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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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帘滴答，夏周舟站在宿舍的台阶上，她左顾右盼，两手空空。
湿漉的雾气缥缈，敷在皮肤上钻进骨子里。
才迈下第一个台阶，夏周舟就扫视自己的手心，暗忖白纪远虽然那么说了，但是自己不带伞是不是显得很不矜持？
还不等她下定上楼拿伞的决定，一道气息带着温热破开滴滴答答银竹似的雨朝夏周舟袭来。
粘腻的湿气染上白纪远干净冷冽的味道居然显得没那么讨厌。
“你来啦？”夏周舟的目光从他的鞋面一寸寸移到他的脖子处，就是没胆量再往上挪一眼，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之前相熟时恣意。她侧在身旁的双手垂落交叠，不住地摩挲软滑的皮肤缓解自己的紧张拘谨。
连不安的睫毛都在空中跟着心脏的节奏轻颤。
“嗯，来接你。”白纪远的话飘在空中，染上湿润的湿气暧昧地挠了夏周舟的耳膜一下，又痒又钩，她的心跟着哆嗦了下。
夏周舟不禁笑起来，含情脉脉像雨雾里开出的花。
她眼底透出的喜悦像星星蓦然就晃到了白纪远，他一秒失神，然后双眸倒映出青白的雨季，底下有一个姑娘迈开大步、姿态小心认真地朝他奔来，裙子在空中飞扬，踩过路面凹陷的水洼溅起一圈水珠。
夏周舟白皙的小腿在雨露中折出盈盈颜色，乌黑如绸缎的发尾晃动，在水气中撩拨，恰似青白天地和泠泠雨色中的第三种绝色。
他的姑娘！
白纪远看着夏周舟矮身跳到自己身边，心底竟然能悄然生根发芽出几分浪漫。
夏周舟小心翼翼地凝望外面的雨水生怕自己淋湿半点，然后与白纪远贴近。
明明很短的距离，但白纪远觉得自己等了很久。他指节蜷曲后擦去边缘的水珠，明目张胆地牵起对方的手。
两人靠在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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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周舟跑出来的这幕被隽宸的舍友看到，他正出声到一半，夏周舟已经钻进了白纪远的伞下，像灵动的一尾鱼，甩出暧昧地气泡然后消失在朦胧雨下，不见身影。
如果不认识，大概是让人很羡慕的一对情侣。
“隽宸，她不是你高中那个……”
余光瞄到隽宸冷峻神色，他及时止损，闭嘴了。
可隽宸的目光已经略过去，他没说什么，只是原本脚步停顿片刻，变得缓慢。
舍友从他紧抿的唇线读出自己的多嘴，暗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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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被黑吞没，江茉疾步走在湿漉漉的走廊上，她在门口抖落挂在雨衣上的水珠，灯光下簌簌像鱼鳞折射出微光，江茉手心捏着还未完全息屏的手机开了门。
一进门她就喊道：“夏周舟？夏周舟人呢！”
有舍友从床帘内探出头，“二二下完课就出去了，江茉你有急事吗？”
江茉闻言眯起眼，她咚地一声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把手机扔给隔壁铺的舍友看。
人一拿到手机，迷惑不解。
内容只是一个叫“一颗白芨”的微博网友分享的一张雨中打伞的牵手照片。
没什么新意，乍然一看唯美，只是片刻后粉红泡泡般的暧昧都要冲出屏幕。
“咋了嘛？这是……李霨年……啊……”舍友飞速地抬头瞄了眼江茉不虞的神色，心中开玩笑的打算烟消云散转而组织语言如何说些稳妥的话来。
“什么啊，当然不是。”江茉发出啧气来，眉尾高高挑起，“夏周舟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啊？”
翻微博的舍友原本在看到账号的真人照后松了一口气，可听到江茉的话后一颗心又立马吊了起来荡在半空，接着那些照片风格越看越眼熟，最近的水族馆外出内容也越来越不对味。
“海洋公园不是二二前一天才去过吗？”舍友统统围上前争先恐后地翻阅白纪远的微博，渐渐也嗅到了蛛丝马迹。
“我感觉，这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事情了。”舍友a语气沉重说道。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附和，更甚者还伪装出不忿的花痴样，一时间四人同时有了磨刀霍霍向夏周舟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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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周舟站在楼梯口，窗外飘进来夹着雨丝的冷风害她瑟缩地拢住胸口，手上的奶茶蛋糕还温热，她慢慢靠近寝室，却忽而觉察到一种大雨欲来的恐怖气息。
果然，今天应该套件外套出门的。夏周舟暗自想，浅浅蹙眉，忍不住掌心在胳膊上来回摩挲生热。
她拿出钥匙插进老旧的钥匙孔，转了一两圈，长方形样式的老旧门锁就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嘎吱声。
掉漆的门吱啦一声应势而开，夏周舟喜笑颜开的表情在看到里面的情形后顿住，她惶惶地缩了下脑袋问：“怎么啦？”
声音很弱，气势不高。
室友们椅子被拖成一排，一个个气势凌然地歪头看她，或环胸，或翘腿。
夏周舟忍不住讪讪地扯起嘴角，嘟嘴讨好道：“给你们带了奶茶和蛋糕……”
“是你带的，那谁买的呀？”江茉手背对准光，挺得板直假意欣赏新买的半透明的紫色指甲油。
她的声带像是被人掐住，尖细尖细的，尾音如云霄飞车般往上滑，夏周舟不期然想起tvb宫斗剧里的贵妃娘娘们：打的就是你！
江茉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拉回夏周舟的思绪。
夏周舟脸上的肌肉一抖，下一秒干脆摆烂，哗啦啦地把东西扔到她们怀里，“你们是不是知道了呀。”
甜食最能抚慰人心，在这个时候也通用。
塑料袋发出挤压的刺啦声，舍友们纷纷把椅子挪到自己桌前，享用可口的蛋糕。
剩下江茉一个人坐在中间孤立无援。
夏周舟往江茉身边一杵，压低声线：“你想干什么？”
江茉哼唧，玩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夏周舟自行体会，“谈恋爱了胆子也大了哦。”
夏周舟揽住江茉的脖子，嘴里轻哼，“我是想今天说的呀，你们把我整不会了。”
“啊！夏周舟，真是你啊！出息了，和帅哥谈恋爱！”舍友忽地听闻动静，转头喊嚷道。
这下换夏周舟睁着眼瞪向江茉心虚的双眸，江茉撇开脸，喃喃：“干嘛啊，谁让我有白纪远微博。”
“他微博，怎么啦？”夏周舟一头雾水。
“你竟然不知道！”江茉短暂地舒心，把微博给夏周舟看，换来对方一个大红脸。
江茉新奇，转而抱住夏周舟的腰不让她走。
“猜猜多少心碎女粉在他微博底下哭泣？”
夏周舟晃动的胳膊一梗，嘴硬：“我不。”
“某些人恋爱确实不灵光，可运气倒是很好。”江茉打趣，换来舍友脑袋狂点。
外面小雨簌簌，春天接近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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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几时开始，大家课前通风时就会顺手打开教室前前后后的风扇。窗外蝉鸣撩拨，排浪似的此起彼伏，夏周舟把老师念得慢悠悠、很有味道的“火轮渐近暑徘徊，一夜生阴夏九来”记载于笔记本上，她才恍然大悟今天是什么日子。
绿树浓荫夏日长，五月五立夏，风暖昼长，万物繁茂。
夏周舟支着头垂下眸，屏气凝神，她的指尖压在网页加载过半的页面上不住地用力，心想这学校这破网，害她抢不到演唱会门票怎么办。
门票是英国老牌摇滚乐队六月六日在t市内的演出，夏周舟半年前就攒钱期待了好久，这会还要抢两张票，不免有点心慌。
十点零一分，夏周舟喜形于色地舒展面容，她翘起双唇把手机扣在书面上。
江茉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知道票买到了，她白洁的手臂肌肉均匀，笔直地伸到了夏周舟面前扫弄她的书本。
夏周舟做口型：“干嘛？”
江茉可太爱看身边人谈恋爱的样子了，特别是夏周舟，可爱死了。故意逗她：“你为什么不给我买一张，是不是不爱我？”
夏周舟往白纸上写下一行字：你不是不爱听摇滚吗？
你买的我就喜欢了。江茉臭不要脸写道。
让李霨年给你买。夏周舟还给末尾画上一个“qaq”的表情。
“不要，人家就要你买的。”江茉笑眯眯地小声嘀咕。
一道阴影乍然站在两人的桌边，夏周舟把话咽下去，慢慢地把聊天的纸条挪移到胳膊底下盖住，她的目光回到摊开写有笔记的课本上。
惨的是江茉，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了系里知名灭绝师太神色不佳的脸。
灭绝师太阴沉着脸，眉心向下狠狠地撇，嘴角是天生的下弯，语气冰冷像腊月天的寒风刺到人的心里发颤，“这位同学，不如你来讲讲中国近代哲学的特点吧。”
江茉苦着张脸，半推半就地从座位上抬起屁股。
夏周舟用手心盖住自己发笑的嘴，偷乐。
春夏交际，窗外阳光明媚，暖融融地半照在夏周舟的身上，金丝线般的光洒落，翠绿欲滴的叶迎风摇曳，舒展身子，哗哗的声音与蝉鸣伴奏，风吹进不骄不躁的温度和凉爽。
夏周舟的脸往窗外望，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衬得两腮白里透红，她像是静待成熟的果实迎接成长的盛夏。
她倏忽想到白纪远。
夏天真的来了，暧昧、热烈、诱人的恋情与季节一同落地。
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