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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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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正在书房练字,  就有内侍进来说:“陛下,肃亲王府的太医传来消息,说那位主儿病了。”

皇帝手下不停,  显然并不怎么在意。

“一把年纪,  也该病了。”

语气中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内侍:“……”

您高兴就好。

不说倒罢了,说到生病,皇帝就很有点不高兴。

他辛苦登上皇位,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每每累死累活,闹得一身病痛。

稍有疏忽,下面的言官就像灌了鸡血一样疯狂进谏,  这个闹着要辞官,那个闹着要撞死。

可他的好三哥呢?

铁帽子王,世袭罔替,每日正事不做,  当然,自己也不敢叫他做,便是吃喝玩乐。如今已是花甲之年,  竟还能如青壮一般夏河赛龙舟!

凭什么!

汗畅淋漓写完一幅字,  皇帝退后两步左右端详,十分满意,  当即大手一挥,“拿去裱起来。”

赏赐臣子的东西又有啦!

内侍总管王中亲自上前碰了,  又叫人送上热水和手巾,侍奉皇帝洗手。

皇帝洗了一回,去外间花厅坐下吃茶,  “什么病?”

那内侍道:“这病来得古怪,两位太医也不太敢确认,只说冷眼瞧着,倒像是有些癔症的样子。”

“癔症?”皇帝十分意外,“怎么说?”

“便是噩梦连连,偶有幻觉……”内侍道。

之前田嵩就担心肃亲王府那有皇帝的眼线,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对了一半。

之所以只对一半,是因为那眼线既不是他猜想的门人、侍从,甚至歌姬、舞女,而是两名常驻肃亲王府的太医。

先帝御赐的太医。

肃亲王一直以为他将王府内外治理得铁桶一般,却未曾想到,两名太医早已倒戈。

其实真要论起来,也不算倒戈。

因为太医隶属于太医署,本就忠于皇帝,忠于朝廷,既然上头的主子换了,他们的心意自然也要跟着变一变。

肃亲王总觉得自己是皇帝的儿子,偏偏忽视了最要紧的一点:

那个皇帝的名号前已然加了个“先”。

他有遗诏护体,自然不怕什么,但两位太医就不同了。

太医也是人,也有家人,纵然先帝遗诏可保他们一世荣华,可子孙后代呢?

人活一世,总要考虑得长远些。

于是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噩梦连连,莫非坏事做尽,报应来了?

皇帝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愉快,“总要有个由头吧。”

内侍回道:“三天前田嵩去了肃亲王府,两人曾有过一番密谈,好像还看过一封书信。只是他们马上就把那书信焚毁,并不晓得内容。”

那水榭四面透光,外面有个风吹草动里面的人都会察觉,实在没办法偷听。

不过这事儿难不倒太医。

一个人的嘴巴会骗人,身体却不会。

心情和身体状况会诚实地反应在脉象上,而作为大夫,询问病患的经历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田嵩……

这两个人忽然凑在一起,让皇帝不得不联想起最近谢钰调查的事情。

前段时间田嵩去福云寺,谢钰一反常态,也去了……

“子质最近可好?”

面对突然转变的话题,内侍总管王中愣了下才道:“想来应该很好。”

怎么突然又拐到世子身上去了?

那就好。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皇帝将茶水一饮而尽,“叫他们继续盯着,尤其注意肃亲王说了些什么,不必慌张。”

既然没有入宫求救,那他就当不知道的。

三哥年纪大了,后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皇帝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觉得心情不错,就想去上书房瞧瞧,顺便考教下几个小皇子的功课。

前头几个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了,越发不可爱。

唉,孩子还是小的时候好啊!

才要出门,竟又有人来报,“陛下,福云寺出事了,前任户部尚书田嵩之女坠崖,已然没气了。”

皇帝:“……哪儿?”

王中:“……福云寺。”

是的,您没听错,就是世子在的福云寺。

往前推几个时辰,深夜,福云寺。

却说一众人兵分数十路进山寻人,点着的火把光影重重,好像随时都会被浓密的黑夜淹没,却总会顽强地跃动起来。

元培已经仔细问过各处把守山门的僧侣,今日并不曾见符合田淑相貌的女子出入,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而除田斌一行人之外,更无车马出入。

福云寺所在之地山势险峻,统共只有两条路可供出入,田淑闺阁弱质,别说翻山越岭,就是让她自行下山都难。

若她自行躲藏,那么极有可能现在还在山上。

若被人拐带,守门的僧侣却说今天没有车马出入,也就是说……还是最有可能被藏在山中。

马冰也是这么想的。

“我听说那位田姑娘婚事不顺,莫不是逃婚了吧?”

旁边的谢钰抬手替她拂开路边的松枝,“你又知道了。”

但他不觉得田淑有那样的勇气。

老实讲,凭借多年办案的直觉,他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话说,她究竟是从哪儿听到这么多消息的?

马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得意道:“所以,就是说不要小看女人啊!”

前几日她稀里糊涂去听讲经,中间休息时,有几位夫人过来与赵夫人攀谈,她被迫入了“战局”。

那几位夫人说来说去就开始暗搓搓打听她的身份,马冰不想理会,便当场点出她们身体上的不足,强行转移话题来了一场调养解说。

无人不爱颜色俏,众夫人如获至宝,一时引她为知己。

马冰故作不经意提起田家,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将田家这几年的情况说了个底儿掉,其中自然就包括田淑的亲事。

谢钰看着她,摇头失笑,“好。”

她不掩饰内心的时候,情绪极具感染力。

就好比现在,她完全坦然地表现着自己的小得意,眉眼间全是悦动,好似快乐的鸟儿,随时都会飞出去,叫人不自觉跟着笑。

夜晚爬山难度加倍,又要找人,又要留神脚下,体力消耗惊人。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饶是两人体力过人也有些累了,便靠在树下歇息。

谢钰看着马冰,“不久前田斌下山了,离开时行色匆匆。”

这附近的山林鲜有人至,枝叶繁茂,遮天蔽日,但今晚月色很好,偶有几束月光自枝桠间漏下,悄然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利落的箭袖短打,头发高高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双眼。因为爬了许久山路,饱满的双颊悄然漫上红晕,好似怒放的玫瑰花。

她的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似一头林间漫步的野鹿,充斥着澎湃的野性和生命力,美丽极了。

野鹿点头,“田淑的乳母说了,田嵩病了,心病。”

她擦了擦汗,忽然冲他俏皮一笑,“你当真不好奇,我信里写了什么?”

谢钰那样聪明的人,必然猜到田嵩之病因自己那封信而起。

可他偏偏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问,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谢钰:“我问了,你会说吗?”

马冰:“我说了,你会信吗?”

没想到,谢钰竟真的点了头,“我会。”

如果你说,我真的会相信。

马冰愣了。

月色下他的眼中充满真诚和平静,这是一种令人难以抵挡的力量。

马冰忽然有些不自在。

“不说也没有关系。”谢钰轻声道。

都说设身处地,但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无论他再如何努力,也永远都不可能完全体会她的心情,理解经历了过去种种的痛苦。

所以他没有资格强行要求对方怎样。

这是个倔强而坚强的姑娘,她复仇的脚步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止。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揭露真相,并拼尽全力保护她。

无论是事发之前,还是事发之后。

舅舅和涂大人说的都很对,他确实变了很多。

在这之前,谢钰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明知一个人触犯了某些律法,非但没有将其擒获,甚至……还在一旁保驾护航。

这显然违背了他一直以来为人处事的原则,这种前所未有的矛盾也曾让他踟蹰,但是,人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哪怕逝者已去。

曾经的罪恶不该随着生命的终结而被掩盖。

有些人有些事,总该大白于天下。

所以他变了。

不光改变了一直以来对律法的某些看法,还小心翼翼地引导她在灰色边缘游走。

只有这样,才能在东窗事发时保她周全……

马冰刚要开口,忽听远处一阵低沉的钟声响起,两人立刻起身往那边望去。

有人敲钟了!

田淑找到了!

“走!”

两人止住话头,全力往山下冲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条铁律并不适用于他们,短短几刻钟,两人便已率先赶回敲钟处。

然而,得到的却是个坏消息。

田淑确实找到了,但斜挂在山崖外的一株老松树上,腹部被刺穿,已然绝了生机。

本以为只是失踪,如今却演变为命案,整座福云寺的气氛都为之一紧。

方丈飞快地捻动念珠,连呼阿弥陀佛,看上去快哭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失踪和命案全然不是一个级别,谢钰问:“可看清了样貌?确定是她?”

僧侣点头,“贫僧也怕认错,还特意往下扔了个火把,火光照亮时,确实看清了,穿着打扮对得上。面貌虽只匆匆一瞥,大约也是个年轻女子,应该不会有错。”

最关键的是,他们福云寺之前与外界往来不多,也从未爆出过有人口失踪,哪儿那么多尸体挂着?!

折腾到现在,天都快亮了,谢钰问明方向,“能拉上来吗?”

人死了不是结束,还要确定是自尽,还是他杀。

僧侣有些为难,“太陡了,人下不去,而且那松枝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三四丈远,除非……”

除非用绳索把人吊下去,绑住尸体,上面的人拉上来。

听到钟声的搜索队陆续返回,田淑的乳母张嬷嬷得知真相,两眼一翻,一声不吭昏死过去。

马冰暗自叹息,过去帮她顺气。

带了药囊,本想着救田淑的,没想到如今却用到了她乳母身上。

田淑的两个丫头也吓懵了,只是在一旁哭泣,乱糟糟的。

季芳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眼圈微红,厉声喝道:“哭什么,还不过去帮忙?”

又对田斌父子那边留下的仆人道:“来两个人,将张嬷嬷抬到里面去,难不成要劳动大夫动手?”

他与田斌交好,一度视田淑为自己的亲妹,如今她惨遭不测,田家留在福云寺的一干仆从乱成一锅粥,少不得出来帮衬。

老主人病了,小主人走了,大姑娘又没了……田家仆从正没个主张,听他一声,宛若得了圣旨,都依言忙活起来。

马冰和谢钰都看了他一眼,少见的有些改观。

吩咐完了之后,季芳又来到马冰身边,“马姑娘,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全然不见以往的轻浮,竟有些可靠了。

马冰道:“暂时没有,不过稍后估计有得忙,还需你镇着。”

现在乱,等会儿拉上田淑的尸体来,估计更乱。

这会儿田家一干仆人就是没头苍蝇,非得有个人约束不行。

季芳一力应下。

谢钰看了他两眼,难得没撵人。

他请方丈去准备结实的绳索,准备天亮后吊尸体。

另一面,又命全寺上下封锁山门。

“自此刻起,至案件水落石出,所有人待在各自院内,不得擅自出入福云寺。”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既然议论声嗡嗡四起。

“什么意思?”

“这是要软/禁我们吗?凭什么!”

“就是,田家的丫头死了,我们还帮着找呢,怎么就不能走了?”

来帮忙的人中多是达官显贵的侍从,跟主子久了,难免有些傲气。

“便是你们的主子来了,本官也是这话!不服的,现在就站出来!”谢钰沉声道。

他的视线从那些人面上一点点划过,锋利如刀。

被他看到的人顿觉一阵胆寒,纷纷躲避,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季芳用力吸了口气,上前问道:“敢问谢大人,您的意思是并非意外?”

算来,这几乎是他们第一次不起冲突地说话。

谢钰没有直接回答,“此事疑点众多,真相大白之前,谁都有嫌疑。”

据发现尸体的僧侣讲,田淑坠崖之处相当偏僻,一般人甚至根本找不到路过去。

她一个刚来福云寺没两天的闺秀,究竟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又去哪里做什么?

若说逃婚,据田家人说,她的细软未动,银钱也没少,甚至穿的还是不便行走的长裙……

如此种种,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众人一听,就有人想报官。

可转念一想,他娘的,谢钰不就是管这个的官嘛!

现场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也不知是谁,竟开始偷瞟谢钰。

大禄顶级圈子也就那么大,谁发生点什么事儿,要不了多久,也就传遍了。

田淑对小侯爷谢钰有意这件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

而谢钰对田淑无意,大家也知道。

这还不算,偏偏来到福云寺的第一天,就有人看见他们起了冲突。

如今田淑死了,那小侯爷……

没人怀疑是谢钰动手,因为实在犯不着,也没必要。

但会不会有人为他杀人?比如嫉妒,比如憎恶。

毕竟情爱一事,着实没什么理智可言。

思及此处,好多人忽然觉得留在这里或许也不算什么坏事。

左右都是出来散心,如今有大热闹可看,走什么?

有人这么想,却没人敢说出口。

都巴巴儿等着,准备看小侯爷怎么断这个案子。

但万万没想到,下一刻,谢钰便说:“按大禄律,官吏与案件人物有亲、有过者,皆需回避。本官等三人曾与死者生前有言辞不睦,按照律法,理应回避。来人,速去开封府报案。”

众人:“……”

还能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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