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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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入冬以来，临州没下几场雪，偏偏在除夕之前，一场大雪簌簌而至。
梁斐然直接把话放到台面上，态度强硬：“我不准你回梧城。”
她以为他至少会问一下原因，不料谢嘉木什么都没多说，反应平淡地答应了。
谢嘉木过年不回梧城没有什么大碍，买的年货用快递寄了回去，还给李敏尔转了一笔不小的钱。
可是梁斐然不回梧城却引起轩然大波，梁斌生本来就对她种种忤逆行为不满，态度柔和那几年不过是看她乖乖待在慕然工作，以为她收了心。
现在慕然好不容易上了轨道，她撂挑子甩手不干，跑去开什么精品店，虽然看起来干得有声有色，但比起梁斐真和梁斐凡手下的产业，那点利润也就算个小打小闹。
梁斌生看不上这个女儿，这个女儿打心眼里也看不上他，但前几年两父女好歹夜算相安无事，今年过年梁斐然家都不回，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梁斌生在家宴上大动肝火，扬言梁斐然再也不要进梁家门。
梁斐凡给梁斐然打电话通风报信时，梁斐然正和谢嘉木在她家的阳台上看烟花。
两人喝了点酒，两个孤独的灵魂依偎在一起，烟火升空发出巨大的鸣声，盖住了手机微弱的震动。
借着三分酒意，梁斐然靠在他耳畔大声地问：“谢嘉木，你心里是不是有一个人？”
谢嘉木注视着绚烂的烟火，茶色淡泊的眼睛被彩色的光照亮，他听到了梁斐然的问题，但他不想骗她。
“有。”
酒精给了梁斐然面对真实的勇气，她追问：“是我吗？”
话音落地那一刻，她好像希望他骗她，好像又不希望他骗她。
他用沉默回答了，梁斐然吁了一口气，这样的回答还不错，可以让她自由遐想，随意发挥。
随着凌晨的临近，两人越靠越近，最终融为一体，黑暗中她发出满足的□□。
程星觉得看到了以前的吴宙，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口猛地一阵疼。
在她父母面前，吴宙拿出了以前的自信大方，那副精英的皮囊重新套在身上没有任何不适，但同时他又一贯的体贴周到，哄得李敏尔和程铭笑得合不拢嘴。
程星注视着他，在心底直叹气，感慨那个意外改变了太多东西。
从生命中剥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留下血肉模糊的创口不会再愈合。
凌晨程星翻来覆去睡不着，跑到吴宙这边，悄悄打开房间门，钻进他的被子里。
他背对着她，她在他背上画十字。
“你睡着没？”程星问。
“没，你怎么过来了？”吴宙翻过身抱住她。
“怕你认床睡不着才过来的。”程星笑。
“快回自己房间，不然早上被叔叔阿姨看见了不好。”吴宙话虽这么说，手却贪恋地将程星拥得更紧。
程星在他怀里也开始动手动脚，“不怕，我早点溜回房间就好。”
吴宙皱眉，“这不太好”
他话还没说完，她吻住他，并翻身趴在他身上，咬了一口他的下唇说：“不怕，我们是合法情侣。”
第二天早上，程星太累了没起来，十点多李敏尔冲进她房间，把窗帘一下全拉开。
程星揉着惺忪的眼睛，大喊：“妈，你干嘛！”
“给你十分钟快起来，十一点出发去你爷爷奶奶家，你看着办。”
李敏尔说完转身出了房间，程星拍了拍脑门让自己清醒过来。
清醒一点之后，她蓦地发现她在自己房间。
她的记忆停留在吴宙蹲在床边用湿巾给她清理，她困到不行对他说自己眯一会就回去。
程星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吴宙已经穿着得体地坐在沙发上了，他看起来容光焕发，一点都不像熬了大夜的人。
他们相视一笑，她拿了块面包坐到他身旁，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把我抱回房间的？”
“五点。”
“你几点起来的？”
“八点。”
程星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用睡觉的吗，昨晚那么累，怎么不多睡一会？”
吴宙一本正经地答：“不用，不能给你爸妈留下我爱睡懒觉的印象。”
程星在心里给他鼓掌，真是二十四孝好女婿。
从大年初一开始，吴宙就跟着程星走亲访友。
爷爷说今年程铱没回来，家里安宁好多，程星也点头同意。
吃完饭，吴宙陪着爷爷下象棋，程星在一旁观战，虽然看不懂，还是会夸他：“你怎么什么都会。”
吴宙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可惜水平一般，下不赢爷爷。”
爷爷笑得灿烂，脸上的褶皱聚拢在一起，像一朵菊花似的。
在外婆家，外婆拉着吴宙的手，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程星。
吴宙很真挚地说：“外婆，要是没有星星，我早死了，这辈子我就只为她一人而活了。”
“你放心，她要是有半点不好，我也活不下去。”
外婆听得心惊肉跳，程星连忙过去打圆场，她重重打了一下吴宙，“大过年的，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转头又对老人说，“外婆，吴宙的意思是他离不开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对方，相亲相爱一辈子！”
吴宙在一旁不敢出声，附和着程星点头，外婆这才安心。
…
从除夕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七，梁斐凡不停地给梁斐然打电话，劝说她回一趟梧城。
“让他气，反正又气不死。”
“姐，你别这样。”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让我滚出梁家。”
“姐，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死老头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不是他赶我走，是我压根就不想回好不好！”
“姐，我知道你不想回梁家，离不离开梁家你无所谓，但你能不能为二太想想。”梁斐凡语重心长地说。
梁斐然停顿半刻，随即问：“我妈…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头子的气撒不到你身上，只能撒在她身上，横竖是受了委屈，还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梁斐然沉默了，老头子骂不了她，教训不了她，只会拿她妈出气，她妈又不是强硬的性子，只能忍着受着。
“姐，有句话我就直说了，老头子年纪大了，你我、梁斐真、二太还有我妈，大家谁不是在等那一天。”
“二太这一辈子怎么过来的，你比我更清楚，你真的忍心让她在那一天被梁斐真还有我妈踩在脚下吗？”
“可是我…”梁斐然头痛。
梁斐凡接过她的话，“姐，我知道你不想争什么，梁家的一切你丁点都不稀罕，但是二太不一样，这么多年梁斌生亏了她，你是她的女儿，你不帮她就算了，不要拖她后腿。”
挂了电话，梁斐凡的话不停在她脑海回响，弄得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终于大年初十，她决定回梧城一趟。
谢嘉木开车把她送到机场，梁斐然说不知道要在梧城待几天，让谢嘉木好好照顾自己，每天给她打视频电话。
他答应了，他目送梁斐然拖着行李箱离开，当天下午他就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张机票，飞梧城。
谢嘉木没有回家，他住在家附近的宾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回梧城了，他只是想远远地看程星一眼。
只要能远远看程星一眼，他就能满足地回临州。
程星在家里接到李敏尔电话，李敏尔在中心广场的超市买东西，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没带钱包，让程星跑一趟送钱过去。
挂了电话，程星从沙发上起来，她的手还被吴宙牵着，他依依不舍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程星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吴宙宽大的手背，“你在家陪爸，我很快就回来。”
他注视着她，默不作声地同意了，程星回房间穿了件杏色大衣就出门了。
梧城的冬天温度不低，维持在十五度左右，而风却像藏了湿绵绵的刀子，钻进骨髓里，让人不停打寒颤。
阔别三年，中心广场与记忆中的已经截然不同，熟悉的商铺已经不多。
商场中央搭了一个很大的舞台，舞台四周挤满了人，程星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过去。
超市在商场负一层，程星无意逗留，径直往扶手电梯走去，她坐上电梯，电梯带着她缓缓往下走，然后她听到了一个致命的声音。
“今天是我们暗尘乐队新歌在梧城的路演，各位粉丝朋友已经提前入场等了很久了，大家辛苦了，下面话不多说，让我们掌声欢迎暗尘乐队！”
程星脑子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她反应过来之后回身就往上面走，逆行的电梯减缓了她的速度。
“大家好，我是暗尘乐队的主唱余尘。”
台下传来一阵掌声和欢呼，程星朝着舞台疯狂地奔去，与晚心的死有关系的第三个人现在离她不过几十米。
现实真是吊诡，她和吴宙余生都走不出晚心死亡的阴影，两人互相舔舐着伤口，以求在痛苦中寻得片刻安宁，而第三人，最重要的第三人
他凭什么不痛，凭什么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过他那被人簇拥的璀璨人生。
上天啊，这不公平，他才是最应该下地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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