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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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脚踩在还带着韧性的黄绿枯草上，一根细小的折枝横躺其中，不小心鞋底碾在上面发出轱辘的声音。
夏周舟里三层外三层穿着秋衣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嘴里哼着歌，她靠在越野豪迈的车身上，手里举着摄像机沿着额尔古纳河的河岸线一点点瞭望。
深秋，十一月的开始。夏周舟惜辞别荷叶小鱼，和小唯去了多伦贝尔，她们打算玩上几天，再去西藏和工作室的人汇合。
两人去到哈尔滨直飞阿尔山机场，然后租了一辆车自驾。
住在秋天的尾巴上，绿意褪去，浓郁的橙黄随之取代。草原广袤空旷，空气清冷自在，小唯坐在主驾驶座从保温杯里倒水喝，她倚靠在椅背上放松脖颈僵硬的肌肉，双眼微眯目光落到的山顶，惬意地说：“我们纯真。”
空气逼近零度，腾腾而起的热水热气扑在脸上，小唯舒服地喟叹一声。
夏周舟爬上副驾驶，手臂枕在车窗上眺望成群的牛羊，粗犷中雾蒙蒙的线条柔和，不自觉就让人微醺，“没想到我真的和你来了。”她的语气有不可名状的笑意和庆幸。
原本她的计划是在东北再待几天，直接飞西藏，最后一天晚上在酒店，小唯突然说，既然我们还有时间，不如去大草原看看。
她们就这样来了。
————
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夏周舟和小唯在山头看了落日和日出。
之后找了山脚零落的小屋旅馆睡了一觉，下午夏周舟整个人还有些疲软。她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在浓郁的牛羊味中苏醒味蕾。
两人在餐馆吃羊肉火锅，屋子中间的盆中篝火燃烧得热烈，上面架着一只羊崽，店主正烤着。
“我高中看小说《额尔古纳河左岸》，就很想去森林看星星和驯鹿。”夏周舟喝了一口热汤，温烫从食道到胃，热度传遍全身，瞬间熨帖了冻僵的身体。
夏周舟哆嗦着把手从衣袖里拽出来捧着碗取热。
将这几天拍的照片传到网上，夏周舟忽然收到了白纪远发来的消息。她一边看，一边和小唯聊天。
“你现在钱够花吗？”
夏周舟看消息的时候就显得心不在焉，“啊？”，想了会，她反应过来，“这几年攒了点钱，之前每天都想着辞职，唯一动力就是看着那工资卡里的钱了，根本就没有消费欲/望。”
况且现在还有白纪远照顾她，平日里花钱的机会更少了。
心跳跳得快了些，夏周舟后知后觉，才慢慢回复白纪远。
【你去内蒙玩了？注意保暖】
他的语气莫名像夏母，摩挲手机边缘，夏周舟抿起嘴角带出点笑。
夏夏周周：【嗯，这边很漂亮，以后有机会想再来，这次太赶了】
夏夏周周：【下次一起】
手机息屏，“怎么这么问，很想补贴我？”夏周舟开玩笑。
“随口一问，你家那位在你怎么可能还缺钱。我的我的。”小唯打趣。
夏周舟不置可否，她烫了一筷子的带皮羊肉，“我没拿过他的钱。但是仔细想想，我现在的工作也是他帮忙找的。”
“有没有突然感觉很愧疚，愧疚罪恶感涌上心头。”
“有一点。”夏周舟打开微博，看到了自己刚刚那一条渐渐有了热度，看了会，她关上页面，鬼使神差搜索起白纪远来。
之前网络波澜被压下去，实时没什么东西，都是他最近的广告和活动，还有粉丝的种种发言和照片。
有一条点赞很高，是粉丝和他的合照。那部都市剧正好在这名粉丝工作的大厦拍摄。
夏周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着点了一个攒，然后意识到自己主页也能看见，手忙脚乱地取消，她宽慰自己，自己主页浏览量小，应该没人看见。
饭吃到一半，刷手机的小唯突然暧昧笑起来，抢走夏周舟夹起来的羊肉囫囵塞到嘴里，夏周舟抬头看她，小唯举着手机，“你刚刚干了什么？我怎么看到某人上了白纪远超话。”
夏周舟被抓到马脚，瞬间心慌，她敛下眼皮，随后聊撩开缝隙觑去，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手滑。”
“原来夏周舟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嘛。二二，你分如其名，是真二。”
夏周舟手指抵在屏幕上滑动，果然看到了那一条，还好大家看到她的工作室，知道白纪远和他们关系紧密，没怎么深入猜测。
“想起来我没跟白纪远说我来这里了，吃饭前才跟他说。”
“先发的照片再说的？”
“嗯。”
小唯烫了一片蔬菜，摇摇头，嘴里含糊地哼歌，“从来没有想过，应该把你放在，心里的哪个位置。”
夏周舟初初还没听清，后来才发现是刀郎的《喀什噶尔胡杨》，几乎语塞。
“我没觉得他生气。”
“估计是心累吧。”
吃饱喝足，夏周舟瘫在椅子上发呆，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你搜我消息？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夏周舟莫名奇妙脑补动漫小人急切地跺脚跳起来，说话傲娇：可恶啊，问我啊问我，为什么不问我？
慢慢自动带入了白纪远的脸和他缓慢委屈又低沉的声音，她指尖便扣在桌上轻快击打。
但夏周舟决计说不出想你。
【随便刷到的，手滑】
————
玩了两天三夜，夏周舟和小唯机场各飞东西，她买了去西藏的机票。
夏周舟提前购买大堆的抗高反药物，结果下了飞机还是立刻有了微微的不适感。
她和叶杨芝等人在机场碰面，工作室提前联系好当地的司机拉他们入住酒店。
前两天好好休息，第三天再整装待发。
七号立冬，昼夜温差大，天气已经很冷了。叶杨芝行李箱鼓鼓囊囊，夏周舟见了，笑起来：“你不是一向提倡简单出行吗，怎么带了这么多？”
对方幽怨地看了眼夏周舟脚边的小行李箱，冷哼，“还不是白老师叫我给他女朋友带几件衣服，生怕冻着你。”
夏周舟咧开嘴角的笑容停顿，语气下转，“啊，那你拿出来放我这里吧。”
“回酒店再说吧。”叶杨芝摆手。
————
车在开，夏周舟头疼，呼吸不上来，几人东倒西歪躺在座椅上。
紫皮的甘露七十味珍珠丸在一行人手中轮转，夏周舟凝望窗外的风景，很想尖叫，心怦怦跳像是被阀门压制，即使惊艳但是海拔太高不允许她有出格的动作，裹紧身上的衣服，车门大开，他们踉跄下车。
阳光明媚，天空湛蓝，远处雪山白雪皑皑。
夏周舟先用手机拍了照片发给白纪远。
夏夏周周：【我们到了耶，高反有点难受但是车上带着小型氧气罐就还好。】
白纪远给夏周舟买的羽绒大衣是浅蓝色，白茫茫中很衬她的气色，头发也没理过，长了些，叶杨芝拿手机给她拍了一张，发到夏周舟手机上。
照片里，夏周舟正漫步在湖边，水光粼粼一片银色，白雾与天齐，湛青的天际白云悠悠，像是团簇的棉花糖。她表情柔和，眼神温柔。
手机跳出来新的弹窗，夏周舟点进去看到了那张图，存下来，过了会，那张照片出现在了白纪远手机里。
【我记得旁边有一家重庆火锅。】
夏周舟忐忑的心情在看到他发来的这句话，被抚平。
【你来过？】
【好几年前有幸去那边拍过照，秋天的时候】
夏周舟指尖点在屏幕上，她缱绻地擦过每一个字，梨涡晕出笑意来，耳边是正要起飞的航拍无人机嗡嗡作响，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嘿，阿让阿噶。”
从胸腔里夏周舟异想天开，拼尽全力震出这样一句话。
住酒店第一天逛街，是一个藏族女孩告诉她夏周舟的，意为我爱你。她当时买了她的东西，女孩额外告诉夏周舟的。
毫无缘由，就想这么做，夏周舟一面仰头一面笑得灿烂冲镜头挥手。
【白纪远，我们工作室这次回去以后的视频，你一定要看】
喊完的夏周舟就撑不住了，呼啸的风从大开的嘴巴灌进五脏六腑，头疼得像是被棒槌狠狠击打，从太阳穴的位置开始向里面延伸撕裂的疼。她拖着步子跑向车，赶紧嗑/药吸氧。
夏周舟手里握着摄影机，想，这一定是她最疯狂的一次。
————
路线上的信号不好，入山后空气稀薄，夏周舟在颠簸的车上闭眼休憩。
叶杨芝看着手机又看看夏周舟，欲言又止。等她稍微睁眼吃抗高反的药，叶杨芝面色复杂在旁边窥探她的神色。
“周舟，你看新闻了吗？”
“没有唉，怎么了？”
叶杨芝暗自松了口气，“没什么，就是十一月可能大雪封路，进不了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夏周舟正想打开手机搜索，被叶杨芝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
“没事，你休息，我来查。你不是很不舒服吗，多休息下，养精蓄锐。”
结果最后被叶杨芝乌鸦嘴一语成谶。
司机只能拉着他们去山里的一个小村子整顿几天再出发。
藏民都很热情，村子里的男人先过来，粗犷又豪爽。女人们见有人来，纷纷张望出头欲一探究竟。
她们披着五彩的头巾，颜色迥异却各个鲜活艳丽，露出来的一点头发乌黑发亮，脸上的高原红显得很可爱，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大多数和别的妇女没什么无别，很健谈。
雪白的营地里脚印整齐，平稳宁静。
“你们来这边拍照？”
大家齐齐站在村长家院子外面聊天，你一嘴我一嘴，热闹非凡。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们眼神发亮，殷切瞅他们手上的家伙。
“可以给你们拍照吗？”夏周舟忽然问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太大的女人，很爱美的样子，她编了一条大辫子，脖子围着红围巾，耳朵上缀着一条斑斓的珊瑚松石串珠耳环。
她羞涩点头，脚步移到夏周舟身边。
夏周舟一边拍一边和她们聊天，让她们在镜头下没那么紧张，叶杨芝等人也跟着热络地说。
“你男人进城，今晚要回来？”夏周舟说。
她轻轻嗯了声，转而看向她们，“你们呢？”
几人不解。
“你们出来，你们男人放心吗？”
叶杨芝刚喝下喉咙的水差点呛出来，咳了两声，她说：“我们这边，就一个人有对象。”
在场其余一名女摄影师点点头，她望向窗外，几名男同事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用一种就知道靠不住的表情说，“都还没找。”
叶杨芝忍不住把调侃的矛头指向夏周舟，语气沉了下去，“她男人可帅了。”
夏周舟摩挲指尖，脸颊飞上了细微的嫣红。
女人闻言，好奇地说：“有陆志帅吗？他可是我们村子最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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