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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威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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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的天气总是诡异地好。

尤不凡在京城总是听说南方常年下雨,可进了苏州地界,莫说是雨,连乌云也少见。

不过虽然无雨,气候却还是湿冷,潮得要命,干衣服晾在屋里能晾潮了,地板桌面床铺就少有干燥的时候,总是蒙着一层水汽,这让尤不凡一个北方人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再加上左眼自从进了苏州地界就不大灵光,她这番江南行着实不愉快。

难怪司里那帮小子都讨厌出差,尤其是出远差。

尤不凡起来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金色左眼。

左眼看到的所有的气全部都一团乱。人气、妖气、灵气,像一团大乱炖般混乱地充斥在周围的每一处水汽中,仔细去看又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烦人得很。

原本这种出远门的差事,是不必由代司长亲自出马的。只是尤不凡心中困惑不安,非要寻一个答案,才跑到这潮得要发霉的地方来。

尤不凡的不安来源于除妖司。

这两年来,除妖司已然迈上正轨,隐于明面的官府衙门之后处理着各种诡奇之事,有妖祸亦有**,甚至揪出了朝中不少心术不正的大臣。只是他们办的案子越多,尤不凡就越感到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很难用言语表达出来,非要说的话那便是……除妖司在被某个力量利用着,他们的每一步都似乎走在预设好的剧本上。但尤不凡找不到任何可以佐证她想法的蛛丝马迹,她只是直觉上感到不安。

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出现在许多案件线索角落里的“墨微君”,便成为她唯一找到的有可能的线索。

只是这唯一的线索,也在偶遇了那位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长大人之后被掐断。司长不仅不想让她继续往下查,还什么都不告诉她。

尤不凡懊恼瞪着镜子里的金瞳,镜中桌旁正坐着悠闲地吃着糕点的司长大人,而她并不意外,仍然通过镜子看着李微言。

“又钻进死胡同了?”镜中的李微言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模样。

尤不凡嘴角抽了抽:“若是您能为属下解惑,属下也不至于此。苏州城为何诡秘重重,那春意楼您又为何袒护,还有那个墨微君……您又都知道些什么。”

“哎呀我说过很多遍啦,在我面前自称下官比较合适——况且这些事情嘛……”

“不可说,又是不可说是吧。”尤不凡打断了她的话。

镜中的李微言也不恼,仍旧自顾自地吃着糕点:“你明知道我无法说出你不知道的东西,还迁怒于我,真是坏习惯。”

闻言,尤不凡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镜中的李微言已经双脚搭在桌边,更加嚣张:“好好动动你那个聪明的脑子,我的天才代司长大人。别盯着一个点死磕,试着离远一点看。”

尤不凡眉头紧蹙:“下官可不是什么天才,反倒是快变成疯子了。”

李微言抛接着点心,漫不经心地答道:“天才和疯子,一线之隔罢了,差不太多。”

李微言漏接了一块点心,点心落到地上滚了几圈。

尤不凡身后,桌边的凳子上空空如也,那一层潮气依然铺在桌椅上,桌上的点心规整地摆在盘中,并没有滚落在地。

“我觉得南方的天气实在太让人难受了,不凡你觉得呢。”李微言拿起地上的点心,点心上已经沾上了湿漉漉的灰尘,吹都吹不干净。

尤不凡用潮湿的毛巾擦干脸,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显眼的春意楼,犹豫了半晌。

“是啊。”

数日后,尤不凡回了京城。常恒热情地迎接了代司长——带回来的卤肉。

“哎呀,尤司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特产回来给大家,破费了破费了。”常恒脸上挂着一副热情真挚的笑容,高高把代司长架起来,然后麻利地从尤不凡手里拿过那提用油纸包好的卤肉。

全司上下敢对尤司长这么没大没小的也就常恒了。

“这可是司长亲自卤的。”

“司……诶?!尤司您遇着司长了??哪遇见的??”

尤不凡瞥了他一眼:“为了你的小命考虑,你还是少问。”

在除妖司中,“司长”这个称呼只属于那一位。有些新招的小子不晓得规矩,吃了苦头挨了罚才晓得除妖司有一位从不露面的“司长”。

只不过司长的名头也没唬着常恒,他还是该吃吃,还带着同僚一起吃。

贺易之嫌弃地看着这帮粗人满嘴流油地吃肉,秀眉紧蹙,连忙用扇子把那股子肉味扇回去。常恒抓着肉坏笑着凑过来:“这可是李微言司长亲手做的、尤司长亲自送回来的肉哦。”

『李微言』三个字还特意咬了重音。

不出常恒所料,贺易之一听李微言的名字,眼神立刻一变,将信将疑地问他:“真的?”

“真的,尤司亲口跟我说的。”常恒信誓旦旦。

于是刚刚还嫌弃得要死的贺公子,立刻就纡尊降贵十分别扭地加入了他们。

这卤肉带回来,尤不凡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手下这帮兔崽子分而食之。隔天常恒就神秘兮兮地来问那肉是不是有什么大名堂。

尤不凡以为是他们吃坏了肚子,一问却知,今日司中子弟的灵力修为突然就有了进益,连贺易之都凝出了识海,要知道那家伙可是在除妖司混了两年都没什么进步。

尤不凡闻言快步走到后院,只见贺易之满头大汗地从水缸中凝出一个水球,周围的司众在旁喝彩,好不热闹,常恒所言非虚。

司长的用心果然良苦,尤不凡深感是她错怪了司长,司长并不是当了甩手掌柜、拿块卤肉就想糊弄他们,而是别有打算。仙人的想法果然不是她这等凡人能随意揣测的。

常恒也连连感慨司长居然连走了都有油水可刮,不愧是能把一堆法器随手丢在库房不管的阔佬。

至于李微言是不是真的这么有心……其实很难讲,因为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玩意还能增进灵力,毕竟把一碗水倒进海里,大海是感觉不到的。而一碗水倒进一个酒杯,那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她四处送肉的原因八成是真的吃不完了。

贺易之晚上对着手心里那一点荧荧之光,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刚躺下去,又忍不住起来,一会在漆黑的屋子里用法术造出点点星光,一会又隔空点灯熄灯,一会又把酒从酒壶里抽出来在手心化成一个小水球。

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除了那副皮囊,还有些别的东西可以倚仗。虽然现在只能使这些没什么作用的小法术,可将来也许大有所为。也许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会惊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当然,这种错觉第二天就被练没了。有点灵力的普通人跟正经修士之间的距离着实有点太远了。

而且最近京中立储之事风云涌动,贺易之也无心修行什么法术,日日忐忑不安。除妖司不掺和这些皇权之争,可他却不能作壁上观,他首先是五殿下的家臣,然后才是除妖司的司众。

贺易之向来知道自家主子野心勃勃,却也拿不准殿下是否当真要这至尊之位。殿下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他这般侍奉近前的近臣也难以洞悉殿下的心绪。

谢秋明从不轻易外露野心,也少崭露锋芒。这样固然少了许多风险,却也极难出头。而其他听闻立储的皇子,早已为了皇储之位暗暗出手,拉拢人心,暗中造势。

五殿下却稳坐钓鱼台,平静得有点离奇,根本没有半点要出手的动作。连贺易之这样的近臣都有些不解。

这样的情势之下,京城中几乎无人能安心过年。即便是不涉党争的除妖司也很难独善其身,毕竟皇储便是除妖司将来的主子。

漩涡中心的皇帝陛下在皇宫中悠哉的下棋,似是全然不在意自己掀起的这滔天巨浪,一边下棋还一边跟后妃们讨论着年节怎么过,一副轻松悠闲的气派。

“哦对了……前两日朕一时兴起,就翻了翻以前那些奏折,偶然翻到疫时各省上报的折子,这认真看了遍才发现了点——特别的东西。”谢渊依然在认真地下着棋,可嘴里说出的话让随侍的几位重臣出了一身冷汗。

疫病之事,朝中上下油水窟窿可观得很,真要深究,恐怕没有几位手上真的干净,各地瞒报虚报之事更是数不胜数。陛下突然重提此事,叫他们如何不心惊胆战。

对弈的户部尚书愣下神,谢渊便笑着说:“爱卿愣着做什么,怎么不下棋了?”

老尚书擦了下额头,应道:“陛下棋艺超然,臣自叹弗如不知如何落子呀。”

谢渊放声大笑,笑得周围那些本就年纪很大的老臣们心肝跟着陛下的笑声猛跳。

“爱卿莫慌,朕啊,只是在那些折子里看了一圈,这突然发现有个叫江林县的小县城,上报因疫而死之人竟只有区区数人,颇为好奇罢了。这江林县官是何许人也?可有人知道?”

吏部尚书捏了把汗,应声道:“回禀陛下,江林县令乃是前御史台中丞林羌,因疏忽职守被贬至江林县做了县令。”

谢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是那个林羌,朕记得他,脑子一根筋似的那个,还敢跟朕顶嘴,这都……快十年了吧他怎么还是县令?”

众人无语,得罪了您的人,其他人怎么敢给他擢升啊。

“他这疫倒是治得不错,看税册,这江林县税收也是年年见长,怎么也不见个请功的折子,啧啧……”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这要是偶然看见不知道县官是谁,能把税册都翻一遍?吏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心下了然,当即就是一个滑跪甩锅,顺便夸夸林县令淡泊名利,爱民如子。

“唉,不谈那个什么县官了,这今年的年节庙会朕还想去看看呢……”陛下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众臣心中已然开始盘算揣测陛下天威。

江林县中,林羌也在讨论筹办庙会事宜,突然打了个喷嚏。

“天冷了,大人要注意身体才是。”

“无妨,庙会期间的治安可就要多仰仗郑捕头了。”

“大人哪的话,属下职责所在。”

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有某个李姓方士,掐着手指算着还有几天年节,几天下雪。寒冬腊月的若是没有丈夫提醒都差点忘了穿棉衣出门。

辛勤的乌鸫大冬天的往竹林里飞,看得外人啧啧称奇。

李微言看完乌鸫传信,啧了一声,回头听见丈夫唤声,便赶走了乌鸫,回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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