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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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郎名宁伯南，今年十四。宁三郎名宁季北，比宁仲玉小半岁，如今也是九岁，都还是上学的年纪。
宁家住在村子东头，学堂在西头，有些小距离。
此时正是农历六月，天气略热，宁仲玉走到学堂，额前就泌出了薄薄一层汗珠。
他将头先探进教室：“大哥，小弟！”
村内学堂分出了甲乙丙三个班，丙班乃初学孩童开蒙的班级，乙班，甲班则几近算是科举班，原主读书三年还在丙班，也是罕有所见。
两个兄弟中，宁伯南在甲班，如今身上已有童生功名，宁季北则是在乙班。
不过现在在用午膳，林夫子规矩不严，学子休息时间可以串班，故而此时兄弟俩正坐在一块儿温书。
宁家一家人样貌各个生得好，肤色分明常干活却也晒不黑。
宁伯南温润如玉，宁季北钟灵毓秀，除去过瘦一点，就如好生调养出来的富家公子一般，坐在农家教室中格外显眼。
宁仲玉一眼便看见了他的哥哥弟弟。
林夫子去宁家时怒气不小，宁伯南同宁季北有所耳闻他是要去劝退宁仲玉，因而兄弟俩现在见着宁仲玉过来，脸上还带笑，面上尽是惊讶。
惊讶过后，宁季北满脸嫌弃，抱着书箱子就去了教室后。
他向来不喜宁仲玉，不愿同他说话。
宁仲玉知晓其中缘由，故而也没生气，先把土豆交予了宁伯南：“我给你们送午膳来了。”
“多谢二弟。”宁伯南接过土豆。
他为人温和敦厚，虽好奇为何宁仲玉这会儿过来，但见其他同窗一脸凑热闹的看过来，硬生生憋住了好奇，只简单关切了一番他额上新增的伤，就拿起土豆开吃。
起初见土豆品相不好，宁伯南不以为然，但吃着吃着，神色却变了。
长时间的烘烤下，土豆变得软糯可口，仿若天空中的云朵。
恰到好处的咸香与酱料交织，像一个无形的钩子，将他的味蕾唤起。
“好吃吗？”宁仲玉笑说。
“属实不错。”宁伯南慢条斯理将土豆吃完，且还意犹未尽，“还有吗？”
宁仲玉眸子笑成月牙，给他再塞了一个。
宁季北没被分到，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俩吃，闻着不时飘来的香味，竟也有些嘴馋。
他甩甩头。恐怕自己是太饿，才产生了如此错觉。
这东西黑不溜秋，怎么可能有人想吃，他吞着口水想。
宁季北压下食欲，看看宁仲玉，又看看篮子，警惕道：“说吧，你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让二哥来给他们送午膳？
呵，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怪他如此想，原主向来只有捉弄兄弟时才会假意关切一二，次数多了哪还有什么诚信可言。
宁季北看的眼都直了，但拉不下脸问宁仲玉要，只得恨恨看着书。
顷刻，一道热气突然靠近了他。
宁仲玉耐心解释：“娘太忙，我刚巧没什么事，就请缨来给你们送午膳了。”
“吃吧。”宁仲玉眼睛弯弯说。
他知晓宁季北没什么坏心思。自己若是有原主这样的兄弟怕是态度也不会好哪去，因此现在瞧着这个小傲娇，只觉得还挺可爱。
“我往后不会再捉弄你们了。”
“……哦，你怎样管我何事，你要真想悔过，那不若好好读书，别白瞎了爹娘的银子。”宁季北暗骂自己没出息，手却老实接过了土豆，别别扭扭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那个什么，谢谢。”
宁仲玉眼里笑意更深：“不谢不谢，我会好好读的，谢谢小弟。”
宁季北哼了一声，埋头不再理他，吃东西去了。
醇厚的最后是土豆本身的清香与甜意，沁到了他的心里：“……还挺好吃。”
回到家中时候还早，宁仲玉心满意足吃掉自己的土豆，便想起身帮李氏喂猪，但被她严词拒绝了。
“娘自己能干。夫子都说了叫你好生歇息，那你就歇歇。甭要在犟，你若身子出了差错，耽误了读书，那才是去了多的。”
宁仲玉人瘦，又李氏干惯活力气大，宁仲玉都来不及抗争就被她像拎小鸡崽一般将他拎去床榻上。
他脸皱成包子：“娘，我真的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李氏瞪了一眼。
小人儿：“……那我读书！”
原主这点小伤哪里会碍事。宁家夫妇自个儿粗糙，和亲子相处也不甚讲究。却总是生怕原主这个过继来的多想，对原主极为娇惯，这才养成了原主自私小霸王的性子，长大后酿成大错。
闲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李氏：“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读书。”
说罢，又觉得自己这话奇怪，哪有人劝自己孩子不要学习的？！
怕宁仲玉就此被打击了读书的积极性，她连忙补充：“玉哥儿这份上进的心是好的，娘支持你，学吧，但得注意劳逸结合。”
宁仲玉点点头，便着手预习起功课。
他从床上咕噜噜爬起来，在原主画满涂鸦的书箱中掏出书籍。
书籍的样子像是有被常常翻阅，书页的边角褶皱不少，书页中也能窥得几分墨迹。
宁仲玉颇为诧异，原主看着不像会认真记笔记的呐。
一打开，书里头哪里是笔记，角角落落全是原主上课摸鱼时画的小人画。
宁仲玉：“……”
也好，没有旁人的笔记阻挠思绪，他整理起知识来倒是更不易畏手畏脚，他安慰想。
书中朝代架空，名为大庆朝，用的是繁体字。
宁仲玉毕竟是现代人，生僻字难以认全。
好在现有的书籍他上世大多读过背过，他这会儿对着书背诵便可以认字，还能借此巩固功课。
他拿着书，就坐到了自己的小书桌前。
宁家为了三个孩子读书可谓是下了血本，兄弟仨读书的桌椅都是往能力范围内最好地打，一人一套。
阳光从窗外泻出，洒在坐在书桌前的宁仲玉脸上，稚嫩的读书声朗朗。
李氏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只感觉眼前的玉哥儿不真实。
她摇了摇头，将房门关上，甩开心思干活去了。
第二日一早，宁仲玉起了个大早，首先去了灶房看看有没有活干。
宁家如今还没发家，最先崭露头角的大哥宁伯南如今还在设计农具，大约八月后就能完成，往后的日子就是在走上坡路了。
不过那都是往后的事。宁仲玉甩开这些心思，快步走进灶房。
乍一进去，就瞧见李氏拿了肉眼可数的米扔进锅中，直直放水煮粥。
眼瞧着粥就要糊了，但李氏对此毫无察觉。
宁仲玉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连忙将火熄了：“娘，要糊了！咱们家食就吃这个？”
李氏这才发现他起来了：“对啊，玉哥儿今日怎的起这么早。”
看着这锅粥，宁仲玉一阵沉默。
再想到自己与家人个个瘦成竹竿的样子，他心道不行。
“娘，我来做朝食吧。”宁仲玉说。
李氏下意识拒绝：“小孩子家家多睡会，万一耽误你白日里读书怎么办。”
“咱们若日日只吃这样的土豆稀粥，读好书前就饿出事了。”宁仲玉咬着下唇，巴拉巴拉给李氏讲道理，“科考环境恶劣，您想想大哥，他八月就要去考院试了，号房那艰苦环境非身子骨强健之人根本待不了。”
不得不说，李氏成功被他劝服了。
就前年，隔壁村那个病弱童生不就在那号房里头丢了命？
她晓得自己厨艺差，倒不若放手叫玉哥儿来。
可李氏怕因此害宁仲玉日日起大早耽误休息，又怕大儿子小儿子呼呼大睡时叫宁仲玉干活他会因此心生隔阂，于是还想推拒。
“娘别担心，这花不了多少时候的。”
宁仲玉看出她的纠结，眨眨眼睛补充说：“况且娘做的朝食……儿子想吃的好些。”
李氏失笑，原来还是小孩子心性。
既然如此，那便在旁的方面多照顾些玉哥儿便是，自己确实厨艺不行。
她搓搓手，释然了：“那就由玉哥儿你来做，玉哥儿想吃便多吃些。”
宁仲玉嘿嘿一笑，问李氏要了个小篮子出门采野菜去了。
看着他分明是要干活，却依旧欢快的步伐，李氏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玉哥儿这是真长大了？
这个季节正是野菜多多的时候，营养丰富，采来放进锅里做成菜粥比光吃白粥好得多。
他在田边找到了一大把野生荠菜。
这东西拿来煮粥鲜味十足。手上这把虽然有些老了，但总比没有强。
“怎么采这玩意儿？”李氏微微拧眉，现如今的荠菜可不好吃，宁仲玉怕不是要瞎搞。
“放心吧娘，儿子心里有数。”宁仲玉一边熟练地洗菜，一边自信满满说。
李氏的粥本就煮的大差不差。他洗净绿油油的菜叶，将其加入进粥，过了半盏茶便掐着点停火，这样能叫荠菜停留在了最鲜嫩的状态。
他又拿了油盐酱葱调了些酱料洒进去，最善调味，这般一搭配能逼出粥中的菜香。
站在一旁的李氏本来因为他大手大脚放酱料皱眉，哪家做个粥还要整那么多花样的。
但闻着粥越来越香，她也就没阻挠了，转而被吊足了胃口，恨不得赶紧吃上这锅粥。
此时，李氏便回忆起土豆的美味，这粥瞧起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罢，她就更期待宁仲玉的粥了。
一出锅，李氏便立马盛了一碗，直接惊为天人：“好喝。”
她从前不是没试过拿荠菜做吃食，可这个时节的荠菜老了，常常涩口难嚼。
不知为何，到了宁仲玉手中，口感却翻了个番。
“玉哥儿手艺可真是一绝。”李氏赞道。
“娘喜欢就好。”宁仲玉上世鲜少受夸赞，听李氏如此说心里就窜出了喜意。
小孩儿白皙的脸微微泛红，狗狗眼中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唇角差点翘到天上去。
宁仲玉相貌本就可人的紧，李氏看着他这幅表情，更是觉着可爱。
他坐着喝完粥，看外头天已然大亮，便背着书箱早早去学堂上学去了。
宁仲玉离开不久，宁父也起来了。
他苦着脸走进灶房，端起灶台上的粥就一碗闷。用完朝食就要去耕作，这日头热的要死，晒一天能去半条命。再见那粥泛焦的模样，心情就更差。
皆说以食为天，吃到美味一天心情都会好。可惜他们家人厨艺实在都是差，吃东西只为饱腹，是半分享受也无的。
宁父叹息一声，决定不嚼便直接将食物咽下。
等等……嘴里好像有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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