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狼牙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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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山楮正在他的狼牙厅议事。
大厅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厅中央有一张长方形木头桌上,这张桌子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厅的五分之一。
大厅上方有一把太师椅,这把椅子比顾庆坤的那把椅子大几倍,上面也铺着一张老虎皮。
虎皮花纹主要以黄色为主,其他部位为灰白色,并带有黑色条纹,它的头立在椅子背上,两双眼睛依然凶光闪闪,它的前爪搭在椅子后背两边,它的后爪搭在左右扶手之上,它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
这把椅子就是一个摆设,赵山楮一般不坐,有事商议时,他也和大家坐在长桌子前。
狼牙厅,听名字就知道它与狼有关,的确如此。
当年,赵山楮他们一行百人刚刚在蟠龙山落脚时,有人虎视眈眈头把交椅。
经过议事,大家决定,在十天之内,谁猎狼最多,谁就坐头把交椅。
当时蟠龙山野狼出没,不适合居住。
这是一个很好的决议,不仅能消灭恶狼,还能看出谁更出类拔萃,才能一倡百和。
十天以后,赵山楮鳌里夺尊。
为了兄弟们更加团结,赵山楮把所有恶狼的牙齿拔了下来,把每颗狼牙都串了起来,挂在了聚义厅的正前方,太师椅后面的墙上,预示着一股团结的力量,更代表着蟠龙山是属于每个兄弟的,只有大家团结一心就不惧任何敌人。
坐在赵山楮左边的是二当家的瓢爷,瓢爷六十来岁,身体英朗,不高不矮,稍微弓着背,走路带风;一双眯眯眼,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看着喜相;他脑袋前额与头顶光秃秃的,油光闪闪,后脑勺有高高的枕骨,枕骨之上托起一撮花白的头发,这撮头发编成了一根辫子,搭在他的后背上,在他身上还能看到清朝遗留产物,老鼠尾巴;说话抿着嘴角,一般不张大口,不知他嘴里还有几颗能嚼得动骨头的大牙。
瓢爷身边有一个五岁多点的小男孩,这个男孩有一张圆圆的小脸,脸蛋两边长着皴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天真与无邪,少少带着点与他岁数不想符合的老成持重;趴鼻梁,圆鼻头,小嘴巴,看着找人稀罕。大家都喊他宝儿。宝儿是瓢爷在来蟠龙山路上捡来的一个弃婴。
三当家的手里永远抓着一个长方形的算盘,无论谁说话,他低头不紧不慢地、轻轻地划拉着算盘珠子,好像是在给他人的话音伴奏。只有赵山楮说话时,他的手才老老实实放在算盘子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赵山楮的嘴巴,生怕漏掉一个字。
他本名杨同庆,是杨叔的亲侄子,岁数三十岁左右,长相清秀。他小时候上过学,有一定的文化,他曾在酱菜厂当账房先生。他进酱菜厂时才十六岁,当时赵山楮跟着他认识了好多字。他的个子虽没有赵山楮高,比代前锋矮,但,比其他任何头领都高。看着身形瘦弱,性格外向,却,说话滴水不漏,与世无争,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并且每件事都做的顺丝顺绺,很得赵山楮的信任。
四当家的代前锋就不用介绍了,今儿他也坐在狼牙厅。
五当家的吕安,祖籍南方浙江,他岁数不大,今年二十多岁,他曾是宋哲元手下的一名通讯兵,古北口之战让他与部队失去了联系,他就跟在赵山楮身边。
他走路非常快,大家送他外号草上飞。他细高个子,腰杆挺直;中分发,丝丝缕缕服服帖帖;一双大眼珠子,忽忽闪闪的长睫毛,透着俊秀;他的肤色出奇地白净,好像是一个女子。
六当家的王晓是一个神枪手,也是赵山楮在古北口认识的。他自称是古北口卧虎山附近的猎手,他家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飞了,他拿起猎枪窜上了战场。他今年二十三岁,五官端正,性格淳厚。很得赵山楮喜爱。
赵山楮是一个身材高大却不粗犷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有一头垂在肩膀上的灰发,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又长又浓的剑眉,一双囧囧有神的大眼睛,宽宽的双眼皮,宛若黑夜中的鹰,神态冷傲孤清更盛气逼人,全身上上下下透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此时他的一只大脚踩在凳子上,他的身体稍微向前趴着,他的眼睛在大家脸上扫过,“今儿,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这件事,必须多思虑,更不能冲动……”瓢爷咂咂嘴唇,“鬼子防守严密,他们手里武器装备先进,咱们在古北口已经领教过了不是吗”
“哪怕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代前锋飙了一嗓子。
杨同庆垂着头,从下往上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代前锋,又撇了撇嘴角没说话,只狠狠拨拉了一下他手下的算盘珠子。
“怎么同归于尽没等你接近他们,他们的机关枪就响了……每个墙头都有他们的探照灯,夜晚比白天都亮,咳,这件事咱们真的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千万不能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呀!”王晓语气沉着冷静。
瓢爷点点头。大家都闭上了嘴巴。
赵山楮表情凝重,他皱着眉头在大家身后走了一圈,他突然停下脚步,大拳头“扑通”砸在了桌子上,“日本人太嚣张跋扈了,欺人太甚,他们以为这儿是他们日本地界吗他们竟然在咱们坊子区建了他们祭祀祠堂……”赵山楮称日本人的“表忠碑”为祭祀堂。
就在这时,山下喽啰前来禀报,“报,大当家的,山下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赵山楮一惊,他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如果是山下的绺子,就不用禀报,直接上山。来人是陌生人。
“他说他叫罗冯轩!”
“罗冯轩!”赵山楮脱口而出,他急忙又摇摇头,他抬起左手挠着他的腮帮子,他一边用右手抱着左肩,他一边抬着大脚在桌前徘徊,他嘴里默默念叨着“罗冯轩他还活着不可能呀,那年听说他撂在了古北口,来人是谁为什么自称是罗冯轩”
小喽啰垂头躬身,战战兢兢地说:“大当家的,他手里有一块令牌,俺看了,上面写着一个字,俺不认识。他说是一个拳头的拳字。”
赵山楮猛地站住脚步,他张大嘴巴,一甩右手,“大哥,他在哪儿快请!快请!”
姚訾顺被两个喽啰带进了狼牙厅。
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赵山楮的脸顿然挂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冷的霜。
“来人,把这个人捆起来扔下鬼崖。”
随着赵山楮的一声喊,“呼啦”从门口外面窜进来几个喽啰,把姚訾顺团团围在当中。
姚訾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向前迈了一大步,抱拳向赵山楮躬身行礼,“大当家的,您可认识这块令牌,此牌在,代表着它的主人在,您忘了吗”姚訾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一边把手里的令牌在赵山楮眼前一晃。
赵山楮一抬大手,猛地从姚訾顺手里夺过那块令牌,他用双手捧着,他的嘴唇哆嗦,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手里的令牌,他好像看到了罗冯轩的音容笑貌……赵山楮触目伤怀。
他抬起右手向前一挥,那几个围在姚訾顺身边的喽啰退了下去。
少顷,赵山楮抬起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正气凛然的姚訾顺,问:“你是谁!”
“我是罗冯轩的朋友……”
“罗,不,俺大哥人呢”
姚訾顺摇摇头。
“快说!你是不是偷了俺大哥的令牌”
姚訾顺又摇摇头,同时他的眼角环视了一圈四周。凭感觉,赵山楮今天在议事。几个头领都在,他们正抻着脖子、瞪着眼珠子好奇地看着他。
姚訾顺双手抱拳,微微弯腰,“俺姚訾顺向在座的各位好汉行礼了,今儿俺冒昧夜闯蟠龙山,打扰了……”
姚訾顺的话音没落,六当家的王晓身子一动,他想站起来。他又觉得有点唐突,他回头看看在坐的头领,他只调整一下坐姿,他脸上擦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的形态举止没有逃过瓢爷老奸巨猾的眼睛。
瓢爷突然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他走近赵山楮,嗓音在他的鼻腔里,“大当家的,有话让这位先生慢慢说,咱们慢慢听。别着急,他是坏人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心,不是吗”
“不知,哪位是四当家的”姚訾顺声音里带着焦急。他顾不得多思量,他也不怕赵山楮发火,他心里只有罗一品的安全。
在场的所有人把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代前锋。
代前锋全身一哆嗦。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罗一品罗冯轩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牵扯关系吗
姚訾顺锐利的目光随着大家直视着代前锋,代前锋面容虽然有些狂妄不羁,但没有狼贪鼠窃之相,姚訾顺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放心了好多。
“赵大当家的,您是罗冯轩的哥们,您可了解他的家人吗”姚訾顺把目光从代前锋脸上收了回来,他看着赵山楮。
赵山楮打了一个直眼,心里一愣,他听说罗冯轩有一个媳妇,他的媳妇跟随着他命丧古北口。
姚訾顺看着沉默不语的赵山楮又说:“罗一品这个名字您可听说过”姚訾顺这句话是说给代前锋听的,他知道赵山楮山规的厉害,他希望代前锋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代前锋突然站了起来,他直奔赵山楮,“扑通”跪了下去,“大哥,请原谅小弟呀!小弟闯了大祸……”
赵山楮一脸茫然,他弯腰想拉起代前锋,他又觉得代前锋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下跪,他急忙躲开代前锋,他转身看着姚訾顺,”您的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山上弟兄伤害了罗家的人罗一品这个名字俺没听过,她是罗家什么人”
“她是罗冯轩唯一的女儿!”姚訾顺放缓了声音,“她被四大家的请到了蟠龙山__做客。今儿,俺想接她回去……”
姚訾顺一席话,让赵山楮连连后退好几步,他突然大喝一声,“来人,把四当家的拖出去……俺不想看到他……”
“大哥呀,您不要着急,请听四弟说一句话,俺,俺是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可,俺没有伤害她,俺,俺……”代前锋抬眼看了看姚訾顺,“俺想,俺想认她做妹子,因为,俺自小没有家人,是大哥您给了俺一个家……”
“你在狡辩……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