。
“少东家,山庄外来了一队人马,虽未着军装,但看样子,其中不少人明显是军旅出身。说是原本要进都城的,可是半路遇到一伙盗贼,耽误了点功夫,来晚了,于是没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属下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发他们去别处借宿的;可他们说附近方圆数十里,只有咱们的山庄能容得下他们一行车马了。属下也说了,今夜主人家不方便,但他们执意不肯离去,还非要此间主人亲口拒绝才肯离去,若是主人家肯留宿的话,明日必当重谢。”
“长途而来,大队人马,没有带随行营帐吗?”工赐趴在铁锅边,若有所思,他明白,若对方是泛泛之辈,老陈这队护卫早就把他们直接打发走了,根本不用跑来跟自己一个小孩汇报这么多。
至于重谢,工赐心中不屑,这时期的军汉子能拿什么重谢?人头吗?那么问题来了:拿谁的人头重谢?
老刘:“经属下观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没错;但未见辎重,想是遇见盗贼时丢失,或者损坏了吧。”
“这伙人,你有把握拿捏住吗?”
“看着是不太好相与的样子,所乘骑马匹俱是精良战马,且还有战车,虽然战车上临时罩了雨棚,遮挡住了大部分,但根据露出的样式来看,应是楚国的战车。”
“又是楚国...既然如此,你就让酒老自称是此间主人,打发走他们吧。记得客气点,避免被对方找到由头,借机发难。”工赐这担心并非多余,这时期的人们,因为一句话而拼命的事迹多了去了。
“是,属下明白。”老陈拱手领命而去,然而没多久,复又推门而入,带进了一阵凉风。
“呃...酒老正在厨房那边小批量试验蒸馏酒,他的不少徒弟护着,说是正到了关键时刻,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说那里面现在高温危险,连少东家都不让进。”
“好的,我知道了,你且去让外面那伙人稍候,我更衣便来。”
工赐有点无奈,看来今晚的‘铁锅炖自己’是难以圆满了,起身就要爬出,然而大铁锅进去容易,出来难,工赐狼狈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爬出。
仗着刚泡完澡,热气未散,披了件薄衫便前往,哪知道山脚风大,一阵风吹进,冻得小工赐一激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众人疯狂立的缘故,原本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酒庄,竟然迎来了一大堆人马。这周围方圆几里的农田都是这边村庄人家的田地,
所以平常连个外人都少见,就算有,也基本上是当地村民的亲朋好友来走家串门。
一行人马风尘仆仆立于山庄外,人马占位颇有讲究,似乎是拱卫着中间的马车。
马车边,一群为首的人中,一名壮汉正在委屈抱怨:“这些卫国人太坏了,毫无信义可言,几天前订好的房间,临时通知说:被别人定走了,我们还要订的话,就必须要加钱,属下刚同意加钱,那掌柜又看我们是外乡人,说上房都没了,坚持住宿的话,就只剩下房了,价格还是不变,简直欺人太甚!属下只不过想要理论几句,那伙计掌柜得就嚷嚷着说我们闹事,真是岂有此理!等他日公子东山再起,看老子怎么收拾那群无耻之徒!。”
“唉,你那点破事都说多少回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若非你这边出现变卦,咱们即便半路遭到截杀,来晚了些。只要城内订好了房间,与城守说一声,打点下,还能进城入住。知道为什么非要让你选择那家客栈不?那是因为人家背后有士卿当后台啊,城守都得给几分面子,咱们又不差钱,他们要多少,给多少便是。人离乡贱,在人家的地盘,就只能按照人家定的规矩来...若非你办事不利,哪能闹到现在这般地步,真要让公子露宿荒野不成?”
“哎,这山庄主人看着也不是好东西,只是要借宿一晚,护卫都这么难产,小气吧啦的,依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些杂牌护卫看着也没几分战力...”
“够了!”车内传来一声清喝,几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车内人心想毕竟是逃难都不离不弃的心腹人马,叹了口气,继续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先看看吧,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咱们扮作楚人,一路至此都相安无事。今日突然有人来预警,可还是遭到了截杀...客栈那事儿,或许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也毋需自责了,既来之则安之,且先看看吧。”
正这时,众人只见一位幼童出现在视野中,这大冷天的,竟然只穿了件薄衫,怕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工赐此时被冻出了鼻涕泡,看着也确实像,刚到府门,便察觉到了几束不善的目光投来,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只能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打量着一行人。
好家伙,这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还一个个腰背挺直的,光是这气场,连工赐都看出来了不简单,自己这些杂牌护卫怎么比?而对方没有强冲,至少说明是可以沟通的。
工赐观察了一会儿,还不见对方人出来说话,便出声道:“鄙人便是这山庄主人,敢问客从何处来?”
半响,对方居中的车马拉开了帘子,出来一位英姿勃发的青年:“原来足下便是此间山庄主人,我原还以为足下是山庄内的一孩童,失敬失敬。”
工赐见对方拉开的帘子里,居然还要妇孺,那最小的一个孩子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也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也挂着鼻涕泡,嘴角还留着些口水白痕。
工赐见青年这方实力不凡也未曾失礼,加之还带着妇孺,知道自己恐怕是很难狠下心赶走了,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应该也不是专程来行歹事的。
工赐回了一礼,见对方似乎不想说来历,也不纠结,笑道:“我今日心血来潮,只我一人留宿山庄,家人都在城内,足下可是要借宿?只是山庄看着虽大,实为酒庄,客舍有限,恐怕容不下这么多人马...今夜实在是多有不便之处,还请劳驾另寻他处投宿。”这也是实话,现有的这批客舍还是最近新收拾出来的呢,酒庄原本便不对外开放。
“无妨,只需家眷借宿一宿便好,我等在外驻扎一夜即可...实在是夜深无处可去,我等也是别无他法了,才厚颜坚持要见足下一面。主人家若同意,明日定当重谢。”
旁边骑马一人连忙道:“公...少东家不可,少东家岂可夜宿荒野?”
那青年皱眉横了一眼,打断了下属继续说话。
工赐听到:工?还少东家?说我吗?还是说...那个‘公’!
对方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心里一对比双方实力,这么一伙强人在山庄外,如果真要对自己不利,绝难幸免,而仅仅提出让家眷留宿....工赐开始有点后悔没回家了。
对方在占绝对实力优势的情况下,还愿意提出:以家小留宿在内,相当于送给自己当人质了,对方提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案,自己没有理由拒绝,送人质在山庄内,外面这伙强人就有了羁绊...可对方为什么一开口就提出自己的底线?
工赐想到这,沉吟许久,索性不如自己也表达一些善意吧。
“重谢就不必了,山庄内再整理下的话,二三十人应当是容得下,可以将就一晚的。至于剩下的几位,恐怕就要委屈一下了,或者自行到附近村庄内借宿。”工赐思量了一阵,缓缓道。
老刘闻言,一脸地忧心忡忡,心想:人家主动送家小进门当人质,你受了便好,何必还要多放人进来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果然,这伙人马闻言,纷纷表示了感谢。这大概是他们到卫国以来,首次感受到善意了;至于这几十个人选,就交由他们自己定夺好了。
“那就多谢主人家了,如此,我等便叨扰一晚。传令下去,任何人等,不得惊扰主人家,违令者,斩。”
工赐闻言,暗想自己猜得没错,这群人果然是大有来头。
见老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要提醒自己,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喝醉,宽慰道:“刘叔,今夜兄弟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除了两个轮值守门的,其余人都搬到我隔壁房间来休息吧。”
“少东家,这...”老刘既焦急,又无奈,现在城门已闭,工家只是商贾,没有特权,通知主家或者连夜护送少东家回城都来不及了。
“刘叔,您不妨想想,咱们这些弟兄,比他们这伙人如何?有人替我等负责防卫,还有何不放心的?”说完,便抓紧回房了,实在是怕冻坏了小工赐。
老刘无奈,现在少东家就是最大的,即便只是一个小孩子,那也得听他的,实在是现在局面已经超过了自己能掌控的范围,若还一意孤行,万一有个好歹,不是自己能担待得起的。
工赐回房间内,多套了几件衣服,这山脚确实比城内更冷几分,昼夜温差极大。也没个温度计,不确定是自身感觉,还是实际真的更冷。
工赐穿戴好衣裳,招呼山庄仆役去后厨为那伙人准备些饭菜酒水。
见老刘还一直徘徊在自己房屋周围警戒,招了招手。
“少东家,有何吩咐?”
“刘叔,我看你还是一脸闷闷不乐,可是有话要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都已经入住了,哎。”
“无妨,有话直说,什么时候都不晚。”
“那属下就斗胆请问少东家:为何要倒持太阿,授人以柄?那伙人看着便不是好相与之辈,自愿只送家小入内,少东家何故引狼入室?”
工赐笑道:“既然你都知道倒持太阿,难得他们会不知道吗?那伙不好相与之辈,为何提出只送家眷入府?岂非授我以柄?”
“这...少东家意思,莫非?”
“我白天还听父亲说呢,楚人民风彪悍,今夜他们这伙强人竟然如此彬彬有礼,那么结果无非两种:一者,他们是真无歹意,是我父说错了;二者,授我以柄是假,试探我等才是真!都已经提出底线了,容不得我拒绝啊,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你挡得住吗?...且无论是二者哪种,结果都是一样的:名义上我是此间主人,但实力上他们占据绝对优势,实际上,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敢提出只送家眷入内留宿,明显是不惧我等。”
“少东家的意思是,假如东家对楚人的评价是正确的,那么这伙凶悍之辈提出送家眷入山庄,实则就是试探山庄虚实!无论我们拒绝还是答应,只要表现得软弱,他们恐怕就要...”老刘说到这,后背不由地直冒冷汗,这伙人若真是强攻,别说能否保住少东家,自己能否逃出生天都不敢保证。
老刘见工赐微微点头,仍旧有些疑惑道:“可是迎他们入府,我们就安全了吗?少东家为何如此笃定?”
“所以我遣人送去饭食酒水啊,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他们不就没理由对一个不明虚实的山庄下手了吗?我只给他们一半的名额,也是表明态度:既是表明我们有所依仗不怕他们,亦是表明我们是有底线的。但愿他们不要选择再节外生枝吧,至于笃定,老实说,这事我也没太大把握,列国的无头冤案,灭门惨案不胜枚举,只要做得足够干净,不留活口,就没人能指责;你还记得那人说的最后一个字吗?”
老刘仔细一回想,瞬间悚然一惊!呢喃道:“是啊,若真是普通人家,在我再三拒绝下,早就走了,怎么还会坚持要主人家亲口拒绝呢?不就是看我等弱小,以势压人吗?”
工赐见状,叹道:“身不由己的,这就是乱世啊!身为弱势一方的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只能选择为双方留些余地,但愿那伙强人不要狗急跳墙吧!”
还有一点工赐没准备说:他们是带着妇孺而来的,应该只是恰巧路过,而非特意针对酒庄。
深夜,卫国都城一高阁上,一名身着黑衣的肥胖身影悄然出现。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早再说,非要发信号将我引来这?”
其中一名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手指一个方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胖子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略一思索,这不正是...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些恼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吊老子胃口。”
“现在知道急了?一口一个宝贝儿子,结果把宝贝儿子丢城外,自己搂着婆娘做春秋大梦。”
胖子闻言,浑身肥肉一阵乱颤:“是不是赐儿出事了,快说!”
“好了,别逗他了...下午拦截跟丢后,目标又出现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夜他们困在了城外,结果好巧不巧,跑去你新盘下的那座酒庄上去投宿了,先别急...你那宝贝儿子没事,而且还收留了他们投宿。”
胖子闻言,瞬间方寸大乱,失声道:“啊?!!!目标怎么会到那里,赐儿孤身伴虎,你们还敢说没事?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他不仅是你的宝贝儿子,也是我们的...若真有危险,我们早就出手带他走了。现在是比较凶险,但对于我们来说,是风险,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此话怎讲?”
“你且附耳过来....能在逃难时带在身边的,俱是心腹中的心腹...而能在偏差情报误导下,逃出生天的俱是精锐中的精锐...难以强取...我等只需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