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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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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徐不让一行人快马加鞭,总算在天黑尽的时候赶到今天落脚的村子。

当然又少不得欧阳敬的一番数落,倒是没想到苏沁也在等着他们。

“平安回来就好。”他笑,“不知那产妇如何了。”

“有江太医在,当然无恙。”

欧阳敬那边还要去给贵人那边禀告,没说太多就走了,江太医一把老骨头今天被颠来颠去也是疲惫,早早去休息了,罗笙被她戏弄了一路,更是不用说,能跑多远跑多远,钱夫人也离了去,所以只剩她一个人。

虽然天已黑尽,但今夜星子出来不少,明天应该会是个晴天。

她拒了下人,自己牵着暮霭慢慢走去马棚,苏沁跟在她身边。

“那小孩好小一个,孩子爹抱着手忙脚乱的,看着可好笑了。”不知为何,她还是有些兴奋。

“今天还是亏了你,欧叔那犹犹豫豫的样子,等他犹豫完就晚了。”

她自己好歹见过母马生产,本来想着就算没有大夫,另找个帮忙的,再不济也能发挥点用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随手而为的善事,没理由不做。”

徐不让忽然停下脚步,引得苏沁回头,只见她微笑地看着自己:“你这个人不错。”

被她这样认真地点评,苏沁也笑了:“多谢夸奖。”

“不是,我说真的。”她走上来,拍拍苏沁的肩示意他接着走:“那妇人乃是流民,一开始我也有一刹的犹豫。当时我们在西北剿匪,会有悍匪把小孩从小养成杀手,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杀人。因为这个,我们失去了很多兄弟。”

很多时候,同情是有代价的。

“我亦听说过,西北匪帮利用平民来行刺杀、投毒之事,手段之狠辣,确也骇人。”他顿了一下,“但也不能因为害怕就什么都不去做。”

“你这人确实有趣。”徐不让侧头看着苏沁,“当时凉州太守制定了很严苛的户籍和宵禁制度,还有邻里连坐制。虽然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案件的发生率,但也会有口角或纷争的人们间互相诬陷,冤假错案频发。有时仅仅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牵扯出百十人下狱。那时人人自危,无人互助。”

“若使百姓竞相诬告,人心惶惶,不以善信闻之,而以罪狱威慑,此父母官之失也。”苏沁皱眉,“我记得之前的凉州太守是……”

“嘘。”徐不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是谁不重要了,总之身为高位者,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虽然出身不凡,但徐家并不娇养孩子,与三教九流往来不忌。

苏沁认真地看着她,墨色的眸子映着远处点点灯火,有些徐不让看不懂的专注。

“我是不是说了很多废话。”被这么看着,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只是觉得这次能与你同行,是我之幸事。”

“什么?”

“用你的话说,你也很有趣。”他想了想,回道。

“那,多谢夸奖?”徐不让笑笑,“实在是这两年见的死人比活人多,所以看到生命的诞生有些兴奋了。”

她仰着头看天,没注意到苏沁的眸子暗了一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到马棚把暮霭安置以后才分开。

回房找了一圈发现徐当仁居然不在,就又去看了一眼女人们,除了顾盈盈脸色还是不太好以外,都没什么大碍,钱夫人今日也是劳累,早已睡下了。

女孩子们围着她,要听她说今日的遭遇。

新的生命诞生,无论是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个喜庆的话题。

听她故弄玄虚地说完故事以后,张润声拍拍胸脯:“听到罗大人的喊声心都揪起来了,还好无事。”

“妇人生产,多少要出血的。”贺亦站在顾盈盈旁边,很有经验地说道:“我弟弟生的时候,母亲也出了不少血,补养了好一阵子呢。”

张润声笑她:“你这话可不能放外面说,没出阁的小姐,对这些事可不好说。”

“迟早都要经历的,了解一下又什么不好。”贺亦噘着嘴,但也没接下去。

又叽叽喳喳闹了半天,徐不让这才回到自己的小屋,脑袋刚沾枕头就昏睡过去。

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才听到隔壁屋有动静,嘴巴叽里咕噜骂了两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接下来每一天都和前一天相似,除了日渐暖和的气候。

离河岸越远,有人的村落也渐渐多了起来,吃住条件也更好了些。

徐不让这两天也听惯了苏沁的琴声,渐渐能分出哪首是《凤求凰》哪首是《汉宫秋月》,琴声幽幽,如泣如诉,好听是好听,就是她忙惯了,一闲下来,干什么都不得劲。

“你能换首曲子么,这曲儿听着怪凄凉的。”这天休息时,徐不让盘腿坐在块大石上擦着自己的刀,这长刀用了有一段时间,刀刃上有些深深浅浅的豁口,回去大概是得新换一把了。

贵人没有召苏沁上车,他就坐在一旁的树下。

一开始徐不让是坐在女人堆里的,看到苏沁过来,换气的解手的,看风景的都来了,于是就留她在原地。

她不明白明明几个小姑娘看着他就脸红,为什么见了他反而躲得远远的。

琴声戛然而止,苏沁回头笑看她:“你可有偏好?”

“《破西凉》会吗。”她停下动作看着他,很认真的想着,“《不渡江》也行。”

“你傻啊,这是古琴能奏出来的吗?”欧阳敬最近盯两个人跟盯贼似的,他拍了徐不让脑袋一下,对苏沁行了个礼:“世子殿下不必当真,这丫头在家就爱强人所难,没分寸惯了。”

“无妨。”苏沁摇摇头,“我倒是会一曲《千里行》,愿听否?”

徐不让抬抬下巴示意他弹,他理了理衣袖。

忽的一声铮鸣,倒不似古琴能发出的声音。

古琴曲一般悠扬婉转,这《千里行》却有种金戈铁马之感。

其势浑厚磅礴,真像万马千军,夜奔突袭。

徐不让挽了个刀花站起身,手指抚过刀侧,一刀刺出,正好踩在一个重音上,收手回身,又是一劈,似在与看不见的敌人厮杀。

她脚步轻活,闪转腾挪,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很有规律。

长刀在她手里蛇一样软硬并有。

她动作不花哨,注重实用,简洁有力,若是在战场上,便是刀刀致命。

一曲终了,收刀入鞘,旁边围观的人都鼓起掌来。

不知多久回来的女孩子们也跟着大头兵们一起喝彩。

“看老大舞刀,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只恨不能立马上阵杀敌!”大有喊得最响,一个大男人激动得小孩一样。

“得了,你下次去多杀两个就好。”徐不让挥挥手,被一群人弄得不太好意思。

“徐校尉这舞,气势浑厚,不输男儿,又身姿矫捷,阴阳相容,当真美极。”李秀也拍着手,一副惊艳神色。

“什么叫不输男儿,我们家不让本来就比男人还厉害。”徐当仁与有荣焉地歪着脑袋笑道。

“我这是助阵舞,跳起来可是要死人的。”她坐下问苏沁“这曲子不错,可有说法?”

“对啊,怎么我以前也从未听你弹起过?”李秀也好奇地凑过来。

“无,苏某自创,聊以怀国。”苏沁望着徐不让微微一笑,“若你喜欢,日后可常奏与你听。”

“还有别的吗?”

欧阳敬本来没打算说什么了,但看到她厚颜无耻地点起歌来,头又开始疼,“大小姐,你能不能别……”

谁知当事两人都没理他,兴高采烈讨论起来。

“欢快些的还有,不过琴曲调音阶限制略大,这种曲子不多。”

“那你会萨塔尔吗?”

苏沁摇摇头:“琵琶古筝尚且能拨弄一二,胡琴却是不会。”

“可惜了,萨塔尔的声音,听之不忘,你刚那首曲子,气势虽足,但声调还差了些,如果用萨塔尔演奏,情感大概更为激昂。”

旁边懂乐的被她这话说得发笑,苏沁贵为世子,又有官职在身,用的琴少说也是名家大师制作,一听就知非凡品,她竟然能说出声调差了些。

文人雅士脾气再好多少也有些自傲的,不知道苏沁面对这样的评价会是什么反应。

“是么。”他垂头看自己的琴,轻轻拂过,余音幽咽。

就在欧阳敬心惊胆战怕他要发火时,他又抬头望着徐不让:“南安并没见过萨塔尔,若有机会,可赠苏某一把以便学习赏玩么。”

“好啊,等我回去给你找一把,也别老弹这么悲伤的曲子了。”

“那就先谢过了。”他轻笑着,唤人收起琴。

徐不让也被属下叫走,这个小插曲完结以后,欧阳敬觉得自己背后都湿了,默默在送礼道歉名单抬头把楚王府填了上去。

李秀在旁边看得头皮发麻,他这位小友,脾气说不上好坏,就是有时斤斤计较,有时豁达大度,无论如何,面上并不撕破,是以真心难测。

“你不会生气了吧。”他凑过来小声问道。

“什么?”苏沁语调愈发柔和。

“徐校尉她不懂咱这些,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苏沁那琴是淮阳公主遗物,他一直很宝贝,这次反常地带上路,还被评价不好,鬼知道现在他心里什么想法。

“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他笑如春风拂面,看着倒是让人觉得悦目娱心。

“我……没。”李秀虽然神经粗但还是胆子小,看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忍不住退缩。

苏沁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李主簿,你是否有些管得过宽。”

“不敢,不敢,反正你别放在心上。”李秀最终还是挡不住,一路往后退到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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