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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三章人比鬼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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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觉得那个方士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卢昇整理着对付鬼怪需要用的法器和咒符,从行李堆里探出憨憨的脑袋。

“你管她做什么,最多不过是有些通灵之法的凡人而已。我看过了,那凡人身上并无灵根,所以八成只是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木冬雪一边写着修行纪事一边应道。

“哦……”卢昇挠了挠脑袋,继续整理法器,小声嘟囔着“我看她也不像骗子……”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女鬼啊,明晚?”

“嗯,今日先休整一天。”木冬雪没有抬头。

卢昇撇了撇嘴,心有不满,马上就要去驱鬼了,谢秋贤和孟铃儿还在外边玩,只留他一个人在这整理法器这好歹是他们下山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鬼怪事件,应该认真点对待才是。

谢秋贤和孟铃儿都是高门大户的子弟。孟铃儿是江南首富的掌上明珠,父亲对她疼爱备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是她天生就有易折的命格,所以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送到归云山来避祸。至于谢秋贤,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是就凭着几十人浩浩汤汤把他送上山的气派,也没人敢低视他。虽然对宗门来说,凡间的出身不像凡尘那般看重,但是弟子间相处的时候还是不免分个高下。

像卢昇这种就是运气好的寻常人家的孩子,因为有身不错的灵根才被仙师看上带回山门修行。在谢秋贤和孟铃儿面前就总是低一头。但是木冬雪并不喜欢卢昇这样下意识地屈居人后的样子,于她而言既入了宗门就只有上下级弟子之分,怎能因为出身就心生自卑呢。

此时谢秋贤正带着孟铃儿在街上游玩,小姑娘快十年没有见过凡尘间的街市了,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看到小玩意便想买,看到小吃摊就想过去吃,拉着谢秋贤跑东跑西,一时看这个一时看看那个。谢秋贤也便随着她乱跑,他上山不过也才三四年,这些凡间的街市于他而言并不算新鲜。

“谢师弟!你看这个这个!小木鸟推起来会响诶!还有那边!是泥人!我们要不要给卢师弟跟木师姐也捏一个?这个丸子好吃,打包带回去让师姐他们尝尝!呃——糖葫芦好酸!”像小雀儿一般活泼乱动的小小姑娘满眼都是人间的稀奇玩意。

谢秋贤一会功夫便拎了一大包杂七杂八的玩意跟在他身后。

“铃儿师姐……是不是买太多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想买的呢!”

“可是这么多小吃点心,回去若是吃不完岂不是麻烦。”

“恩……这个嘛…那我们就多吃一点!我是师姐,听我的!”

谢秋贤叹了口气,面前这小丫头个子还不到他胸口,又小他三岁,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得好笑。

于是孟铃儿一直从下午逛到了傍晚,脸上看不见一点疲惫之色。江林的夜市也是热闹非凡的,沿街挂起了灯笼,映着热闹的蒸气,更是别有一番人间烟火味。逛完夜市又开始沿河散步,二人正走在一座小拱桥上时远远看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谢师弟,左边那个是不是……白天府衙里那个方士呀。”

谢秋贤瞟了一眼,那两人正在一条木船上,停在一堆荷花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像是,我们还是别去打扰这俩人了,呵。”难怪官府会找上这么个看着就像骗子的家伙,原来是有奸情。

而这时李微言正在观察水流和莲叶的长势。“郑捕头,你觉得尸体可能是从上游飘过来的?”

“正是,只是我顺着河道往上查问了几个村子都没有发现失踪女子的消息。”

“倒也未必就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如仵作所说,尸体入水到发现不过一两日,在县城中落水被荷花水下的茎拦住也是很可能的。刚刚在那女子的坟边我确有感到冤死的怨气,但魂魄却不在附近。死于水中的话也有可能魂魄也困于水中。”

“那方士你可有什么招魂之法?”

“招厉鬼来又不能直接打散那可是得做些准备的,对了,你们可有查问过是否有人发现街邻的妻子不见踪影的?”

“确有几户人家说妻子回了娘家,但是有几位的位置实在有些远,一个来回便要半月,实在无法一一查证。”

“那可查的有几位不可查的又有几位?”

“可查的本县的有四位,不可查的有三位。那三位和其街邻都曾被带到衙门认尸,但是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李微言沉思:“又或者,能够认出衣物和装饰的那人……装作不认得呢?”

“你是说……”

“此事恐怕还需郑捕头好生再细查一番,驱散或是斩灭冤鬼易,可若是想让她重归轮回,必要先知晓她的冤情,了解她的怨恨。一个怀孕女子凭空消失,周围的邻居却不知情,说明这个女子平日就在家不见人,或者,是外乡经过此处的人。”

“在下明白了。”

“不过郑捕头恐怕要快,今日那四人看着并不打算在江林县久留,估计这两日便会动手,我会从其他的路子探探这冤魂的路数,调查之事便拜托了。”

“哪的话,应当是在下拜托您才是。”

他们大概注意不到,水下有着一双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睛。

二人分道扬镳,郑直先回府衙去调看户籍案卷,李微言则抬头看了看天时,离阴气极重的时刻还有几个时辰,摸了摸肚子,跑了一整天只吃了早饭,该吃点东西了。

于是她便寻了个馄饨摊子点了一碗猪肉馄饨。这是家夫妻店,丈夫在一边擀制面皮和捶打肉馅,妻子则下锅煮馄饨招待客人。客人们络绎不绝,小小的馄饨摊冒着热气,显得亮堂堂的。

这家摊子的馄饨皮薄馅大,汤底是提前熬了一夜的大骨浓汤。馄饨先是下水煮熟,一旁的汤碗里早已放好了香菜蒜泥虾米,滴了几滴酱油和香油,摆了一排。等到馄饨快要出锅,便先舀一小勺汤倒入碗中搅匀,再舀一大勺汤乘个半满,一次性便做好五碗汤底,骨汤伴着香油味香气四溢,这时馄饨也全熟了,老板娘熟练地把馄饨等量舀入碗中,正好五碗,每碗十个。

“哎呀,方士你可是好几天没来了呀,这次怎么没跟着夫君一起来呀?”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李微言,对于在这小县城做生意的摊贩,记得每个熟客都不是什么难事。

“啊,我是接了活计来的所以才一个人。”李微言接了热腾腾的馄饨,从筷筒中取出一双筷子和一个瓷勺。

谁知老板娘看了眼方士背后,笑着说:“恐怕这次还是两碗呀。”

李微言转身,正看见背着药箱的竹山走过来。有些惊讶:“阿竹你怎么来了?”

“柴胡快用完了,我便到城中采买些。正好肚子也饿了,便来了。”竹山坐到四角方桌旁,将药箱放下。“老板娘,我也来一份馄饨。”

“好嘞!”

“那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李微言笑起来。

竹山只是轻笑着看她。“是你终于肯老老实实吃饭了才是。”竹山从前住在江林县城时常常来这家馄饨摊,当时李微言总是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赖在他旁边,他去哪她就去哪,他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久而久之老板娘就认识了这俩人,常常调笑竹先生不如娶了这个小丫头算了。

“话说今日衙门的差事如何了?”

“嗐,别说了,来了几个仙门弟子插手,不过好在郑捕头比较耿直,还是硬让我接下了。”李微言一口一个吃着馄饨。“那几个仙门弟子长得都还挺好看的,但是都没阿竹好看。”

“你净会些哄人的甜言蜜语。”

“阿竹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若有一字不真天打雷劈。”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

不多会,老板娘就端着另一碗馄饨来了,竹山道了一句多谢,便斯文地理好袖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与旁边那位简直形成了对照组。

“对了我今晚应该不回家了。”

“为何?”

李微言将女鬼之事一五一十地照说了,除去尸体的部分。竹山决定今晚陪着李微言一起。

“可是晚上可能会见到鬼哦。”

“鬼有什么好怕的。料想这鬼也坏不到哪去,这么多天也没有害过人,只是吓人而已。”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李微言心想。

待到晚间,夜市歇业,大街上的行人们都各自回了家,一切热闹繁华都收了起来,江林县终于露出它安静又漆黑的一面。李微言跟竹山蹲守在河边桥旁静候子时。

直到子时,平静的水面终于起了动静,一个臃肿的身影从河里爬出来,顺着岸边的石梯走上了街面。

竹山见到那怀抱着死婴的肿胀女鬼时还是吓了一跳,看向身旁,身旁的妻子倒没有半分异样的神情,似是司空见惯。

李微言拿起竹山的手在他手心划了一道符咒,然后合上他的手变成握拳的姿势。“阿竹你只要捏住这个符,女鬼就发现不了你。我们跟上去看看。”

“好。”

那女鬼嘀嗒着水,沿着街巷游荡,时不时地发出呜咽抽泣的声音。女鬼身上的水,滴到地面上会显示一段时间,然后便像从未出现一般凭空消失。她没有脚,可是走过的地方却有水脚印,水痕随着她不断前行渐渐消失。

女鬼抱着婴儿,不甘地向各家窗户张望,混浊的白眼空空荡荡,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她的五官挤在水肿的脸颊里任谁见了都要吓昏过去。漆黑的街道上,只有这个面目可憎的肿胀身影游荡着,身后拖着一步、一步的水脚印,在青石砖地面上一步一步地消失。街道被不明的雾气所笼罩,方士二人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生怕慢一步这女鬼就隐入雾气之中。

在游荡了许久后,她停在一间客栈前。

“如归客栈。”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狰狞,身上的鬼气也开始发红,她想钻进这个客栈,但是飘到门口又面带恐惧地瞬间消散。

“阿竹你说得很对,她是个连变成冤魂都没有能力害人的可怜女人。”待到女鬼消失之后,李微言走近客栈,心情复杂地看着客栈前的水渍。

竹山因为女鬼的外表其实心中一直有惊惧,如今听到妻子这番感叹实在心生愧意。他明知这女鬼死得可怜,可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嫌恶。他的妻子却能不为女鬼肿胀可怖的外形所影响,这份心境是他所不及的。

“阿竹你也觉得她看起来可怕是不是?”李微言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可是这不是她的错,是杀死她的人的错,是凶手让她到死都怀有怨恨不得不拖着这副怨恨之相不得轮回转生。”

“是啊……”竹山也看着那团渐渐消失的水渍心生怜悯,更不由得对妻子的工作多了几分敬意,他当初选择医者这条路,便是想救这世上的人,而她现在也正是在救这世上的人。“这样说来,害她的凶手便是在这客栈之中?”

正想着,李微言已经敲响了客栈的门。

过了会,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开了门,打量门口的二人。“两位是……?”

“住店,可还有空房?”

“有,有的。”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有些许肥胖,因为常年笑脸迎人眼尾纹极重,显得时刻笑意盈盈的,看着很是和善。

“那就来一间。”

“好嘞,客官请进!”掌柜挂上一张迎客的专业笑容,一手招呼刚把椅子全扣到桌上的小二哥,一边把二人引进堂内。

“客官要住几日?可否要些小菜热水什么的?”

“一日便好。小菜不必了,热水的话……”李微言看了眼竹山。“那就要一盆热水。”

“好嘞,这就给您准备。”

从进门开始李微言就开始观察这家客栈,一楼是饭堂二楼是客房,是很常规的客栈布局。进了二楼客房,李微言关上门,迅速打开窗户,这扇窗户正好对着河道,若是平常,她肯定闲下来赏赏景。

“有什么发现吗?”竹山将床铺翻起来掸了掸,然后再摊平,让垫子更松软些。

“客栈的后门就通着河道小街,旁边还停着几辆空车架子,可能是平常送菜之类的,只是,这么一间客栈需要这么多车吗?”

“那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寻常的客栈,但一想到女鬼跑到这来很可能是因为杀她的人就在这个客栈,又不禁不寒而栗。

可是李微言就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这从一楼到二楼这短短的十几步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待到店小二拎着一桶热水上来,李微言便顺便问了问这客栈有没有老板娘之类的。小二信誓旦旦地说在这店里干了好几年从没有听说过什么老板娘。接下来李微言又杂七杂八地打听些别的东西,好一会才让这小二退出去。

“言儿问这么多,若是那掌柜发现我们是在来调查此事的怎么办?”竹山有些担忧。

“我还怕他不发现呢。”

这一夜他们和衣而眠,都睡得很浅。深夜李微言突然被女子的哭声惊醒,她推醒身边的丈夫。“夫君,你听见了么?”

“听见什么?”竹山有些不明所以,努力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可除了蛙声和蝉声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李微言耳中的女子哭声还在,却分不清是何处传来的。

“女子的哭声,很小,若隐若现,但是应当不是我幻听。”

竹山又很努力地听了,可还是什么都听不见,甚至有些耳鸣了。

李微言起身,想寻出哭声的来路。

“是不是……女鬼的哭声?”

“不是。”她很确定。正说着,屋外传来了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一根小小的管子穿过纸窗,吹进迷烟。她急忙示意屏息。

屋外之人等了会,见屋里没有什么动静,便打开门,把床上熟睡的二人套上麻袋扛了起来。入屋之人,正是那个面容和善的掌柜和店小二。

李微言在麻袋中感觉自己在被扛着走下楼梯,绕了几弯之后,听到咔嚓声,木板移动声,接下来又是下楼梯。难道这客栈还有地下室?然后又是十几步,李微言终于明白自己听到哭声是哪来的了,是几个姑娘的哭声。

“tm的,哭个屁哭。”李微言听到那个掌柜凶戾的咒骂,接下来就是铁门打开,人身上被踢的闷响,哭声戛然而止。

然后自己也被从麻袋里丢出来到那群姑娘中间。

“哼,这个女的长得实在一般,倒是这个男的长得漂亮,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屮,你敢卖他?!李微言闭着眼心里已经把这个贱人八辈祖宗骂完了。同时她也明白了不对劲的感觉是哪来的——与二楼相比,一楼的大堂实在算不上大,哪怕是加上厨房库房和掌柜的自己的卧室,一楼的面积也不对。再加上晚上实在很难察觉到的,这里的隔音做得太过于好了,好得不该是一家客栈的水平。

而府衙之中,查了半夜案卷也毫无头绪的郑直,从故纸堆里翻出一份外省人跑来江林报失踪案的案卷,讲的是报案人的妻小回娘家的路上失踪了,报案人一直查到江林县断了线索便在这里报了案,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来,报案人还人间蒸发了,这还是很多年前的案卷,是上任县令时的。

“外乡人……”郑直想起晚间方士的话,从这份案卷里看到线索终结于如归客栈,便打算天亮后去此处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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