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檀台中群贤抚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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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太山兄果然拿下了!”
“这、文公三张副席,转眼去了两张,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都怪我等刚刚分心,谢公甫座席在北,与我们也无关呐!”
檀德台的人群注意力,已经从刚刚山路传来的消息上收回。
眼下,那些白发苍苍,早有名望的士人,都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座席。
留下的,大多是中年、青年。
他们关注的主要都是南侧七位主座席所附带的副席。
此列最上首,主座席乃是平原郡名士,襄公矩。
这一位,正是太玄十五子中“一玄”桓荣的亲传弟子,世称“平原仙翁”,称得上是当下蓬莱道洲太玄一脉的最正宗传人。
他皮肤黝黑且粗糙,看起来像农夫多于像士人。
深深的皱纹,略显花白的浓密胡须和头发,则显示出他的年龄也已不小。
事实上,襄公矩如今已经一百六十余岁。
是在场所有人中,当之无愧的最长者。
不过他突破感应很早,外表还只是五十来岁的模样。
据闻,他早在五十年前,修为便臻至巅峰。
襄公矩的修为境界,也足为此地众人之首。
此刻,襄公矩的三张副席,均已坐满,其中一席乃是一名总角少年,唇红齿白、目光湛然,当是襄公矩近年来所收的得意弟子许靖。
这许靖则是带方郡人,出身带方许氏,其祖父许季山,当下便坐在南侧第三位。
许季山是个看上去风流不羁的中年文士,月白色的道袍敞着怀,露出里面穿着的丝绸袙複——也就是男式肚兜。
许季山以仁恕爱民而知名,在被任命为临蚕郡郡守其间,宽恕了很多郡内犯法的人,最后还用自己的官职,向桓志求情,赦免一名治下百姓,如今闲居带方郡,名望极高。
其祖,也曾名列太玄十五子中,是为许康。
许季山交游广阔,其性格与董志张颇有些相近,如今他的三张副席早早坐满。
而在襄公矩与许季山之间,南侧的第二位座席上,则是临蚕郡著名高修任文公。
此人鹤发童颜,大夏天穿着华羽大氅,却不见一丝汗迹。
他原本籍籍无名,但忽有一日,临蚕郡有人在野外见到了一位有道高修,坐在城壕,面对荒野讲道,而不久后,野地中的狐狸、兔子、刺猬、狸猫等诸多动物,纷纷来到他周围,恭恭敬敬坐下听讲。
当时正是许季山担任临蚕郡郡守一职,听说此事,当即亲去查看,果然见到了任文公讲道,百兽匍匐的景象。
于是乎,经由许季山推崇,任文公霎时间声名鹊起。
此次法会上,南侧座席本该是襄公矩之后,便排到许季山,在许季山执意谦让下,才让任文公坐在了第二位。
因着任文公声名远播的时间不算太久,故而他也并没有太多故旧。
所以他身后空置的三张副席,就成了尚且没有座位的士人们争夺的目标。
大家为了一席座位,依次到尚有空置副席的名士面前,介绍自己并展露才能,若是被认可,自然可以获得一席座位。
而除去前面三位,南侧主座席上依次是高获、杨凤与叔孙无忌。
高获、杨凤同为沧海郡人氏,不但互相间交情极佳,而且广有门徒,六张副席,单只他们的门徒就占满了。
叔孙无忌则是独自踞案而座,对场中所有人都爱搭不理,
三张副席虽然空着,但显然没有许给旁人的意思。
最后,还有一张主座席,却是尚未有人坐上,不知是没有抵达,还是什么原因。
故而,除去任文公那里还剩一张副席,南侧这边眼看着就没有座位可以竞争,由不得众人不急。
当然,除去南侧这里的座席,北侧其实也有主座七席,副座二十一席。
但来的早的士人们,多已知晓了今日论道法会的真正目的。
蓬莱君桓志,要强行推动“形名说”替代《五行白虎通》,这也就意味着蓬莱道洲绝大部分士人心目中的骄傲——《太玄》,也将被否定。
北侧、南侧,只需看主座席上的人物都是谁,便可一目了然,知道主张的不同。
襄公矩、许季山、高获、杨凤,都是极具名望的《太玄》传人,祖上均出自太玄十五子。
任文公和叔孙无忌与太玄一脉关系不大,但也旗帜鲜明地不支持“形名说”。
至于北侧,最上首是留给谢弼的座席。
其下依次是孔劭、丁夏、桓忎、王承先,以及两个装束、外貌怪异,不类蓬莱道洲人士的陌生面孔,这两人一名舍磨腾,一名舍纳兰。
孔劭、丁夏、王承先不必赘言,他们和谢弼的祖先虽然也都名列太玄十五子,但在当下,他们则是帮助蓬莱君桓志推行新政,主张“形名说”的急先锋。
桓忎,高祖虽是有着“一玄”之称的桓荣,但却一直是由桓伯温传下的桓志一支的支持者。
如今桓志一支为蓬莱王室,桓忎则仍旧保留士族门阀立场,留守新昌郡这桓氏老巢。
这几人的副席,多有空余。
比如王承先,名声虽大,修为虽高,却是年龄太小,愿意矮身在侧的士人并不多,故而三张副席皆空。
再有就是那装束怪异的舍磨腾、舍纳兰二人了。
他们各自披着一件由诸多布条缝合在一起的朴素长袍,头顶光光,自入座后便闭目低诵着什么。
他们在蓬莱道洲这里显然没什么故旧,身后副席空着,却也无人去问。
而除此之外,谁若是去坐了北侧的副席,那么毫无疑问,就也是宣布了自家的支持倾向。
几百年来,蓬莱道洲以《白虎通》别传自居,以《太玄》为荣。
短短时间,要人们彻底抛弃这些,显然不是一件能够赢得广泛赞誉的事情。
陈仲、徐干、谢鲲、董志张登上檀德台,所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局面。
“子鸣,这里!”
北侧,孔劭看到董志张,当即向他招手。
董志张虽然代表董氏而来,但他毕竟修为尚有欠缺,未曾突破感应,却是没有资格独踞一位主座。
故而,孔劭那里专门为董志张留了一张副席,他二人一向要好,却也不奇。
董志张听闻招呼,又见到了好友,情绪好转,笑着回应一声,不过陈仲三人的座席尚未确定,他便没有立刻离开。
这时,谢弼也终于上来了,只剩下那磨蹭在最后的郭况、刘英二人还在山道中。
“我等还是来晚了啊!”
谢弼一上来,立刻抱歉一声,遥遥对着桓志拱手施礼。
桓志倒是笑着挥挥手不计较,示意入座。
谢弼当下便微笑对先一步上来的四人道:“子鸣座席,自在孔休远处。幼鱼、伟长,则可随我一道入座。”
说到这儿,他好似刚刚想起什么一样。
“唉呀!陈公尚无座席,但法会座席早已拟定,并无多余,这可如何是好!若不然,只得委屈陈公,就在此间旁听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