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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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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神威浩荡,法力广大。属下再次谢过大人出手相助。”

“嗯,没事儿。”

见徐枫出手擒住这头恶鬼,领头的马面和其他阴差都松了口气。

马面转过身,赶忙道谢。

徐枫则是多看了这马面一眼,却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之前他见过的那马面。

面对着马脑袋,徐枫实在是看不出来,不过凭感觉,大概不是。

再转过头,徐枫再看向被自己擒住了的恶鬼。

恶鬼被他伸出的巨手抓住,却还在拼命挣扎咆哮,

“吼……”

恶鬼破烂的衣服,干瘪的身子,狰狞面部,

都往外浸着血。

张开的嘴里露着獠牙,青白的手上伸出着利爪。

怨恨着,愤怒着,不停咆哮,想要挣脱徐枫的手。

但徐枫这伸出的巨手,就像是坚固的牢笼,就轻而易举将这恶鬼拘束在了这方寸之间。

任由恶鬼怎么样挣扎,任由恶鬼身上的血再怎么流淌。

脸上流淌下的血落不到徐枫的手上就似乎蒸发般消散了,

身上浸出的血,似乎在不断积蓄,但既没有办法从徐枫的手掌缝隙中沁出来,也没办法对徐枫的手掌有什么伤害。

徐枫现在自己的感觉,

就像是捏住了一只小虫子,虽然能感觉到似乎是在微微挣扎。

但他还得小心些用力,免得不小心用力就给一把捏死了。

“吼……吼……”

再在徐枫的手里咆哮了阵,挣扎了阵,

恶鬼的躯体变得更加虚弱,竟然逐渐安静了下来。

“这恶鬼,我就交给你们吧。”

“好。谢过大人。”

马面听着徐枫的话,从腰间也解下条勾魂索,朝着那已经被徐枫抓在手里的恶鬼抛去,

一下将恶鬼重新捆住。

徐枫就收回了手,手再收回的途中,就从巨手变回了寻常模样。

而那恶鬼,似乎是见徐枫将手收回去了,

再挣扎咆哮了起来,

不过大概是消耗严重,魂体都虚幻了,也没能再挣脱开。

只是不停朝着周围阴差,徐枫和阿孟帝愤怒地低吼着。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马面回过头再望了望那已经被控制住的恶鬼,

再转过头看向徐枫问道,

“没事儿,我只是有其他事情路过。”

“那这恶鬼,对大人的事情有作用吗?”

“嗯,方便的话,我想问这恶鬼几句话。”

“方便,自然是方便。”

马面点着头,应着,再止住了声。

只是手里牵着捆上恶鬼的锁魂链,站在旁边等着。

其他参与抓捕的阴差,也走了回来等着。

徐枫转过头,再看向被抓住的恶鬼。

先前大概是被戾气怨气蒙蔽,这恶鬼看起来没有丝毫理智。

这会儿,随着魂体阴气被消磨,这恶鬼反倒是逐渐有了些清晰的意识。

“吼……”

再低吼了声……恶鬼止住了声,

然后盯着徐枫阿孟,和其他马面阴差。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有个眼睛上裹着纱布的盲人从这儿路过时,是不是你害得?”

徐枫看这恶鬼似乎有些意识了,出声询问道。

但恶鬼依旧死死盯着徐枫和阿孟,没有回答。

似乎还在怨恨徐枫出手将他抓住了。

“大人问你话呢!”

徐枫没生气。

但马面对恶鬼的模样有些生气了。

手里拿着的勾魂索一头,一甩。

随着勾魂索震颤,另一头被勾魂索拴着的恶鬼,就似乎被鞭打了下,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然后也不如先前那样不知疼痛了,

浑身颤抖着,有些恐惧着望了眼马面。

“看什么,赶紧回答大人的话!”

“……刚才救护车拖走的那个,就是我杀的。”

先是有些恐惧疼痛地回答道,但说起杀人,这恶鬼眼里有萌发了些戾气出来,有些肆无忌惮了。

“为什么杀他?仅仅是因为他夜里从这儿过?”

“我想要他死!他不是后天就要能看到东西了吗?哈,我就让他永远也看不到!”

说着话,恶鬼脸上再变得有些狰狞恐怖,眼睛里带着怨恨,咧着嘴,笑着回答道。

“你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后天就能恢复光明,看到东西?”

“不认识。他自己在那高兴,我就在这儿,我怎么听不到。”

狰狞地笑着,恶鬼应着。

“就因为这,你就害了他?”

“他凭什么!”

恶鬼听着徐枫的话,似乎被刺激到,骤然再暴怒,

失去理智般,即便是锁着他的勾魂索缩紧,勒得他的魂体似乎在蒸腾消散,依旧疯狂挣扎着,对着徐枫咆哮着,

“凭什么我就要死,他们就能活得,活得那么好!”

恶鬼咆哮着,眼睛里流露出怨恨,

“凭什么我就这样死了,他们却能活得越来越好!我偏不要他们这样高兴!他不是想要看见这个世界怎么样,那死了之后再去看吧!我偏要他这时候就死,再也等不到后天……哈……哈哈……”

说着话,恶鬼猖狂地笑了起来。

周围的阴差有得听着都皱起了眉头。

“我听说这里还出过一些事情,也是你做得?”

徐枫看着这恶鬼,也顿了下。

“是我,都是我做得。前些时候,这里过路一对情侣,你知道吗,他们说着两天后就要结婚了,哈哈,那个高兴啊!我让他们高兴!”

“我让他们高兴地去做鬼鸳鸯吧!看看下辈子还能不能在一起!”

“还有个刚毕业找到工作的学生,一路走啊,一路跟他朋友期待着他未来的生活,一路走一路想,一路跟他朋友说……我让他期待!我让他憧憬!

我就要让他一切期待都落空,一切憧憬都没有!”

这恶鬼时而狰狞,时而笑着,说着。

“你就刻意害了这些生活有希望,心有期待的人?你很恨他们,因为自己的希望也落空?你是怎么死的?”

徐枫看着他,出声再询问了句。

面目狰狞的恶鬼止住了声。

停顿了阵过后,回答道,

“……我是拉货的司机。出去的路上拉了钢管,我提心吊胆送到地方。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车件装水,心里松了口气。

回来的路口,我妻子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新找了个活,在超市给人收银。还告诉,我儿子考上了一个好大学。晚上要买些肉,买些菜一家人吃一顿。

我让她买两罐啤酒,晚上我要和我儿子喝两口。她说了我两句,但还是同意了。”

“挂了电话,我就开车在回来的路上。高速上的时候,我提着心,下了高速,有时候停在红绿灯前,我还在想晚上跟我儿子说些什么,他长大了,就要独自去外面城市读书,我作为父亲该给他说点什么……”

“直到走到这儿……一切都被那该死的老畜生毁了,他骑着辆三轮的车,在这夜里的时候,直接闯了红灯窜过去……我下意识打方向盘避让,就翻了车……那该死的混蛋却跑了!我被压在车底下,死之前还听到我的手机在响!是我儿子打来的电话!”

“之后,我就一直在这儿!但那老畜生却没再从这儿过……我看到那学生,我看到了那对小情侣,我看到了那个瞎子!”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越过越好!他们就这么有希望,我就这样,什么也没了!我就这样死了!我不服!我不服!”

“他们不是高兴吗?不是期待吗?那我就要让他们期待落空。他们不是期待后天吗?我就让他们永远到不了后天,他们不是期待第一个月工资拿了之后的事情吗,我就让他们永远到不了那时候,不是期待婚后的生活吗?我就让他们这辈子也结不了婚!”

说着话,恶鬼面目重新狰狞,更加扭曲,红着眼睛沁着血,心智似乎被戾气再次蒙蔽。

“所以,你就将原本自己遭遇到的绝望,又施加到了别人身上?”

徐枫看着这干瘪狰狞的身影,出声再问道。

恶鬼听着,顿了下,没做回答,只是再继续狰狞地笑着,

“我就要他们死!凭什么,凭什么就我这样死了!我就要让他们的希望也落空!”

恶鬼继续咆哮着。

徐枫看着这扭曲的身影,没再说话。

“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将这只恶鬼带下去归案了。”

“嗯。”

徐枫再点了点头。

马面带着其他阴差就向徐枫告辞,就带着恶鬼下去了。

十字路口,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红绿灯,不时跳动着数字。

往着这儿还有些血迹的路面上望了眼,徐枫顿了下,再朝着那街边的便利店望了眼,

能感觉到,那只沙漠猫依旧在那便利店里。不过徐枫也没想过去看看。

“走吧,阿孟,我们去那客人想去的电影院看看。”

“好。”

转过了头,徐枫再对着身侧的阿孟说道。

阿孟先前在徐枫询问恶鬼话的时候,一直就没有出声说话,

只是牵着徐枫的手,安静站在徐枫身侧。

辨别了下方向,再顺着街道,

徐枫和阿孟就这样自然牵着手,朝着距离这里最近的电影院里走去。

……

电影院里。

即便是深夜,柜台后依旧有人。

似乎是徐枫和阿孟来的时候,正好有电影散场,

陆陆续续有身影从电影院的影厅里走出来。

站在电影院的前台,徐枫望了眼那些人,再望了眼这电影院的陈设。

一些胶片展示,一些经典电影经典画面的海报,一些新电影的宣传。

顶上屏幕上显示着今天播放着的电影场次时间,和寻常电影院一样,不过这电影院大概也没多大。

再转回头,徐枫看向阿孟,然后带着阿孟朝着柜台走了过去。

“先生您好,取票吗?”

原本柜台后坐着的人,看到有人来了,站起来问着。

“不是,今天还有电影场次吗?”

“今天啊,这会儿都晚了,我看看……还有最后一场电影,3号厅的……刚开场两分钟。”

“嗯,行,还有票吗?”

“有的,两个连座。”

柜台后的人应着,一边给徐枫和阿孟打票,

一边还有些好奇着,偷瞄了徐枫好几眼,大概是看徐枫眼睛的位置。

看这人这模样,徐枫就猜到,大概是自己的模样,在这个服务员眼里有些特殊。

“我有什么奇怪吗?”

“没,就是先生你带着墨镜,有点好奇,不好意思。您的票。”

“没事儿。”

大概是幻化成了一个盲人模样。

算是代那位客人看看这场电影?

“要零食吗?先生?”

“来一点吧爆米花和薯条吧……”

徐枫本来拿着票就要离开,但听着服务员的话,还是同意了。

最后徐枫拿着票,阿孟拿着爆米花。

两人捡了票,进了电影院的影厅。

进影厅的时候,

电影以及播放了好几分钟。

在影厅里,

徐枫和阿孟坐在一起,也没有说话,保持着安静。

就像是个两个普通的影院观众,看着这一场电影。

这是一场很简单的电影,

讲得大概就是位腿脚严重受伤,以至于瘫痪的运动员,

在反复挣扎中,经过数十次手术,超过两年时间的复健过后,重新站在赛场上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是主角仅获得那场比赛的亚军,但主角很高兴,全场的观众也在为他欢呼。

看完过后,

在其他观众退场的时候,徐枫和阿孟也在最后走出了影厅。

其他观众陆陆续续朝着影院外走去,

徐枫回过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到身影,

那大概是个盲人,手里摸着盲杖,带着墨镜,往着影院外逐渐走去。

望着,徐枫顿了下,再转过身,重新回到了柜台前。

“……你好,请问后天晚上,这场电影的票还有吗?”

“是……吗?有的。”

“麻烦给我一张后天晚些时候的。”

“好的。”

买上了那张电影票,徐枫和阿孟出了电影院。

……

忘川河面依旧是那么平静,

死寂的许久也翻不出一个浪来。

河畔的彼岸花,先前开花的,有些枯萎了,花瓣掉了一地,

但也有些先前开叶的,这会儿开花了。

大概是为了孟婆汤总有花瓣花叶?彼岸花总是轮流着绽放,反复轮回。

徐枫和阿孟再回到了忘川客栈的后门外。

一只手牵着阿孟,一只手里还拿着电影票。

抬起头,徐枫朝着客栈里那位客人望了眼。

就见那位客人的盲杖放在了一边,蒙着纱布的头低着,整个人恨得蜷缩着,坐在那凳子上,

一动不动,就像是座死去的雕塑。

徐枫和阿孟已经在忘川客栈外回来一阵,也没见这位客人抬起头来。

大概,也和前面几位客人一样,

随着徐枫和阿孟去到人间,了解,看到一些事情,找到他们的执念之物,他们也就想起了些事情。

比如……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在迷路,或者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顿了下,徐枫和阿孟重新回到了客栈里。

“骆先生想起什么了?”

徐枫走到了桌旁,在这位客人骆志明的身前坐了下来。

骆志明闻声,抬起了头,沉默了好一阵,点了点头,

“嗯。”

“我记得,我夜里出门去买东西。顺着道路走。走到路口的时候,我停了一阵,没听到有车的声音,就慢慢地顺着斑马线过马路。”

“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了一辆车,很快,我感觉到撞得很重,然后就没有柑橘了……刚醒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也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只是觉得自己摔了一跤,然后就继续往前走,就发现自己迷了路,最后到了这儿……”

骆志明出声说完,重新沉默了下来。

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

他原本对新生活的期待,对能看到之后的新生活充满憧憬。

从做了手术后,就无数次期待这块纱布揭开后他能够真正看到的世界。

但在那一刻,被突如其来的横货摧毁了,一切都落空了。

他再也不可能去医院,让医生揭开他眼前的纱布。

再也不可能回答医生‘看清楚了吗’的问话,

也没办法说出那句准好好久的话——“看到了,这个世界真好看。”

他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他对未来的期待也在那一刻结束了。

也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所以还觉得自己迷了路,还要去那电影院。

“这是那附近最近那家电影院的电影票。我已经看过了,拍得很好。这是同一部电影,后天晚上场次的电影票。”

徐枫望着沉默着的骆志明,

没将电影票融进孟婆汤,而是递给了骆志明。

骆志明伸手摸了摸,摸到了,接过,

然后低着头,沉默着,只是紧紧地将那张电影票攥在了怀里。

浑身微微颤抖着,然后有泪水,从那纱布下的眼睛里,流淌了出来,顺着脸往下流,却也没有哭声。

看着这骆志明,

徐枫再顿了下,说道。

“其实你可以将这纱布解开了。可以看看这周围。”

目盲本来就只作用在肉体上,只是眼盲,却不是心盲。

骆志明此刻都已经魂归地府,眼前那块纱布本来也是不应该在的。

不过是大多数人死后,依旧保持着生前的模样罢了。

听着徐枫的话,颤抖着身子的骆志明缓缓抬起了头,

“行吗?”

骆志明问着,然后伸出了另只手,抓向自己眼睛前的纱布。

但事实上,他抓不下来,

手拉着那块纱布,用着力气拉扯了下,却怎么也扯不下来。

就像是那块纱布已经和他长在了一起。

“拿不下来……”

手颤抖着,骆志明有些痛苦地说道。

“没事儿,我来。”

徐枫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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