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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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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车门,阿三叫我:“嫂子,等等”。他熄火,下了车,走到后面,打开车尾箱。我也下车,站在他旁边。在装顾毅的高尔夫球装备的大袋子旁边,有一个做工精美的小袋子,阿三拿给我。我打开,是一个手包,我曾顺口说,在某天浏览时尚新闻时顺口说,手包也挺好看的,我要是有一个就好了。“顾大哥前几天托朋友去香港买的”,阿三说。

我还能大义灭亲吗?顾毅,你总是这样在默默中打动我,我如何能,置你于绝地?!我把手包放进肩上的大手袋,转头走向办公楼。在大门外的小广场,我看见三个穿警服的男人向我走来,为首的是徐建华,他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

我挎包的手紧了紧。徐建华在我面前停住:“我们去坐坐?”,我看了看那两个年轻警察,他立刻说:“没关系,走吧”,说完自行先走。年轻警察看着我,一种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我跟在徐建华后面,年轻警察紧跟我步伐。

我们又走进那家台式餐厅,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年轻警察则坐在大门边,与我们相隔一张桌子。“我办案顺路经过,想澄清一些事情。”他开门见山。对前来的服务员说稍后再点东西后,他接着说:“夏云,叫你在顾毅手机安装窃听软件是件冒险的事,因为弄不好会打草惊蛇,事实证明我搏对了——起码你保守了秘密。早上我说的事,本来不该告诉你,这是我们内部的事”,他停了下来,眼里有着等待,我想了想,明白了。“徐队长,你放心,我会保密的”,我坚决的说。话音刚落,顾毅的铃声响起,我的手机设了分组铃声,“faraayfromhome”就是他的铃声。

太巧了,在我和徐建华见面时,顾毅刚好打电话来,我不免有些紧张。他很少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我,是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说什么吗?稍作犹豫,我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他急切的声音:“小云,你在哪?”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下意识的看了看对面的徐建华,后者正深思的看我。“我……”我说不下去了,我能撒谎吗?又能不撒谎吗?

“小云,别动,等我”,他急促的挂了电话。

我愣住。别动,等我?他知道我在哪里吗?我迷惑的看徐建华,也许我的潜意识里,期待他帮我解开谜底。他目光深沉。我别开脸,望向窗外。我当然不能求助与他。他,已经那么明显的可能与顾毅为敌。我再也不能伤害顾毅了。

突然间,像被施了定身魔法,我的目光定住,我的身体僵住,我的心跳几乎停止:车,顾毅的车还停在那里。阿三,没有离去的阿三,正站在我遇到徐建华的小广场的位置上,面向我们的座位的方向,脸色阴沉的望着我们。

徐建华循我的目光望去,几秒种后,转回头来,若有所思。

我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阿三看见我和徐建华在一起并告诉了顾毅。顾毅认识徐建华吗?或者说,知道他的身份吗?如果知道,能猜到徐建华找我的目的吗?我很快找到答案。如果不知道,又怎么会语气急促、匆忙挂掉?

愧疚,浮上心头。在顾毅得知我和徐建华见面时,我才冒出应该对徐建华拒之门外的想法。可惜时间不能倒退,不能回到那个徐建华在门外等我的傍晚。

“别担心,他不知道你之前和我见过面,今天是刚好司机碰见。”徐建华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疑惑的看他。他的目光中透着肯定,我的心安定了些,不仅因为他是一名认真负责的老刑警,不仅因为我已经把他当作朋友,而且因为我想到顾毅刚才的急促中是担心,而不是惊疑。

新的忧虑很快涌上。来到之后呢?顾毅来到,会如何?我还能,和徐建华表现出朋友的样子吗?所有的一切,从那个傍晚开始的一切,都将牵扯出来吗?想到这,我用复杂的眼光望向肇事者:徐建华。他眼眸深深如大海,无法捉摸。他问:“他说什么?”我如实回答:“他说他过来。”他似乎马上明白了我的担忧:“他不会想到我叫你窃听,他过来,应该是……”

他停下来,欲言又止,眼中明灭不定。预感,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我的心慢慢的往下沉,空气变得凝重,呼吸变得沉重。

他放慢语速,眼中不露喜怒,一点没有透露心里的想法:“他以为我会用你来要挟他。”

要挟?会吗?他会做这样鄙劣的事情吗?不,不会的。慈爱的抱起小龙、做刑警的最深感触、社会责任感,交织成正直、刚毅、敬业的徐建华,这样的人,怎会用要挟的手段?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疑问的目光下,他没有否认,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如默认般沉默。

愤怒、伤心刹时填满心间,我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怎么可以,徐建华?我如此的信任你,你却只是利用我?!我猛然站起来,拔腿要走。我要离开,我再也不要和他待一分一秒。

他动作敏捷,站起来晃到我前面,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去哪里?”他的手强劲有力,紧紧的抓住了我,他身躯高大,完全遮挡了我的去路;从他举起的手臂的空隙望去,门口的两个年轻警察抬起头,戒备的看着我们这边。

“坐下”,他低喝。我不甘心的坐下,旋即拿起手机,想拨打电话,我要告诉顾毅:千万不能过来。一只大手按住手机,我抬头,他神情严肃:“你现在打电话,会影响他开车。”我无法辨别他的语气中是否有朋友般的关心,我混乱的头脑中只有:顾毅,千万不要过来!

窗外,阿三一直站着,一直望着我们。我从透明玻璃窗望过去,阿三就在不远处,如果可以,我愿意像电影中的人物般,撞破玻璃冲向阿三。只是,这不是电影,是现实。

僵持,我们僵持着。我回避他的视线,焦急的等待结局的发生。命运,已经如一只铁手,钳制住我的脖子,让我难以呼吸、不能动弹,只能,等待。

铃声陡响。我们的视线一起转向放在桌面的我的手机上,他眉头皱紧,我呼吸加快,紧张的气氛在弥散,有一刹那我以为他要拿手机,幸好没有。我拿起来,是阿三。怎么是他?我望向窗外,阿三的右手放在耳边,依旧看着我们。我按下通话键,阿三沉重的声音传来:嫂子,顾大哥出事了。

我的身体瘫软,握手机的手一松,徐建华接过手机……

停下,前行,停下,前行……长长的堵车队伍中,我们的车,一辆警用越野车,显得醒目而滑稽。纵是警车,在三行拥挤的车流中也无法正常行驶。我们从办公楼出来,走了一段路,掉头,堵在离办公楼只有两三公里的高架桥上。

我把自己裹进一个无人的世界,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我拒绝看见,竭力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我拒绝声音,用心灵去捂住耳朵;我拒绝思考,不断摁住对“顾大哥出事了”这句话的猜想。

然而我还是看见车辆在徐徐前进,听见徐建华不断打电话问一个交通事故的情况,想到“出事”的种种可能,也许,我其实还知道,后两者的联系。

车速快了起来。但右边的车辆仍旧堵塞。驶过一辆又一辆动弹不得的车辆,车速逐渐减慢,在右道堵塞的源头、一个警察和观众站在外围的地方驶过,停下来。

我想呼吸,但不能。我想眨眼,但不能。这一刻多么虚幻。它让我无力呼吸,它让身边的世界停止转动。

我曾数次在黑暗中行走。道路布满荆棘,每走一步四肢都被藤条和灌木所刺痛。忽然间一阵混杂的声音传来,有凶狠的叫骂声、人群撞击摔倒发出的呯砰声、追逐奔跑的脚步声和母亲痛苦的叫喊声。我奔跑起来,我感觉到四肢被划伤、在流血。很快我冲出荆棘丛,看到一大块空地上,一群恶徒追打母亲,母亲已经被围在中央,无力反抗,任凭众人拳打脚踢,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来,她奄奄一息。我想飞奔过去救她,但双脚麻痹,不能移动,月色越黑,母亲的眼几近闭上,我恐惧的大喊:不,这只是做梦,快点醒来,快点醒过来!我如同要摆脱被关在大瓶子里的命运,用尽全身力气撞击瓶子般,奋力摇晃自己,要自己醒过来。我终于醒了,冷汗涔涔。长吁一口气,我拍拍胸口:呵,幸好,这只是一场梦!

我但愿,仍然可以,像过往一样,用意志摇晃自己:快点醒来,这只是一场梦。只要醒了,一切就好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醒来。这个梦,我永远没有醒过来。

犹大为了0个金币背叛了耶稣。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背叛会把耶稣推向死亡的境地。当他看见耶稣被捆绑着挨打、被定了死罪,震惊而悔恨的丟还那0个金币,恳求放了耶稣。然而并没有改变耶稣因自己的背叛而死亡的命运。

我自以为为了正义要接下徐建华的任务,我的背叛让顾毅以为徐建华会伤害我,一改稳健的开车作风,飞车而来。

这是命。

我亲手推动的宿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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