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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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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一个温柔的声音铜钟一般回荡在艾乐芙耳畔。

黑猫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儿,只知道自己跟伊泽尔之间的距离早已超出了魔力链接的极限。因此她无从得知旅行者的安危,只能相信对方无数次化险为夷的急智。

在他们分手前,伊泽尔正在琢磨奥摩人生育活动中的古怪,艾乐芙却躲在他的草帽底下哼哼唧唧。

“讨厌……”

和一切魔法生物一样,黑猫讨厌铁,这种冰冷的金属会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灼伤她漂亮的皮毛。

偏偏一进入珀力提亚天使中心,艾乐芙就像被关进了铁笼子一样难受。

这不禁让她深深怀疑,中心的建筑之中到底使用了多少钢铁,即使肉眼看不见,也充满无形的震慑。

她舔着自己的小爪子,摊成一张温温的猫饼:“没准里头真的关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也就在这时,斐狄医生从29号房间走了出来。伊泽尔背对着他,艾乐芙却敏锐地闻到了医生身上犹如风中的钟铃一样的摇摆与犹豫。

再接下来,弟弟亲昵地暗算了哥哥,粉衣的护士适时推来移动担架运走了伊泽尔。黑猫顺着旅行者的身体溜下来,像一道来自深渊的阴翳,无人在意。

她藏匿在影子里看着他们剥光伊泽尔,把人的四肢用锁扣在坐具上,四条秘银锁链把旅行者跟一座两层楼高的魔力熔炉连在了一起。

透过炉壁上的观察窗,黑猫看见里面跳动着的、珊瑚红色的火。火焰不大,火势也不凶猛,仿佛它燃烧的不是魔力,而是甚至某种更加温柔的物质——

如同受到蛊惑一般,黑猫不由自主地向火走近。

但室内让阴影无所遁形的光很快惊醒了她。

艾乐芙停下脚步,两颗剔透的红宝石中满是担忧。伊泽尔的头歪在椅背上,似乎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在她看不透的熔炉的背后,被耀眼的人造光线所掩盖的山中,黑猫闻到了发苦的忍冬,以及它所生长的沉重、冰冷、漫山遍野的铁的灰烬。

只是轻轻地嗅一嗅,就像吸入了锋利的麦芒,激得艾乐芙忍不住落泪。

那厌倦的主人在呼唤她,呼唤一切有心的性灵去倾听它。但是一只小小的黑猫要如何穿过无影的光亮,深入到熔炉的另一端呢?

深渊一样的黑猫踞坐在深渊一样的阴翳中,毛绒绒的边缘开始融化。

有时,人们把一朵花叫作“玫瑰”,一朵花未必真的是一朵玫瑰,也许只是因为这朵花恰好符合了人对玫瑰所下的某几个定义。

同样,如果有人认为艾乐芙是一只“黑猫”,艾乐芙也未必真的就是一只黑猫,也许只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像一只他的世界里的黑猫呢?

在黑猫胸骨的位置,曾经有一座简笔勾勒的金线塔,会随着魔力的调用而闪闪发光。现在,从尖锐的顶角开始,金线逐渐崩解,好像真的有一座高塔在漆黑的深渊之地倒塌。

在褪去了来自人的凝视之后,孤独的黑猫重新返回了她的本源。

她是幽静,她是阴郁,她是恐惧,她是冥思,她是神秘,她是空想,她是智识与**的友邻——

她是看不见的本身。

“你是谁?”

感觉到身前多出了什么,用双翼抱住脑袋的活物开口问到。它的问话回荡在空旷的山腹内,像铜钟一样浑厚。

“我叫艾乐芙。”那看不见的声音回答,“有人说,我是一只黑猫。”

“黑猫?”

活物小心翼翼地掀开第一对抱住脑袋的翅膀,果然看见,在粗壮的钢铁栏杆之外,踞坐着一只小小的、只有人类巴掌大的幼猫。

它浑身漆黑,毛发松软,仿佛一朵投影在深渊上的乌云。两只纯白的爪子庄重地拢在身前,好似深冬寒潭冻结的冰雪。它的眼睛圆且亮,像一对清透、纯净、无机质的红宝石,清楚地倒映出囚禁于钢铁之槛里的狼狈模样。

这让活物难过地合拢第一对翅膀,重新遮住了自己的脸。

它的体格过于巨大,仅仅是挪动一下自己的翅膀,就在气闷的山腹内刮起一阵暴风,吹得地上的艾乐芙毛全炸开,好像一颗熟透的蒲公英。

为了安置它,珀力提亚天使中心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工,几乎挖空了背后的整座悬崖。

它有三对比身体还要长数倍的羽翼,一对盖住脚,一对抱住头,中间那一对被强行拉开钉在岩壁上,珊瑚红色的血管穿透皮肉垂下来,像棵结果的树一样,结满了大大小小的囊。但绝不会有哪棵树的果实像囊一样表皮颤动,仿佛里头还孕育着别的活物。

艾乐芙忍不住向它靠近——要不是被讨厌的钢铁所阻挡——小黑猫恨不得贴到它的身上去。

因为它是永远向外散发着无忧无虑的乐天使。哪怕变成了如此骇人的模样,艾乐芙依然能够通过本能的亲近认出它。

只是,乐天使们平时都飘浮在水晶天上,只有在回应极其强烈的爱之祈愿时,才会体贴地显露出与祈愿者相似的形体。

既然现在它的身体看起来像个人类,那么向它许愿的也一定是个人才对。

乐天使的回答证实了艾乐芙的推论。

“许多许多年前,有一个叫高雷奥的人痛哭着向我祈愿,他要付出所有的心血,去换回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不懂事的天使问高雷奥,怎样才算是相亲相爱。

高雷奥告诉天使,这很简单,大家都听一家之主的话,家里自然就没有了争吵、没有了纠纷、也没有了暴力。

“于是,我也告诉他,这很简单。”

天使的翅膀下,一枚皮球大小的囊突然自发摇晃起来。立刻,从钉住天使的山壁内侧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剪,对准囊球一刀剪破。接着,一个无面的婴儿像果实一样从中掉落到下方等候多时的铁斗中,再通过山壁上开凿的轨道传送出去。

这时,乐天使也稍稍抬起第一对翅膀的一角,冲艾乐芙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白纸一样的脸。

艾乐芙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马上想到只要乐天使高兴,随时可以长出复数的头与复数的脸。

它兴致勃勃地告诉艾乐芙,它还送了一张自己的脸给高雷奥,这样他想把什么样的相貌、甚至人格捏成面具都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天使刚刚剪开的翅膀下方,珊瑚红色的血液还在汩汩地流,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容易被强烈的爱所愉悦,犹如火的燃烧总是向上,这是乐天使的天性。

无论这爱是过激,化身贪婪与愤怒;或是目标不正而铸下大错。只要它强烈到足以掀动无聊的存在,乐天使们就会愿意为此坠下水晶天。

艾乐芙喃喃:“这样捏合的造物,真的算是‘人’吗?”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多想一想……”乐天使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你也就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天使了,艾乐芙在心里替它把话补完。

她昂起头,剔透的红宝石打量着山壁上精巧复杂的轨道。她猜这些轨道最终会通往山外的珀力提亚天使中心。无面的婴儿在那里戴上高雷奥捏造的面具,再分发给申领的父母,组成家庭。

——整个奥摩,不过是高雷奥为自己举办的一场大型家家酒。

“看起来你们合作得还不错。现在你又为什么要拆伙?”

“人类的激情并不能长久地维持。”乐天使说,“有一天,一个叫亚特罗斯的年轻人闯入了这里。他要离开奥摩,再不回到这个鬼地方。他很震惊,也很痛苦,同样,他的渴望非常甘甜。”

“我问他是不是高雷奥的孩子。亚特罗斯说他没有做魔鬼的父亲。”

“所以你帮了他?”艾乐芙问。

“当然。”  天使甚至快乐地抖了抖翅膀尖,“他们一定是吵架了,亚特罗斯脸上还有伤,肯定爆发了暴力冲突。高雷奥的计划失败了,没用的家伙——哈,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

艾乐芙深知魔法生物多的是随心所欲的家伙,但也没想到乐天使居然能这么干脆地撕破脸。

她结结巴巴地问:“这……你跟高雷奥不是还有……契约?”

乐天使欢快地笑起来:“无忧无虑的乐天使从来不讲契约。但是人类好像很相信这个。所以,为了不伤害他们脆弱的心,我们会随便放点东西上去。人类的契约伤害不到我们。”

它告诉艾乐芙,知恩图报的亚特罗斯曾想办法打开了钢铁之槛,但他没办法取掉钉住天使的铁钉。铁钉深深地扎透了山壁,被天使的鲜血泡出了锈蚀,几乎和翅膀长到了一块儿。

“他对魔法一无所知。”说到这里,乐天使冷哼一声,自嘲道,“我自己也一样。”

它冲艾乐芙打开了盖住脚部的第三对翅膀。天使散发着柔光的双足踩在一团血污之中。

猫的瞳孔在强光里竖起来,依稀辨认出那团血污似乎是一个抱膝蜷缩的人形。一条从山壁伸出的秘银锁链将他牢牢捆住,邪恶的血管又从他身上长出来,把亵渎与圣洁紧紧相连。

“高雷奥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某种古怪的魔法,用魔力维持了自身献祭后的活性。如果不切断魔力链接,把他跟我分开,我就没办法回到水晶天上。”

乐天使不客气地动了动脚,牵动了那团应该曾经是高雷奥的血污,从里面发出断续的、痛苦的哀鸣。

蠕动的血污又带动身上的银链哗哗作响。艾乐芙越看越觉得跟连着伊泽尔的银链一模一样。

——那口两层楼高的圆形熔炉,该不会是给高雷奥提供维持活性的魔力?

这样的话,伊泽尔怕不是被当作了投进熔炉的燃料!

虽然不知道高雷奥为什么挑中了并没有魔力的伊旅行者,但是快点把这些糟糕的魔力链接都切断准没错!

如此想着,艾乐芙的边缘再次开始融化。黑猫诚然不具备咬断银链的利齿,魔法生物却有魔法生物的办法!

就在她即将彻底融入钢铁之槛投下的阴影之际——

“咦?”

乐天使的脚动了动。

那些攀附圣洁的可耻血肉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赖以生存的魔力,像一片片烤焦的褐藻扑簌簌地从它脚上落下。

“一定是伊泽尔!”

黑猫从阴影中蹦起来,毛乎乎的尾巴左右摇摆,像一条快乐的小狗。

“你很信任那个人?”乐天使问。

黑猫骄傲地挺起胸脯:“伊泽尔是我见过的最可靠的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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