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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擅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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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诚倚靠着冰棺,不堪疲倦地闭上了眼,开达闻言云里雾里,两人皆未发一言。

“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江望和侧过身子,也不嫌弃珍珠硌得慌,半阖着眸子,缓缓道:

“归终封城与寻南岭一个在北,一个靠南,这事儿出在青州的地界上,玄家还没着急,花家消息倒是灵通,胳膊伸得这么长?”

开达听得愈发讽刺,秀气的眉拧成川字,辩驳道:“堂主这话是何意?我们花家桃李满门,遍布天下,此次前来援助本是好意,怎能如此曲解?”

江望和掀了掀眼皮,冷嗤道:“若真是来帮忙的,为何不多派两个内门弟子前来,反而找你们俩外门弟子?除去这一身校服,连个花家的姓氏都没有,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来渡劫的。”

开达憋得脸通红:“你……”

“开达。”

一道极为干涩发哑的男声打断了他。

开诚如同沙漠中久旱归来的旅人,喉咙中发出长长的叹息,道:“这邪魔说,它来自封城花家。”

“聪明,”江望和弯了弯嘴角,道:“逐月上仙为四大灵兽朱雀后裔,由天地灵气所化,山川风月孕育,怎就成你们花家的人了?”

“因为他看到了。”

清冷无温的男声插了进来。

容之走到冰棺前,扫了眼里面的人,视线最终落在两人身上,道:“那颗头颅,随着封印的失效,睁开了眼。”

它虽意识混沌,却有最基本的认知,看到来人身着紫色校服,其上所印白色蟠螭盘纹,便知自己是在封城花家。

开诚缓缓攥起拳。开达听到声音才注意到青衣男子,看到他怀中所抱的长柄大刀,浑身一震,眸子瞬间清明了几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江望和胳膊攀着冰棺边缘,撑起身子,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冷笑道:

“明白了吗?他花不倦问心有愧,才这么着急派人来打探虚实!若你们俩回得去,他心便踏实一分,若回不去……”

她又嗤笑了声,未说完全部。

花不倦为现任花家家主,他发现头颅睁眼后,为了探查邪魔是否已解开封印,特地选的外门弟子,既不暴露自己,又不是他家亲戚。

表面上是援助,实际就是去送死。

开诚睁开了眼,道:“如今花家掌舵人并非花不倦,而是他的儿子。”

江望和偏头看向他,黛眉一挑,语气刻薄道:“哦?你们花家是没人了吗?竟叫草包坐高台,也不怕他摔下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这话说得着实难听了些。

开诚拧起眉,不悦道:“这是我们花家的事,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南阳也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蹲下身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江望和深吸了口气,敛了敛心底的思绪,解下腰间乾坤袋扔给南阳,起身道:“南阳,把钱装好,我们该回去了。”

南阳接住乾坤袋,大把大把地将金银珠宝往里塞,最后提起来都觉得沉甸甸的。

江望和与他俩说这么多,不过是希望他俩明白自己早已被花家视作弃子。

而她若想去花家,需要人引见。

“除了晕倒的那个,庙外还有几人,”江望和临走前,又顿住了脚步,道:“你们花家不是乐于助人吗,等会儿休息够了,记得去看看还活着没。”

直到娇小的翠绿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开诚才回过神来,看着空荡荡一颗珍珠都没剩下的雪地,怔道:“……她把钱全拿走了?”

开达:“……”

你才发现啊。

出庙后,江望和便与容之分道扬镳了。

踏云上仙维持着洵山以东整个东方区域的平和,一刻都闲不下来。寻南岭剩下村民的安置也需要一段时间,足够开诚开达想清楚了。

江望和回去后累得衣裳都没脱,脑袋沾到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卧房内已点了灯。

被褥每日都会拿出去晾晒所以格外的蓬松柔软,外衣被人换下,脚边搁着暖烘烘的汤婆,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江望和舒服得伸了个懒腰,一睁眼便见床尾斜倚着一抹颀长的白衣。

淮水手拿书卷,微垂着头,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狭长的眼眸温柔地似乎能包容一切,如冬阳下漾着清波的湖水。

他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眉眼瞬间冷了下来,温柔也消失不见。

“别碰,刚擦了药。”

江望和乖乖放下了要摸脸上伤口的手,眨了眨眼睛,不安地吞了口口水。

淮水看上去好说话,脾气其实并不算好,不然其他仙官也不会这么怕他。

千年前淮水年轻气盛,曾为了一句公道,一指破开乾坤道,二指掀了红鸾殿,第三指夹住了东极神君的神无断水剑,最终与神君打了三天三夜。

传说当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不止,人间好似成了苦海炼狱。

江望和见他脸色不好,便将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不着痕迹隐去了花家一事。

淮水定不会让她再去趟浑水的。

淮水越听,眸色越冷,淡淡的双眉快要拧在了一起。

江望和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听不见,只心虚地眨眼。

“有危险为什么不找我?”

淮水扔下手中书卷,发出“啪”的声响,质问道:“我受你父亲所托,将你抚养长大,如今倒长本事了,竟学人家引魂,还引了两次?”

回应他的是一阵咕咕的肚子叫声。

江望和默默抓起被角蒙住了半张脸,只余一双水汪汪的眼珠露在外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道:“我饿了。”

淮水薄唇紧抿,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拂袖而去。

“咔哒”的关门声响起,江望和掀开被褥长舒了一口气。

她小心地半褪里衣,手心手肘和膝盖上的擦伤都被淮水处理妥当了,但胸腹还有一处划伤。

如今她已及笄,不似小时候。这些私密部位,淮水很难顾及到。

江望和看了眼有些发炎红肿的伤口边缘,伸手一碰便疼得倒吸了口凉气,秀眉紧锁。

不远处床柜上放着药膏,江望和够不着,正要下床去拿,结果两根修长结实的手指率先捏起了药膏,递给了她。

江望和道了谢,起先并未察觉,待上好药才猛然察觉不对。

抬头对上一双淡漠如水的黑眸,浑身一怔。

容之面色平静,顺手接过她递来的药膏放回原处,淡淡道:“何时动身?”

江望和登时手忙脚乱套上里衣,抓起被子裹住全身,不知是羞得还是吓得,圆润的脸颊涨得通红,气道:“你,你如何进来的!”

容之抬手指向门口,道:“走门。”

江望和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坦然,美目怒瞪,指责道:“堂堂上仙,怎能擅闯女子闺房?!”

容之面露不解,道:“方才那白衣男子也是这样进来的,怎得不算擅闯?”

江望和:“他那是为我上药!”

容之:“我不也是?”

他脸上的迷茫不似作假,江望和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抬手指向门口。

“……出去。”

“……”

容之愣了愣,不理解她为何如此气恼。边转身往外走,边在心中又默默记下了“不可擅闯女子闺房”这一条人间规矩。

容之还未出门,江望和便敏锐地捕捉到了门外正朝这边走来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江望和忙叫住他:“等等,别出去!”

容之停下脚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望和压低了声音,急道:“快,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容之疑惑道:“为何要藏?”

江望和慌乱地翻身下床,看向床底,又看向桌子底下,又走到屏风后面乱翻一气,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

容之长身玉立于房间中央,目光追随着她慌张的身影,好似置身事外。

江望和不耐道:“过会儿再与你解释,快点!”

淮水提着早就给她备好饭菜的食盒走到门口,隐约听到房内有些动静,可再走近些,动静又没了。

他抬手敲了两下门,无人回应,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卧房内空荡荡的。淮水鼻尖隐隐嗅到了丝陌生的血腥气,稍敛了敛眸子,抬脚跨过门槛,将食盒放在桌上,掀开床帘一看。

被褥被揉皱掀开,不见人影,而他准备好的干净外衣还整整齐齐叠放在床边。

他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而此刻,房梁之上。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人蹲坐其上。

容之靠着梁柱,姿态闲适,神情自若。

而江望和扶着梁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一手捂着嘴,大气儿都不敢喘。

容之感受到了旁边刀子似的目光,偏头看向她,神色不解。

是你说要藏的。

江望和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我是让你藏,不是让你带着我一起藏!

容之:“……”

淮水只看了眼床铺便走了,出门后还细心地将门关上。容之看在眼里,默默记下。

江望和松开手,长舒了一口大气,轻巧地从房梁跳下,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容之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多多少少明白了过来,跳下房梁站在她对面。

“他不让你去?”

江望和抿了抿唇:“……”

容之道:“此次神君并未下旨命你一同前去,若你感到为难,我一人也……”

“你右臂好些了吗?”

江望和抬头,眸底一片清明,目光落在他右臂伤口处。

神君下手不轻,她记得容之与无头男尸对战时,刚刚愈合了些的伤口又被扯开了,流了不少血。

容之一愣,业障蚀骨焚心之苦比皮肉伤要疼痛百倍,他早已习惯忍耐。若是她不提,他几乎要忘却。

他抬手抚上右臂,点了点头。

江望和起身在床边翻找了片刻,回到桌前,摊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她刚刚用过的药膏和三枚金色丹药。

江望和解释道:“淮水调的药膏,药效极好,辅以金髓丹很快便可痊愈,一天一枚。”

容之神色微怔,月光倒映在他眼里的茶水上,微风自窗外吹过,水面轻轻晃动。

江望和见他迟迟不接,霎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这个不是我做的,没副作用。”

容之伸手接过,镌刻着桃花的药瓶上还携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他薄唇动了动,觉得该说些什么,可除了神君大神,从未有人赠与他这些东西,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

江望和又添了盏茶,自桌边坐下。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今夜丑时,城东郊外的老柏树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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