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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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警局门口，孙警官送别二人。
孙警官一米七的个子比小伍高了半头，短发带刘海，她眉眼流露真诚，对女孩轻声说道，
“我们联系了当地分局，如果有任何失踪人口的上报，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言罢搓了搓她的手臂。
“事情才过了一周，别急。”
小伍领受她的好意。一直以来，孙警官都有边界地展示专业和友好，她也很喜欢对方，打起精神与之甜笑道别。
适才警方多番追问，回想过程中，她暗暗惊悚发毛。
仰头看看秦帅，她紧紧箍住他垂下的臂弯舒了口气。
那个人当时决心要杀了自己，而且他就是杀人犯。
宋警官追问她如何知道的，小伍复述不出具体语句。只记得那人曾在耳边威胁过她，大概意思是若她敢求救，那他就会同归于尽。
那人对生命有种极度冷漠。
所以当时她在马路上，回头看到眼熟的秦帅时，她没有呼救，那绝望感使她印象深刻。
就像一丝希望，被映照在透明肥皂泡上，从眼前飞逝而过——她知道伸手无用，因为只会让希望更加破碎。
总之对方明确表达了“他不觉得，杀一个人和杀一群人有太大区别”，而这种无缘无故、肆无忌惮的狂妄本身就很异常。
她还想起当时被那人抢了钱，因为在黑暗环境争执的记忆中，有纸钞散落一地的画面，这和秦帅看到的水上飘着两张人民币的证词不谋而合。
有了根据，所有推断就能合理化。
他们据此分析，被拍的街道几百米外有银行，受害人很可能是受威胁后去取现金，后因种种原因，施害人毁约想杀人灭口。
疑似杀人惯犯，在本市蓄意谋财杀人。凶手在暗处，身份不明。
事件随即被上升了高度。
张队立刻叫人去当地银行索取监控，如果能查到任何信息，小伍的身份和案件，至少能破解其一。
秦帅陪她坐在警局办公室，苦等了两个多小时。事情突然有了重大进展，二人都不免惴惴难安，靠在一起无声安慰彼此。
翘首以待的结果竟是atm机监控录像资料丢失。
张队顿时火大，以为手下办事不力，心里一万个不信。按理来说短短一周时间，应该来得及啊，他一个电话追过去想要训人，怎么这点事都要他亲自去吗。
电话那端也大喊冤枉，说是景区的取款机使用量很大，录像资料刷新太快了。但银行配合工作，已经请来atm工程师来恢复数据。
张队暗叹一口气，挂了电话。
没一会，银行经理打给他，上来就好顿道歉，不过理由还是之前那套说辞。
按理来说，银jian会建议银行保存录像资料至少三个月，就算达不到那么久，也要存一个月左右。
说白了就是他们资料管理不当，才一周，录像就被覆盖删除、不翼而飞了？具体追责下去，一定有人能背这个锅。
可碍于银jian会的规定只是个“建议”，不是硬性要求。警局这边更不好置喙，说到底他们也有责任，如果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该提前行动的。
张队只好作罢，工程师来查验后说恢复不了，于是他就召人回队了。
没过一会，银行行长又来了电话。可能是怕被追责，各种赔礼道歉，说以后要加大力度维护数据，保证此类事件不再发生。
只想查案的张队烦不胜烦，强耐着性子讲完电话。
事情不了了之，他没法死心，追问受害人是否能画出凶手大致长相。女孩神态疲倦，说真的真的想不起来了。
最后，只好放秦帅和小伍回家。
心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暂且缓和下来，陡然直下的感觉也不知是平静还是失落。
忙了一天，天幕拉黑，灯火渐明。
秦帅带小伍去嘉余市中心吃晚饭，希冀街市的喧腾热闹，能让她紧绷的神经复苏。
二人找了间街边饭店，看样子是传统小吃店，店内干净有序。
点完菜回桌，他在过道见小伍托着下巴凝望窗外，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样。
“想什么呢？”他走近把号牌立在桌上，刻意语气轻飘飘地问。
女孩回过神来摇摇头，手指点着号码牌。
“今天记起这么多，哈？”他的语调上扬，又开始像哄小孩。
“咱小伍还真厉害，估计马上全能想起来了，到时哥哥送你回家。”
秦帅以为在鼓励小姑娘，可对方只配合地平了平嘴角。
刚要继续，小伍抬眸直视他，轻缓说道，
“第一个想起来的是和哥哥在街上擦身而过的画面，在钱老师的咨询室。”
秦帅拿起筷子，听她语气静如止水，无波无澜，也接话应她，
“是啊。没想到第一个记起的，竟是和我初见的画面。你就说咱俩是不是缘分？”手边将筷子递给她。
她没接，秦帅意外扬眉看过去，见小伍蹙眉摇头。
“可那不是初遇啊。”她歪着脑袋更正。
秦帅蓦然心跳频次暗增，试探地问她，“那，什么时候是初遇？”
女孩食指，指着脚下的地。坐在靠窗座位上，巡视周围类似的环境回过头看他，表情可爱认真。
“第一次见你，是在饭店里啊。”
男人“咚咚咚”心跳，终于加速成可以听见的声音。他在眼前那张白净小脸上打量，想伺察出一些证据。
可女孩神情未变，在他眼中反到愈发显得无邪了。
饭店初识这段经历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因为与案情无关，而且直接昭示了他第一眼见到小伍的心思。说出细节未免显得太过赤倮。就连出事前在饭店，和小伍错身打了个照面的李子都不知。
“还记起什么了？”他不急不缓低声问。
“记得哥哥从门口进来，灰色t恤，前面有橙色字母。浅色短裤，颜色搭配很舒服，就是你救我时穿的那身衣服。”
她眼神飘离后聚焦，嗯了一声补充道，
“干干净净，身材很高大，肩膀很宽。哦！头发比现在短，但挺帅。”
“总之，就是贼～好看呗。”
她歪着嘴角坏笑着学秦帅的口吻说话，瞳仁里闪过一道狡黠。
难不成初见时她也注意到他了？当时都没多看他一眼呢，可不然她如何记这么清楚。
秦帅按住她摆弄号码牌的手，也按住自己活泛的心。打开湿巾，借着给她擦手的掩饰不经意问着，“还有呢？”
“没啦！”
她语气轻快，弯着眼睛看他垂眸悉心照顾自己的模样，隐约觉得这种机会不多了。
他又问，“当时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小伍摇了摇头，表示只记得这一个画面，但很清晰。
她指尖掐起收据小票阅览。
不知为何回想到和秦帅初遇的场景，胃口大开。
她就像寻常家的妹妹问哥哥一样，不矜持，也不端着，撒娇说，
“哥哥，这家有没有小笼包啊？我突然好想吃小笼包。”
忙了一天，心里七上八下的，还用脑过度，她好饿。
可抬头一看，对面的男人像被雷劈中，动也不动地直盯着她。
小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也不用……应该够吃了吧。”她声音渐弱，尾音似羽毛飘落在地。
秦帅终于缓过神来，遽然起立，身后的椅子都“咯吱”一声被他拱到身后，还好后面没人。
他转身去柜台，走了两步又回来撑着桌子，低头和她对视确认，“你确定，没想起别的？就是想吃小笼包了？”
“对，对啊。”她有点迷糊，是应该想起来，还是不应该想起来？
秦帅回身去柜台点小笼包，努着嘴同样一脸困惑不解。
他就纳闷了，这小姑娘到底是全想起来了，挑着说。还是真的只记得一段一段的，连不起来啊。
可不管如何，照这个节奏，是不是就距离她离开的那天不远了。
……
回到家，外面已是更深露重的时间。
上楼不一会，秦帅微信响起，是他妈妈。
他点亮落地灯，坐在沙发上接通视频。
“大儿砸，哎妈呀可算接电话了。咋这么多天也不知给妈来个电话呢？啊？”
跳脱的中年女音从扬声器传来，带着股熟悉的味道。
不会她其实老家也是东北吧？要不听着咋这么带劲儿呢？小伍偷偷琢磨。
去卧室取了衣服，乖乖不打扰，躲到浴室洗澡。
打开花洒前，依稀能听到秦帅成熟嗓音里带了些稚气的乡音抱怨，
“啥啥就交女朋友了？妈你别瞎说行不。”
心被萌化了，果然不管多大的人在妈妈面前都是孩子啊。
“没交女朋友，那你把手机给妈转一圈。”
秦帅翻了个白眼，把手机360度转了一圈。
看着儿子在镜头前360度上下颠倒着调了个儿，怼在镜头前的一张脸回正，秦帅妈哭笑不得。
“不是这么转啊，儿子，妈让你举着镜头在家里转一圈。”
“搞侦察呢？在我这不好使啊。”他态度有些坚决。
“我不是侦察，就是想让你处对象！反正你不转圈就是默认了，那妈放心了啊，行了，不管了。”
秦帅妈叫冤，要不是那个算命老头说的话让她心里六神不安的，谁想管这个没心肝的兔崽子啊。
秦帅无奈短叹，就想息事宁人。余光瞟到小丫头已经钻进浴室了。他转换镜头在家里迅速转了一圈，的确没看到人影。
灯下一张帅脸又回到屏幕上，他得意哼道，“咋样，没骗你吧？”断定自己蒙混过关。
只叹他妈不愧是在商场混迹多年的“女强人”，一双利眼如鹰。刚一定睛就被转移了视线，“等会儿！你给我等会，卫生间玻璃门不是透亮儿吗？那里头有人！”
秦帅自觉好笑，心道眼睛还挺尖，继续糊弄亲妈，“有什么人，那屋没窗，开灯换气呢。”
他的谎言“不假”，客卫的确没窗，主灯和排风系统连在一起。虽说风量小，作用有限。
秦帅妈犹疑着，就被小兔崽子转移了话题。
“这位女生，别侦察了。找我干啥，有事说事儿。”他故意翘起二郎腿，一副窝里横的模样。
对面女士白眼翻飞，心道我就让你瞒我一阵，看你还能结婚了都不找亲妈？换了个语气关心起儿子周末生活。
秦帅坐在那东扯西扯了些有的没的，反正日常他就忙。
秦妈妈嘱咐他好好吃饭，别糊弄，又让他别忘去运动健身——别提前发福，该不招小姑娘喜欢了。
果然是搞美容的，就在乎颜值。
他嗯啊都应了，打了个哈欠。看着儿子眼窝有点凹陷，双眼皮都勒深了。本来是个内双的小帅哥儿啊，秦帅妈心疼便匆匆结束话题。
临了不忘加一句，“要是谈对象了，告诉妈一声。妈还盼着我大儿子今年结婚呢。”
秦帅嘴贱也加了一句，“别盼了，我都规划好了，就40岁以后结，提前告诉你了啊。”
一听这个数字，对面女士大惊失色，赶紧嘱咐，最晚最晚不能超过34岁。
秦帅得逞一般大笑，主要感觉他妈有点傻乎的，说啥信啥。还整出34这么具体的数字，也不知是闹哪样。
但还是嘴欠想逗逗她，“34不可能了。43我考虑考虑。”
气得秦帅妈呸呸呸地唾了几口，仿佛沾上了什么晦气东西，神神叨叨又强调了一遍。
“行了妈，可别瞎扯了。”
他及时用话堵住她的嘴，“我有个同学，人家奶奶活到109，你猜因为啥？”
秦帅妈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一口怒火含在嘴里还没喷出去就灭了，赶紧眨眨眼问儿子，“为啥？”
“因为——不该管的事儿，人不瞎操心。”
见他妈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张嘴就要爆粗口的样子，他捧腹大笑，“盒盒盒”声回荡整个客厅。
秦帅妈妈朝着沙发对侧的他爸出气说“被你儿子气死！让你天天瞎忙，孩子小时候不管，长大就翅膀，绑硬。”
看到火力成功转移，秦帅假模假样地亲了一下屏幕就拜拜挂断了视频。
笑完胸前一阵空虚，他轻滑手屏幕长叹一声，嘴里念念有词，“结什么婚结婚。”
以前他是觉得这个话题荒谬、世俗，与自己无关。现在遇到喜欢的人了，情况复杂，八字没一撇，又觉得遥不可及。
解决眼下，再慢慢发展吧，也挺好的。
那边小伍刚巧穿好衣服出来，攥着滴水的头发，笑盈盈地看着他，似乎被刚结束的满室热闹鼓舞到一般。
骤然安静的客厅里温馨犹存。他把人领到灯下，坐在沙发上，指间轻柔地帮她擦头发。
突然视频通话声又响了，看到来电姓名。他真的不耐烦了，还是按了接听。
“干啥玩意儿。几点了还打电话。”秦帅一张善变的阎王脸现世。
扬声器传来熟悉的男声，丝毫不在意他横眉冷对。
“老大！你们今天去警局怎么样！小伍还好吗？”
小伍侧过身一看，屏幕里的寸发男孩天真热烈。
她恍然一笑，是李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