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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荒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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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地球上现今的情况我们已经无法获知,但不难想象已整体性倒退五十年之上——因先进工业久已搬迁到月球。除了存留一些云端的历史缓存和远地轨的地勤备份,绝大多数服务器也早早被设置在酷寒的月端。映射之根在寰球星链实则相当孱弱——近几十年,围绕着母星开展的“恢复原生态地球计划”而把资料中心、生产重心迁往月球的做法,如今反成为被牵制的软肋、欠周详的“马奇诺防线”。人们力求回归一个美好简单的家园,追求安逸松懈而放下危机意识,竟让延时补偿的计算储备仅有短短10分钟。失去信息支持的地球人不得已重回到半人工时代,在斯蒂克尼的工程师们已哑口无言:曾因膨胀的野心而对区区38万千米空间尺度做过的讨伐,现在想来显得多么可笑。

我现已不能用懊悔形容,而是自谴与深责:既然毁灭一切的趋向次次显示为“不可避免”,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发生在我身上而给到它这种机会呢???而今我所知,仅以懊悔为体会太过轻率(之前替以懊恼说辞则更令我羞愧)——蝇虫并不叮无缝的鸡蛋,深植于我本质的那个东西、那个原始之过,并不因自我清高的认知为否而就不存在着,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这个“小问题”上做着掩耳盗铃的可笑可耻可戕的态度……

可这结局连给我忏悔的时机都没有,必该责令我去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是施火犯面对冒烟的焦墟仍得强打起精神去竭力抢救、是已明知晓procrustean  bed勾当还得继续躺上去的活该——若有还有时机,该怎样偿还可都行啊!

其实两周前已有迹象让我们觉察,总感到事情将在这几日间发生。出于对您那边的担忧,我们启用了才刚刚搭建好的limtoc基站传送了邮件给你,匀分出彼此的信息份量互为支撑,故而小舱已归属为“梦涟湖”体系的一部分——之前你找而不见,但现在身处其间,其实是难为你了。

可这是在效力有限的情况下暂时躲避于罅隙间求全的方案,测算过该效用的叠加1+1可大于2,目前指数约为2.8。另外需补充的是:处于徜徉状态的原因,这边要建立稳定的通讯绝非易事,但万幸的是工程师们做到了,发送室里都高兴得沸腾了。先后送达的两封信帮助你躲开打击,属勾破“徜徉反制”的一种临机措施——现实操作偶然性极高,但负面形态下却能反转概率,这恰恰是利用了敌人的短板,这经验取自导师的“熔炉”。

因此人们还能说导师的十数年的研究没意义吗?我视导师为救星,虽然那并不能回救我自身而引出的债,但撕开生机一线总是让人因希望显现而轻微舒一口气。

(补充一下,我们最新的建模已经选择“迷迭”型,不再采取以“猬集”为版。至于为什么仅以两封信件就能发生反制,或许您还一时难以理解。但只要参照月球那次专门为你脱身而降过一次陨石群雨,其机理在日后你自己能慢慢明白)

眼前的麻烦在于,悉心培养的“荒泉”出了故障,它病了。对“世故”一词的难以理解是泉被迷惘住的根本原因(我们的确因试险而早早引导它入词),对此词的费解对于泉说来或许真是致命的——之前同你有说起过:从心智上说,它还是个孩子。请我们共同努力,尽一切办法承举住它,因你我往后起都是它之基石。

以下为补充:百思不解的是“人情、圆滑、世情、通达、韬晦”之类的沾边词汇它都能顺利通过,却独独运转到该词却数次崩溃,甚至严重到夭折的边缘,这近乎把泉烧枯。也正是根据此情况,我们能基本确定下来:庞大的地线、地勤系统双双出错的根本或正在于此,非常至关重要的位置。本信中陈列地月当下情状的篇幅,是由导师托我转述你的,并有建议:“靴子终于落地,实际危机更加惨淡。已示出病理,尽可能把随想书写,有助于揆情度理。人们面对的是无逻辑可言的对手,需要投入大量定力慢慢抽取、细细解答。或许多数人已认为回天乏术,可我相信其间只有复杂却并无高深——那哪里的地方一定是能够到达的。”

我一口气把信默读完,才又开启人形朗读器继续接着念一遍——那个被我清理起出后、完整部分仅剩下脑壳与左掌的机器人,眼下是唯一能同我一道分享消息的“家伙”。无形间,它已和接收系统捆绑成为“梦涟湖”同我与现实脱胶的连接器。我边听信边看星期五,分出部分心思推敲它的身世:它被制造于限制人形机械立法前的时代,虽具有人的雏形与关节,可外观简陋、功能单一,像用简笔划着卡通出来一般。嗯,看过去又像个玩具,尤其适合老电影里扎领结的速记员或伴读小童之类的角色,刻板而无甚心机。我运回它以后,裁除掉原有的装饰,捋出杂乱的接线,与通讯机连接后只要有信到就可自行张口出声。

尔后我才发现,信间的内容还包含有附件,星期五开始巨细无漏地慢声朗读起来:

《王后的心思》

与王国所有年代中贤淑的王后一样,沙漏的母亲热爱着无故事王国与王国人民。她尽心尽力地辅助国王,全部努力都用于教导后代。在三个成年王子随着他们父亲出巡之后,她的主要用心就放在最小王子和两个女儿身上。当得知饕餮鱼的意外发生时,她正在教两个女儿在绣布上细密织着美丽的图案。于是她们全都顾不上拾缀就匆忙赶去找小王子。

当拍瓦也来到王子的小宫殿中时,王后与沙漏小王子已经谈话好一阵儿了,于是他就和两位公主一起在近旁安静等候。此时繁星初上,老臣步向屏风旁的窗外仰首望着灿烂星夜,感慨一个宁静如水的无故事王国。

身为母亲的王后,既为发生在王子身上的险情感到后怕,又为儿子能在突如其来的危险中所表现出的临危不惧生出赞叹与欣喜——但现在可不是表扬与鼓励的好时机。

因此,王后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心疼地责备:“我最小的儿啊,你怎能如此不知深浅,那种鱼…嗨,好在算是有惊无险,但下次可…唉,孩子,哪还能再有下次呢,并不是次次都会有这种幸运!”复杂的心情让一向稳重的王后竟有些语无伦次。

“嗯,母后,儿子可知道过错了。”沙漏说着看到大姐姐手中攥着的织绣,那是张锦帕,露出的一角有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还有两三朵花都尚未绣完呢。

“虽然你年龄幼小,但作为王室中一员,行事可不能随心所欲,要有表率!哦,我看那些随护对你都过于迁从了,由着你任性,也该一起受些惩罚…你和哥哥、姐姐们今后可都得承担起王国重任的,若有意外可真是对王国上下的不负责。”沙漏看到帕子在姐姐手中无意间扯出更大面的图案,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猫儿在扑楞着翩翩起舞的蝴蝶,简直像活着的一样,由不得痛心地皱起了眉。

“嗯,我一定注意不再鲁莽了,母亲。”他是真心真意的,眼看小猫咪在他大姐手中又被绞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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