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肆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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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马歇尔还没从威廉所说的敌袭中反应过来,一道冰冷的利芒已从马歇尔的耳畔射过!
“呜啊!快点,把我放下来!”马歇尔脸色骤然白了一分,她分明听见了自己身后砰地一声炸响,那是利箭插入沙地的声音。
“好!”春点了点头,放下了慌张颤抖的小女孩。
在夜晚,狼兽人的视力竟是更加清明,他眯起了双眼,极目远眺。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面色猛地一垮,尾巴收紧,耳朵紧紧贴着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自己的部族被敌军打得屁滚尿流,也仿佛自己的图腾被其他部族践踏成稀粉。
为什么......兽人......他甚至在朝自己奔来的敌人中发现了狼兽人的身影,还不止一个......
“怎么了......”马歇尔拽了拽春的衣角,“不用害怕,我相信你,也相信威廉先生,只要大家一起抵抗,那我们一定会获得胜利的!”
“不......不是这样......”
春的嘴唇发干,他现在很害怕,如果到时候长得和自己相似的狼兽人过来袭击她,她对自己,对兽人这个与她不同的种族到底会怎么想......
这对于他自己的心理慰藉,这对于他所期望的未来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折。
“马歇尔,你快回马车上去!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去碰!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没等马歇尔回过神来,这头受了无数次伤的狼一把扛起杀死自己两个弟弟的小女孩,迈开步子狂奔,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啪地一声打开了门,在挣扎之下把她扔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马歇尔愤怒地吼着,虽然她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说好了的呢!我会陪着你,你也会陪着我!”
“现在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春慌了神,他的手在颤抖,马车的门闩咔嚓一声被拉上,这头纠结的狼现在顿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也会参加这场敌袭!为什么!他搞不懂!
“马歇尔,你必须要活下去!”狼兽人握了握胸前的宝石挂坠,全身肌肉一下子紧绷,身后的大剑已经出鞘!
“放我出去!”马歇尔用力捶着马车的大门,甚至都开始发狠猛踹,但都无法撼动马车的车门半分!
“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转眼之间,面色凶狠的兽人队伍已经冲到威廉车队的正前方!
熊兽人,桐已经换上一套厚得没天理的重甲,手中的链枷带着锋利的尖刺,在钢铁与钢铁的嘎吱生当中,背靠冲天篝火的熊人督军的气势已经碾压了在场的所有人!
“吼——”
桐长大嘴巴,将自己最粗犷的吼声传递到沙漠的四面八方,他的身体运转到了极致,链枷挥舞得虎虎生风,将扑上来的每个兽人战士一一砸倒!
桐面目凶光,眼底惊光乍现,他没有想到这次袭击自己的匪贼竟是一只兽人的队伍,更加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兽人战士的装备竟然都不差!油光闪亮的轻质锁子甲,再加上一面铁盾,手上还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剑,这种装备和一般的匪贼可完全不一样!
淡淡的血腥气......他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们一路上肯定杀了不少人!
一件又一件事情重叠,桐很快便意识到,这一次袭击很有可能不是寻常的匪贼袭击,而是有人来故意给予他们一次重击!
“该死.......怎么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位置的!”
桐再次将爬起来的兽人战士给砸倒,到现在为止,他手中都留了几分力,不至于把对方给打死,但对方的攻击可是刀刀致命!要不是自己身上的重甲,自己不知道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哼......”链枷的手柄再次隔开一记锋锐的利芒,在钢铁甲壳内的桐不禁眉头紧皱,“你们倒是一点也不留手......”
“杀死雅力士的公主,马歇尔,就可以让兽人的未来充满光辉!”
“你们到底从哪里听说的!给我走开!”桐双手平举,两脚上的坚实铁甲随之挪动。
砰砰两声,桐再次稳住身形,双脚死死地抓住地面,链枷在身周虎虎生风地挥舞,乒乒乓乓的格挡声接二连三地随着点点火星炸开,闷哼与惨叫不断出现。
这就是兽人的力量与人类的智慧的结合,只要使用得当,就会制造出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该死的!不要妨碍我们!你难道不想看到兽人在雅力士的曙光么!”
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声音颤抖:“你们都是一些不长眼睛的东西......你们是不会知道雅力士公主的苦衷的......像你们这种人,绝对不会让你们过去!”
他虽然傻,他虽然呆愣,但他不会忘记雅力士的公主对自己的好,对他们这些兽人真诚的笑容!如果是三言两语就被诱骗,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你们一个都不准过去!”他狠狠地把链枷往柔软的沙土上一砸,飞尘漫天,却仍然掩不住桐眼神中的凶光!
兽人小队中的其他人也各自拿起了武器,身披精心打造的装甲,开始了一场豪壮悲烈的阵地战!
“峰呢?你看到峰人了么?”其中一个狼兽人手臂上挂了彩,他身上的盔甲已经被砍裂,“该死......这些人,一波完了还有一波!我都没有下杀手,但他们的每一招都要致我们于死地......”
“峰......刚刚还看见他了,他不会是被敌军给杀了吧?我记得他落在后面来着,当时也没多管......该死,该死,该死!都给我滚开,不允许靠近马车一步!”
“你们都没有看到峰人么?该死,他肯定是被那些人给杀了......威廉先生.......还怎么给威廉先生一个交代!”
嘭!穿空而过的火光!
一支支火焰箭矢布满天空,在所有战斗的兽人头顶划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照亮了马车周围的天穹!他们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错觉,这种火焰就会让自己一焚而尽!
“他们有弓箭手!他们有弓箭手!注意躲避!该死!他们连自己都不管的嘛!”
若是这些火焰箭矢一并落下,那与他们战斗的兽人战士也会玩儿完!
“你们......你们真不怕死!”桐摘掉了自己的精铁面罩,露出了满头大汗的熊脸,手中的链枷裹挟着万钧之力,将这些永远都打不到的兽人战士一一砸飞!
他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中的火焰箭朝他们密密麻麻地射来,却无能为力!
砰砰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一道巨大的光罩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若是再下一秒,这些火焰箭矢早已在众人的头顶上猛地爆开!但威廉的术法终于完成,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些火焰箭矢侵害自己的团队半分!
绚烂的火焰五彩斑斓,纷繁的魔力光斑明明灭灭,正巧在众人的正上方上演一场霓虹般绚烂的烟花秀!但只要被这一点火焰刮到一下,肯定就会蔓延全身,烧至一命呜呼!
“该死......没有办法了。”五条魔纹已经蔓延到了威廉全身的各个角落,若是看向他的皮肤,就会发现皮肤之下的血管纤毫毕现,这是因为符文魔力而导致的身体变化,“你确定要挡我的路么?”
与战场一同被照亮的不仅仅有各种各样拼死战斗的兽人,远处不断发射火焰箭矢的人类术士,还有战场处于外层,或稀或浓,或厚或薄的血气。
“我早就想再和你打一场了。”狮兽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身周的血气正在有节律地膨胀,“有我在,你是不可能过去的,雅力士的公主没了保护,死亡是迟早的事情,我们的人可比你多得多。”
“我会尽快完事,把你就地斩杀,然后回去把这些不会站队的废物全部宰了!”威廉的喉咙中正源源不断地喷出金色的魔力光斑,就好像体会到主人的愤怒,这些魔力雾气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正在围绕着威廉的身体奔腾跳跃!
“那就来啊?”狮兽人转了转脖子,磕磕卡卡的声音很是清脆,手腕处的血液依旧缓缓流淌,化作排山倒海的血浪,挡住威廉的去路。
吼——
只是一声大吼,便让血腥气连上了好几个档次!威廉发现,这家伙在当初竟是隐藏了实力!他不难想象,在狭小的街道口战斗会拘束成什么样子,一力降十惠,当初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堪堪挡下这头狮子的一击,现在的自己可千万不能再出错!
但他必须要尽快把这头狮子给解决掉......他不可能现在再咏唱又臭又长的魔呓,对方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威廉缓缓地从腰间拔出自己的细剑,就如一个人造太阳,拔剑的那一瞬间,他已成了战场的中心,令人晕眩的爆闪随着剑身的一寸一寸拔出层层叠高,金黄色的魔力从剑鞘内迅速流泻,为地面的黄沙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魔力晶簇,与此同时,这些魔力雾气竟是把周围气势汹汹的血气给隔开!
在这一层面来说,两人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叮!一记清脆的声响,先前还在原地站着的威廉竟是一下消失,地面刺眼的光芒倏地闪烁,两道剑影现在已撞至一处!
狮兽人双手巨剑,剑身处传来的巨力让他怀疑先前和自己对打的人是不是同一个,这种惊人的压迫力,这种黏滑柔韧的剑术,这种从容不迫,步步紧逼的打法,和先前那个措手不及可不像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狮兽人抬手,数道尖韧的触手从大剑微端扬起,一时之间,和威廉的剑锋交击的不仅仅是一个剑身,而是足足五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威廉板着个脸,他的身后出现了数道虚幻的身影,他们各自挥剑,甩出的数道剑影竟是一下子将朝他抽来的触手给打开!
“我的名字.......呵呵.......相比你也不在乎我叫什么。”狮兽人身周的血雾逐渐收缩,两人的战斗空间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收缩至四五个身位的大小,“但你不可能在我的手下脱身!”
“啧!”威廉躲开一道带着血气的回击,他的余光看到身后的战场逐渐收缩,另一片战场的情况也逐渐消失,心头更是涌现数分烦躁。
他的特殊能力就是操控自己的血液,并且能够随意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这种坚韧程度并不比一般的精钢差,他觉得还更有过之,更加恶心的是,这种血雾还可以阻挡自己的视线,范围还该死地差.......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可能在咏唱魔呓之下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打赢对方了,这种狡诈而又逼迫性十足的攻击......真是太烦人了!
“我说了,即使我不能打赢你,”狮兽人再次举起自己手上的大剑,一道长长的血刃劈散周围的空气,在极近的距离向威廉瘦削的身体横切过去,“但我也可以拖延到那个小女孩死的时候!”
该死,这躲不开!威廉必须要在零点几秒之内吃下这一招!
“嘁!”
威廉手腕颤抖着上下挥动,一道道细小的光刃从剑尖喷出,他迅速地深吸一口气,细剑向前猛地一刺,那些光刃迅速融合,化作一道竖向的光刃向前格挡,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圆形术式在他的脚底开枝散叶,狂暴的光属性符文魔力化作一支支金色的玫瑰朝上翻滚生长,竟是硬生生冲开了周围浓郁的血雾!
“哼!”狮兽人看到威廉动作上的一个破绽,便是改变刀路,朝着右侧斜劈过去,那里恰恰是剑士受力最薄弱之处!
巨大的光刃与血刃迅速交织,无数翻涌的黑红色与金色互相碰撞,互相磨灭,就像无数的泡泡一个个炸开,身后的血雾在刹那间消弭,威廉抓住了这次机会,在大剑斜劈来的空隙之间堪堪擦着剑身朝后退去!
“这都可以躲掉......你这只臭不可闻的泥鳅!”
狮兽人发出了嘶哑的怒吼,周围的障壁再次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血球在空中没有丝毫凭依地弹跳,只要对方轻举妄动,那肯定就会被疯狂射来的血球给扎得千疮百孔!
威廉眯着眼,面前的情状貌似不大乐观,他必须要迅速解决掉对面的这头狮子,但......
【以吾之名】
威廉微微侧身,在右前方斜挎一步,躲过一梭子射来的血球,手中的利剑在手腕的挥动下甩出了花,只要全身上下有一颗血球近身,那极尖极薄的利刃立刻出现,将其切开。
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吾之光芒为勇气!】
他全身上下的魔纹都射出了金黄色的光柱!威廉的皮肤正在小幅度地开裂,澎湃的魔力洪流化作他的血液,道道流光瞬闪而过,一只一只地击碎朝他击打而来的血球!
这些被击飞的血球就像地上的黄沙一样被威廉的光属性符文魔力侵染,生出了尖锐细小的金黄色晶簇,最终砰地一声砸落在地!这预示着血液的无法再使用!
【吾之光芒为智慧!】
一道一道澄黄色的亮色六芒星自威廉的衣角射出,就如整齐列队的士兵,旋转的六芒星化作了护住威廉的一面面盾牌,把任何想要接近的血珠挡下。随着剑尖的指示,这些六芒星盾牌竟然横向拼接在一起,转眼间便变成一道道金黄色的飞轮,飞轮的空隙之间威胁似地亮起——
嗡——
每一只飞轮都有三十六道缝隙,而每一道缝隙之中都射出了两三道能够拐弯的细小光柱,就像火遇上水,一枚枚血珠被割穿,旋转飞射的光柱一时间将周围的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吾之光芒为坚韧!】
威廉双脚猛地往下一踏,身体转了个位,再次躲开密密麻麻扑来的黑红色血珠,身体窜入高空,他单手高举,无数流光汇入又细又长的剑尖。
这时的他,仿佛一个高不可触的金黄色天神。
【以吾心中之光,对亵渎之人施以惩戒!】
【流连瞬击!】
那是令人震惊的一击,同先前那个可怜瘦弱的光柱无法相比,足足有四五道木桶那么粗的光柱从身后的四五个璀璨耀眼的巨大光斑后扎出,还未等狮兽人反应过来,一道一道金黄色的洪流已经在他的血液护身衣上一浪一浪地冲刷!
“呃啊啊啊——”痛苦的惨叫声随着迅速翻飞破碎的皮肉一道在照成白昼的黑夜上方回荡!
在强烈的湮灭光柱的照射之下,狮兽人身上不断放出的血雾被节节败退,大剑往身前一横,狰狞的裂口从剑身处哔哔啵啵地爆开。
每爆一下,就有一大堆血雾扭曲着从中射出,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符文从血雾中接二连三地亮起,每一道符文中激射而出的红光竟是将威廉的最强杀招逼回一寸,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裂缝顿时布满了整个剑身,在一时之间,气势汹汹的光柱竟然正面将其挤到了两人正中间的程度!
“唔啊啊啊!”狮兽人的身上不知为何也裂开无数的亮红色血口,一道又一道血液喷出,化为抵挡光柱的材料,为他的前进添砖加瓦!
“嗯?还可以支撑?”威廉此时的音调已经有一些颤抖,巨大的痛苦同样在他的体内上演,这种被符文魔力操纵身体的行为真不能多做,这相当于自己将自己的灵魂给魔性化。
他伸出右手,宛若一个神祇的他身后再次增添三股璀璨透亮的金黄色光斑,一圈又一圈的黄色涟漪猛然荡开,又是三道无可匹敌的光柱附加,又是三成额外增加的力量!
“你必将在我的魔力之下湮灭!”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给我闭嘴!”
吽——
狮兽人的身上再次炸开一道道狰狞的裂口,更加巨额的鲜血从他的全身上下涌出,就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抵挡着威廉从上到下的攻击!
这就是血器,这就是命运的器皿,只要血器不会被破坏,那持有者就不会倒下!
但威廉的攻击实在是太强烈了,他手中的大剑......好像已经不能够再支撑下去了。
咔嚓!
大剑中间的裂纹竟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更加细密的血雾随着不断暴起的喀嚓声再一次加大,这一次,迷幻的血光中竟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无数鲜血之矛从血光的裂痕中钻出,一下又一下地啃噬着纯净无暇的黑暗,再将自己的颓势扳回一城!
“唔啊啊——”他脸上的皮肉已经掉光,已经不能再辨别出他是一个狮兽人的模样。
不过,有人现在这么见他的话,估计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吧。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几近流光,但是他还可以动,他还可以做出攻击!
“给我......冲啊——”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看不见前方的光芒,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必定可以拖延到胜利的时候!
流连瞬击竟然再次被一寸一寸地压回!威廉已经不忍直视对方的惨状,他面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他的四肢正在逐渐麻木,持续的魔力放出逐渐掏空他的体内,虚弱感也隐约上了来。
但他的眼神依旧冷漠。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在自己的攻击下湮灭成齑粉,甚至连齑粉都不会剩下。
一寸......再一寸......又一寸......
他扳平了,他竟然扳平了。
但——
啪嚓!
但就此而已。首先是剑尖,再是剑身,最后则是剑柄,随着红光的不断流泻,狮兽人手中的大剑也就此一寸寸地裂开,一片片地飘起,最终破碎。
血光败逃,没有丝毫停留,血雾也变成了昙花一瞬,没了主人的存在,也迅速散开。
当这一股对抗的压力消失的时候,威廉已经知道,他已经赢了。
狮兽人依旧站着,摆着那个迎击的姿势,手中的大剑不见踪影。金光散去,一阵晚风吹过,威廉缓缓地从空中飘下。
“该死......”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体,晶莹透亮的皮肤很快暗了下去,变回原先的模样,旋即,他看向了远方,“也不知道马歇尔到底有没有出事情......”
而正现在,峰,这名随着威廉车队而行的狼兽人正站在马歇尔所在马车的面前。他的衣角藏着一个小小的,足以瞒过所有人的匕首。
这里的战斗还在继续,至少九对四十的战斗让随从们苦不堪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马车不断传出砰砰砰的敲击声,里面的小女孩急得眼泪满面,腰间的金玫瑰早已散开,随意地飘落在她的身边。
嘎吱——
门栓被拉开了。
这是一个不熟悉的狼兽人,并不是春,但马歇尔还能记得面前的人是谁。
“峰?”她疑惑地顺着狼兽人的手走出了马车,“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其他随从有没有事情?还有,还有春!他有没有事情!”
“我是听威廉先生的吩咐带你逃走的。”峰的脸上是一副忧心的神色,“春......他已经战死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马歇尔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绝了堤一般流下,有一种冰冷的东西正从她的腹腔缓缓流出,填满她的身体,她的心灵。
他死了.......但他为什么......他说好的,要一起......
自己的手被拉住了,马歇尔任由峰拉着向马车黑暗的转角走去。
“为什么......呜呜......”
她记得威廉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亲口答应的事情,他不得不做。
峰把小女孩带到一个空荡荡的马车旁边,不远处的火光只能照到他一半的脸。
“我......该坐上去么?”马歇尔在泪眼婆娑之间,抽噎着问道。
“嗯......首先,我们该做一件事。”峰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
他的眼神是复杂的,但很快便恢复了坚定。
一道迅捷的利芒从峰的衣袋内掏出!是匕首!是匕首!马歇尔看到了!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躲不开,也无处可避!
“对不起。”这是峰的声音。
马歇尔抽泣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因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秒......两秒......三秒。
哎?
马歇尔睁开了双眼,在疑惑地目光之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遮挡在她的身前,她还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却无力的,沾满鲜血的尾巴,只有尾巴尖端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抖动。
她做梦都知道这条尾巴的主人是谁。
“春!你没事吧?他明明说......他说你已经战死了!你没事吧......你没事!太好——”
她亲眼看着狼兽人转过身来。匕首的尾端稳稳地插在春的胸口正中央,利刃已经完全没入。
哎?马歇尔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身体被粗暴地提了起来,柔软潮湿的触感再一次停留在马歇尔的面庞。
血腥味......血腥味!
“小鬼......”春一把抱起马歇尔的小身板便撒腿狂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咳咳咳......”
“快,不要给他们跑了——”
马歇尔差点没听清楚春在说些什么,因为他说的话太轻了......但即使再轻,从嘴角流出的血液还是加快了一丝。
“你......呜呜......”从空白状态回归的马歇尔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春被鲜血燃湿的胸膛,这把匕首离她只有两公分。
“你必须要活下去,马歇尔。”春的面色逐渐挣扎,胸口的伤口已经开始喷出小股小股的血液,“你必须要活下去,咳咳......你能跑的吧......这样抱着你......我还是有点撑不住了......”
“快点把我放下来!”没有丝毫迟疑,马歇尔一把跳下春的身体,身体竟然在此时不受控制地自己运作起来!
她迈开了自己的步子,努力跟上春的脚步,最后慢慢超越!
“我殿后!不行......”春意识到马歇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快点跑!不行,我还是抱着你吧.......咳咳......”
他又咳出了一大口血液,胸口的创口正因为他地狂奔不断扩大,原本就因为战斗伤痕累累的他现在更是晕晕乎乎,如履云端。
马歇尔再次被提了起来,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马歇尔,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春大口喘着气,他的鼻息温暖潮湿,正正好打在浑身颤抖的马歇尔身上。
她腰间的【金玫瑰】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样。
好腥......但有一股奇怪的鲜甜......这是血的味道,这是血!这是春的血!
“我自己可以跑......”马歇尔想挣扎两下,但她怕因为自己,春的伤口会被继续撑大!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该死地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快点,把他们两个都给杀掉,一个都不要留下!”峰的声音在马歇尔的耳中显得如此刺耳。
马歇尔透过春的身后朝前张望......
不行......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要追上我们了......还有五米......
“要追上我们了!”马歇尔惊惧地大叫道。
春的双眼都要挤到鼻子,他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身上的伤口一寸寸地开裂,甚至胸前的匕首都已经掉落......
好痛,好累......想休息一下......
春晃了晃自己的头,他强打精神,单手托住马歇尔瘦小的身体,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马车,在如此大的冲力之下,他不可能立马停住。
啪!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下盘向前倾,滑溜溜的沙子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停滞剂,春猛地用手掌撑住了马车的表面,扭转腰部,硬生生来了个一百零五度的大转弯!
喷射的鲜血就像一支通红透亮的血色玫瑰,在马车的表面生生绽放!
“唔啊啊——!”春痛苦地喘息,这种剧烈运动会让他更加痛苦,伤势更加地重。
但他必须要向前跑,向前跑!
“这个贱人!人类的走狗!”
“呜呜......”马歇尔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现在有一种错觉,只要把自己交出去,与她无关的所有人就可以得救,但是自己的理智正在尖叫这让她逃离。
但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啊!凭什么让我遭受如此苦难,凭什么!
“放箭!让他停下!”
时间在刹那间停滞。
噗。
她在自己的胸口处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春的眼眸暴突,身体止不住地往前坠。
那是箭矢的尖端。它穿透了春的后心,直达前端。
两人跌在地上,血液正在扩散。
“春......春!”她努力地从春的怀里爬出来,却发现再无法走动一步。
密密麻麻的敌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刀光霍霍。
她闭上了眼睛,马歇尔从没见过自己如此撕心裂肺地哭过。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她变得坦诚了很多。这是春教给她的东西,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很多。
“呜啊——”
一只带着砂砾的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正在马歇尔的脑袋上缓缓摩挲,她又一次睁开了双眼。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脸旁,却又止不住地颓唐与绝望。
马歇尔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春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神冷漠而又拒绝。
为什么是兽人......为什么都是兽人!为什么!
“小鬼,活下去。”
但这种坚寒如同遇上了春风,滴滴答答地融化了,这是那个晚上......没错,就是那个晚上之后他看着我的眼神,温柔而又疼爱。
他流泪了,泪水一直拖到长长的狼吻之处。
春看着自己,这似乎就像有一万道眼神压迫在马歇尔的胸口,令她喘不过气来。
“马歇尔。”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一抹火光照进了他的瞳孔,再次反射出来,眼角的泪纹纤毫毕现。
“春。”
马歇尔呆呆地摸了摸春的狼耳。
他的眼睛,真蓝啊,水汪汪的,就好像时刻装满一泓深深的泪。
春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