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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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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嫁的那天,天朗气清,明明是个大吉的好兆头,我却总觉得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王府来的小丫鬟说新嫁娘大都如此,舍不得娘家,自然就不开心。我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住了十八年的沈家。世事无常大概说的就是这,我娘是长公主,嫁给了当时朝堂上正风华正茂状元郎。我是独女,自出生便被封为郡主。独一份的恩宠殊荣下,很多年沈家都门庭若市。

可惜,如今这偌大的宅门口门可罗雀,连轿子后面的十里红妆都不是自家备的。于是便一切从简,宅子门口,只有个下人带人接我。看着只十五六岁,长得倒是不差,眉眼凌厉有股女生男相的意思,别的不说,把裴羡那仿若满平都都欠了他十万贯的棺材脸学了十成十。大概为了喜气,才穿了一身红色滚边黑底袍子。

“王爷不便,小人南北代王爷迎郡主入门。”嗯,这语气大概也得了裴羡的真传。

说着,便牵我上了轿。语气不善:“郡主不必再看,王府自然不会太差,配得上金枝玉叶的郡主。”

“自然不差,要不然裴羡怎得本郡主下嫁,若不是他巴巴的帮我把嫁妆都准备好了,怕是今日也娶不到本郡主。”我挺直腰板呛了回去,就算满平都的人都说我高攀,今日也轮不到一个下人来羞辱我。说着南北牵着我上了喜轿,直接坐在我身边,我笑:“裴羡大可放心,圣旨已下,我不会悔。”

“郡主多心,王爷一切为了夫人安全。”

我不过一个孤女,有什么危险的呢?倒是这平都城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裴羡的性命。想来好笑,以我出身,少时绝不会想到日后会下嫁裴羡。如今,若非出身,我也绝无可能嫁给裴羡。

轿子晃晃悠悠,忽然就停了。外面吵吵闹闹,窗边小丫鬟悄悄说:“不好了,有人出殡。”我不禁发笑,且不说陛下赐婚,就单说裴羡凶名在外,竟还有人在他娶亲这天与他的喜轿相撞。还没容我多想,便听外面有人朗声喊道:“我家将军与郡主相识多年。如今身死,请郡主下轿,圆将军遗愿”我忽然就楞在那了,边关捷报,宋宥死守不退,护一城百姓,扬大盛国威,可没人说他死了。我想出去,却被南北一把按住。

“我只看一眼,让我看一眼。”我的声音发着颤,南北连多余的一眼也未曾分给我,只是催促道:“怎么还不走,耽误了王爷的吉时。”

轿夫亦是为难,摄政王不能得罪,宋宥亦是大盛的英雄,为一城百姓而死。他的棺椁停在路中央,没人可以赶。扶棺的将士客客气气:“郡主同我家将军相识十八年,如今竟不肯送他最后一程吗?”我掀了盖头,她按住我:“不合规矩!”

我冷笑:"我就是太守规矩了,要不然今日为他扶棺引路的人便是我。”我甩开她便要掀帘下轿,南北拦不住我,语气凌厉:“王爷说了,郡主任性,可有想过后果。”

我只一顿,也只是一下。这么多年了,我孤身一人,只有一个宋宥。

普一下轿,便见当年跟在宋宥身边的翩翩少年如今竟早生华发,两鬓斑白,双目通红。见我出来,作了揖:“多年不见,见面竟是将军新丧,郡主新嫁。真是”

从前他不叫我郡主,他视宋宥为大哥,因着婚约,便一直称我沈姐姐。我知道他在怨我,怨我悔婚,不讲情义。我不多言,只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经年不见,宴如多谢夏将军。”他知道我谢他什么,谢他送宋宥回京,谢他替我扶棺引路,谢他再让我见他一面:“他最后说了什么?”

“战场上面,一箭穿心,哪有什么遗言。”夏止仰头,我还是看到了,有泪水滚了下来。

“今日扰郡主吉时,多有得罪。”夏止说着便要让抬棺的让路,大盛民俗喜丧相撞,喜让丧行。

“将军且慢,将军为大盛死战不退,宴如私事不值一提。”我要侧身让路,却被夏止一把扯了回来:“喜让丧,没有这规矩。”

我不肯,夏将军不再多说,只看我一眼,便唤人让我走。南北得了机会,匆匆把我扯回花轿,生怕夏止反悔。可我知道,夏止不会反悔的,他们都和宋宥一样,心软的不成样子,总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

误了时辰,南北对我没个好脸。我没说话,直到南北拿手绢为我擦脸,才惊觉自己竟流了满脸的泪。南北看着我,半晌儿,才别扭的说了一句:“今日哭,不吉利。”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在想,我与宋宥自幼相识,年少婚约。他马革裹尸为百姓而死,魂归之日,除了手下兵卒,竟无人引路相送,故乡不见一片白帆,满城红绸庆祝的是我的婚事。到头来,他的棺椁今还要为我让路。他这么好的人,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王爷”

“不必多说,两国大战,主帅阵前战死,为保军心,历来秘不发丧,道理我懂。”我自己抬手拂去泪水:“他得偿所愿,我为他高兴,失态了。”

南北不再多说,只是面色不好:“吉时已误,王爷一切知晓。”

我浑浑噩噩的想,虽说宋宥多年在外,但太后是宋氏长姐,朝野内外,都将宋宥视为太后一派。而裴羡向来与外戚不和。今日,不论我与宋宥有无婚约,只前门大街上的那一出,裴羡的名声就要更差了。而我,既讨好不了太后亦引得宗亲厌恶。真是,一点不讨好。

不过,我不后悔。若是再来一回,我也一样。太后宗亲好说,毕竟暂时不见。而裴羡却是迫在眉睫。只不过确实没什么应付裴羡的好法子。想的仔细,没注意王府已经到了,南北已经掀起了轿帘,喜婆在旁边正捧着牵红等我牵。因这一晃神,喜婆的手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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