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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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舟的口中，议会是一群疯狂的野心家虚构的谎言，有了议会，人们就会坚信自己是自由的，而世界仍然属于他们。

在这个时代里，“蛛网”延伸到了每个人的家中，在为人们提供便捷服务的时候，它也无时无刻不在收集着人们的数据，改变着每个人的想法。它通过发达的网络操控呈现在人们面前的东西，是它决定了民众看到什么，热爱和仇恨什么，又追随什么样的浪潮。它保证每个人都变成这个社会需要的样子，又安分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而秦彦就是依靠这样的信息网塑造出来的一颗未来的新星，“蛛网”在所有人面前塑造了一个完美领袖的形象，因此他可以得到所有人的敬爱。人们以为是自己选择了议会的领导者，但实际上，他们从来就没有任何选择。

“如果议会可以操控所有人的思想，为什么我们所处的世界没有变成一个更机械和高效的样子？”尚轶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了林舟所说的东西有多少可信度，他不相信这种阴谋论的说辞，但不假思索就全盘否定是蠢人才会做的事，“完全消除人们的自由思想比把他们的思想引到需要的地方要容易得多。”

“你肯定知道温水煮青蛙的效应，现在已经不是1984年了，任何人站出来告诉人们自己要建立一个属于独裁者的世界，都绝对是行不通的。”林舟托着腮，将目光投向了门外的那场大雨，“所以议会用了一种温和的办法，一点一点侵蚀人们的思想，民众享受着自以为自由的生活，而议会得到自己想拥有的绝对统治。”

“但我的思想完全属于我自己，”尚轶从不觉得自己被操控过，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议会根本就不可能操控所有人。”

“是吗？”林舟看着他，说话的语调近乎挑衅，她靠近了尚轶，紧盯着他的眼睛，苦橙花的香气又一次浸透了他的肺腔，“有多少人告诉过你议会不值得信任，但你仍然忠实地追随着议会，这样的你又要怎么确定自己没有被议会操控？”

尚轶沉默了下来，那句话曾经出自他最信任的人之口，因此他没法反驳。

“你看起来还是没法相信我的说法？”林舟重新靠回了椅背，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子的边缘，“那么……你想知道尚纪为什么会死吗？”

这番话让尚轶警觉地看向了林舟。

“大家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以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方式死掉，要我说，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能弄死他，”说话之间，林舟的神情就像是早就料到了尚纪的死一般，尚轶不喜欢她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要说清他的死，恐怕还得提起你的父亲尚余光才行。”

早在尚轶出生之前，刚刚建立起不久的议会就召集了一群学者，他们得到了一等公民的身份，他们的后代也可以得到议会优先提供的资源。在他们的手中，诞生了议会现如今的大多数尖端科技。而尚轶的父亲尚余光在这项计划之中主导了两个项目，名为“蛛网”的情报系统以及一种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精神疾病的脑部植入物。两个项目最终都大获成功，然而直到项目接近完成的时候，作为尚余光旧友的齐正山才意识到，所有人几年的努力实则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匣子。

最令他恐惧的东西并不是“蛛网”，而是那个小小的芯片一般的脑部植入物。

最初他们研发这个芯片完全是出于医疗的目的，如果人们因为悲伤和压抑而饱受折磨的话，只要抑制这些情绪就可以避免人们出现心理问题。齐正山相信整个团队正跟随着尚余光创造一种消除痛苦的植入物，最终每个人都可以使用它避免被被自己的情绪所摧毁。然而在实验的阶段，接受芯片的第一个实验体，却是一个极具暴力倾向的罪犯。

齐正山眼看着在芯片的作用下，那个曾经将自己的钢笔捅进老板眼睛里的罪犯忽然变得温顺驯服，即便是做着最枯燥乏味的工作，他的脸上也仍然带着满足愉快的笑容。齐正山难以想象所有人都开始使用这样的芯片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开始质疑尚余光利用了团队里的所有人，最终，两人分道扬镳，而芯片则被议会投入了使用。

“议会的人用芯片来控制那些重刑犯，让他们做一群脑袋空空的人偶，”林舟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但她看起来很清醒，似乎酒精并不能扰乱她的思绪，“有的时候，死亡不是最糟糕的选择。”

林舟没有把话说完，但尚轶已经明白了，按照她的说法，议会给犯人植入的芯片就是尚纪自杀的真正原因。

尚轶想起了齐正山的笔记本里有关于自己父亲的咒骂，似乎这也是林舟说法的一种印证，但他始终无法信任林舟，信任这个不久之前闯入了自己家的女人。她所说的一切是对整个议会的颠覆，在她口中，议会成了一群野心家控制世界的工具。尚轶承认林舟的说法似乎有些道理，他也想知道真相，但真相从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证明的。

他只相信自己见到的东西。

“你不会凭空和我说这么多情报，”尚轶注视着林舟的眼睛，试图找到这张面具之下她正在盘算着的东西，“你想要什么？”

“我们正在试着找出摧毁‘蛛网’的办法，你应该加入我们，我保证你会找到很多你想知道的东西，”林舟伸手轻轻触碰他的手背，开出了自己的价码，“我们正在寻找过去参与过议会研究项目的学者，你可以替我们解读他们的‘墨菲斯’录像，而你手中齐正山的笔记本，也记录着很多重要的信息。”

短暂的思索之后，尚轶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手，拒绝了林舟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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