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陆陆:哭泣的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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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罗还是一个发展中的特区,所见之处稍微落后了些,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马歇尔触目所及,基本上全都是毛茸茸的一片,这里大多数房屋还在施工,地上全是零零碎碎的,大大小小的帐篷,或者是临时搭建的小木屋。
他们一进入这片正在迅速转型的区域时,便被一大群热切的兽人们给团团围住了。这些满脸喜色的兽人基本上都是威廉所雇佣仆从的家人朋友,当然,也有过来看热闹的,结局不免一脸眼羡地离开。
先前陪伴马歇尔后半程的桐似乎知道马歇尔接下来要去干什么,特地没有当时间离去,而是准备留下来再待一会。马歇尔也没有拒绝,和威廉商量了一下,小女孩便和熊兽人坐在了一辆马车上。
春的住址是不清楚的,但马歇尔可以凭借手中红宝石挂坠的亮度来确定大致的方位,只要越靠近另一头的红宝石,那她手中的挂坠放出的光芒愈发热切。
桐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眼帘低垂,犹豫地说道:“你是要亲手把属于春的报酬和这个挂坠送还给他的家人,是么?”
马歇尔点了点头,道:“春和我说过,除开两个弟弟以外,来到这里的还有一个名叫秋的哥哥。”
桐眨了眨双眼,他的身边的一小袋金币是他这一次出行的报酬。
“实际上这四个人的事情在我们附近传得很广。”桐脸色不大好,“嗯,就是......你知道的吧。”
马歇尔抿嘴道:“请说吧,我还是想再听一听。”
桐轻轻地开口,声音不大:“我们这些来到兽人特区的人都被部落里的人视为背叛者,是没有办法回到鲁比斯的原部落生活的。春夏秋冬四个人是最先在这里定居的一批人,实际上,我和他们住的距离也不远,我也相当于搭一个便车了。”
“原来是这样么......”
“你也知道,这四个人,两大两小,他们似乎是为了在人类的世界里另寻希望而从部落里走出来的。每个兽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春的哥哥并不像他那么健壮,甚至有些虚弱,两个弟弟也没有办法充当劳动力。”
马歇尔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在差不多一个半月以前,几个自称兄弟会的士兵撬开了他们家的门,把他们两个弟弟带走了。”桐用手抹了抹脸,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这一件事情,当他们知道两个弟弟死去的消息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可以隐约在附近听到剧烈争吵声,当然还有大哭的声音......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我和隔壁的邻居也聊过了,毕竟这也是非常不幸的事情,我们也能宽容一点是一点了。”
小女孩的手握得愈发地紧了,脸上的表情就似揉成一团的纸。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正是她自己么......
“春的哥哥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更是瘦了一大圈,而春本身必须得要养家糊口,在外面不断找工作,否则吃不饱饭。”桐深吸一口气,道,“也不知道秋会怎么想......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也会帮你说几句话的,这情分,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谢谢,谢谢你......”马歇尔小心地抹着自己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
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前,马歇尔发觉自己手中的红宝石挂坠变成火烧一般,这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她本想让桐去开门,但这种逃避的行为是不允许出现在雅力士的公主身上的。怀着忐忑而悲痛的心情,小女孩重重地叩击了三下厚实的木门。
“弟!你终于回来了,你让我我可好等——”
嘎吱——木门被打开的时候甚至都扇出了一阵不小的劲风,门后出现的狼头上满是开心与自豪。
但这个表情在见到马歇尔与桐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转而变成了扭曲复杂的狰狞之色。
这个女孩的脸......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绝对!这就是残忍杀害自己两个弟弟的人!她还有什么胆子,她凭什么还敢过来!旁边的这个熊兽人又是在干什么!
但他还是强忍住自己的怒气,颈项处炸起的毛发也被摁了下去。
秋的体型可比春瘦多了,要不是见到这一幕,马歇尔还以为兽人都是又高又壮呢。
“春人呢?”秋的眼神似乎是一柄正在缓缓出鞘的利剑,“你们为什么过来?为什么兽人要和人类一道同流合污......”
秋的双眼在比自己矮了至少四个头的小女孩身上不断打量,他实在想不明白,面前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到底是有什么能耐让自己的两个弟弟死去的!
他的双眼定格在马歇尔手中的红宝石挂坠之上,那股从血脉深处传达出来的力量,秋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狼兽人猛地打开门,怒吼着夺过还没反应过来的马歇尔手中的挂坠,撕扯喉咙吼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手里凭什么会有我给春留下的东西!”
马歇尔退后两步,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她实在不愿见到这一幕,但问题是,她特地命人保存好的遗体就放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啊......
“春......他......他.......他死了。”马歇尔不敢朝前看对方的表情,但她能够想象到是什么样子。
对她这个年龄来说,她还是太过于动情,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太过于软弱了。
但明知道得不到原谅,却也把事情的原委明明白白地告诉当事人,那也算是一种良知了吧......
秋满脸惊愕,马歇尔从来没见过有人的眼睛像他那样只是在一瞬间便布满血丝......
“你,他妈的!是不是在骗我!给我说啊!”秋把挂坠往后一丢,咬紧牙关冲上前去,一看就要朝马歇尔的领口猛揪。
桐连忙上前,在巨大的体能悬殊之下,暴怒的秋并不能碰到缩成一团的马歇尔一根毫毛。
“你.......我他妈的......我操你.......妈的......给我让开!春不可能死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秋挣得鼻涕和眼泪都出来了,“把我的弟弟们......都给我还回来啊!你个杀人犯!人皮兽心的杀人犯!我真是看清楚你们人类了,明明披着一个这么好看的皮囊,却连我们脚底的一根毛都不如!你们......凭什么......从我身边.......把他们一个个夺走!明明只是说好的,出一个雇佣任务的!”
扑通!他的身体猛地一松,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脸朝下地跪了下来。
周围的兽人们全都识相地走进自己的小木屋,闭紧了门,这个热闹还是不凑为好。
在如火轮一般的烈焰下,马歇尔却似掉入冰窟,身体不住地发颤。一滴又一滴的泪痕在地上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被地面的热量烤干。
“他在保护马歇尔小姐的时候身受重伤,最后在战斗中英勇殉职。”桐总觉钱袋在手掌心不断地往下坠,“春的遗体我们会拜托人葬在屋子的后院的,还有报酬,会有额外的报酬......”
“你们有本事......连我一起杀了啊......你们这群真正的魔鬼!一群魔鬼!”秋扑到桐的身上,狠狠地抱住他的大腿不放,另一只手直勾勾地指着不断流泪的马歇尔,“你这叛徒!给我们兽人丢脸!快点,把这个魔鬼给我杀了偿命啊......给我弟弟偿命......”
他看到两人身后的那个由黄色哔叽布裹着的身躯,那不正是自己亲爱的弟弟么?
秋似乎是疯了。他鼓着破落风箱一样的肺泡,啪嗒啪嗒地跑向不远处的春,稍稍掀开布头的半分,又全跪下来,抱着弟弟僵硬的身体大哭起来。
“我就把报酬放到你房间的桌上了。”桐吞了口唾沫,他似乎也不大习惯这种画面,干脆把正事先办了。
马歇尔悄悄地朝屋内瞅上一眼,里面的陈设近乎没有,只有两张床,一张书桌,四把椅子而已。
这床,一大一小,看上去还没用多久,上面也没多少灰尘,大床小床都被他们的主人天天精心擦拭过。每张床上都有两个枕头,还有被拍得松软的被褥。
小床用不上了,大床却又是少了它应有的席位。
马歇尔捂住自己的脸,无力而又无助地放声哭泣。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点记性啊......到底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