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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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荞以为他对自己的话有所疑虑,并不恼。
“或许在你看来,我的话荒诞可笑。”云荞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纤长的指尖拈着递到他面前。
“这家铺子的地段不好,经营状况一直亏损,沈家一直有要卖的意思。约莫半年,这家铺子的地段便会有翻天覆地之变。你可以求了沈老爷将铺子分到你名下。”
沈如珩接过,纸上是两行行书,线条流畅匀称,足见笔者落笔娴熟。
“半年后之事,你如何知晓?”沈如珩盯着纸上的字体,脸色晦暗不明。
他有缘见过她的字,满满一页小篆。落笔或深或浅,个别字甚至都有墨迹从笔画中溢出,一整页字里挑不出两个写得好的。
这两行行书,俨然与之前的字的笔锋走向类似。
应是她写的。
她似乎藏了些什么。
又为何如此?
“阮家如今位于众商家之首,与我有些干系。”云荞的话并不假。
前世,阮家发家因发了一笔横财起家,却也不至位于首位。这一世,因为云荞明面上的示意,阮家收揽了不少上一世第一商户的生意,是以在榜。
“听闻,阮小姐六岁时,便搅了阮家老爷的买卖。”沈如珩声线低沉,难掩疲惫。
此事确在京都比较出名。
不过却传的有些夸张。
她不过是把两家已经拟好还未签章的协议糊上了泥巴,导致当天没能完成当铺转卖。
第二天,铺子便被官府封了。
前一日的阮岑还在骂她和林秀云败家货,第二日就抱着她亲昵喊她为阮家的吉星。
后来用了些手段和计策,云荞坐实了她吉星的名号,同时也我行我素起来。
“沈公子觉得,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云荞说话时笑弯了眼,她自是不会说出实情,只道,“不过是有贵人而已。”
沈如珩的小厮过来提醒:“公子,已过巳时了。”
他该回去了。
当今世上,正经人家的小姐哪里会私会外男,私定终身的。
重生后,云荞俨然再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尽管对方是沈如珩,却也是她的名声会败坏。
她能看出,沈如珩似乎并不在意那些规矩名声。否则也不会与她私下见面。
她在赌,重生后的每日、每件事,她都抱有赌的心态。
无所为,那么最终她还会横死在一个没人在意她的院子里。
所以,不论世俗怎样看她,她都要为自己的以后做个打算。
“沈家的家世,若不是三代不可为官,再怎样都不会与阮家有任何姻亲上的交集。”云荞垂了眉目,“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才会不顾礼义廉耻,约你出来一见。”
“我回去会与家父商议。”沈如珩没有直接给她确切的回答,“若是有了结果,母亲会去阮家提亲。”
“好。”云荞心里了然,“我会等。”
沈如珩被小厮推着出了院子,云荞却坐在院中出神。
她过于心急了。
她还是怕阮岑一意孤行,不顾她的意思强行把她许了人家。
虽说她之前话中提及,不会嫁。
但若是真的定了亲,她就真的进不了沈家了。
因为即便她闹着不嫁,即便沈如珩命在旦夕,闹成那般,沈家也定不会再来求亲。
沈橪在意脸面。
沈如珩对于沈家而言,俨然弃子,沈橪期许没有一成放在沈如珩身上,而把百分百的心思全投在沈如珏那里。就连谋反,都是要推沈如珏上位。
所以,她与沈如珩都该心知肚明,彼此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大概这世上,若是有,可能也只有沈如珩可以放任她胡作非为。
珠珠从诊室的门走出,手里拎着包好的药材,到她身边站定:“小姐,沈公子今天的账也已结清。”
“嗯。”云荞起身,视线在沈如珩轮椅留下的两道轮子痕迹上停了一瞬,才开口,“回府吧。”
是夜。
云荞梳洗完毕,靠在床头,拿了卷书在看。
人前她从不看书,只有无人的时候,她才会拿起书看上几页。
珠珠拿了烛火,将之前的燃灯换下,忍不住劝她:“小姐天天夜里读书,仔细眼睛。”
“不碍事,读不了多久了。”云荞合上书,双眼跟着眯起,缓缓吐了口浊气。
“我打听过了,沈老爷和沈夫人是因沈少爷的婚事拌了嘴。”珠珠倒了杯水,端过来放到床头的矮柜上,“沈夫人想沈少爷娶小姐你,但是沈老爷不同意。”
瞧,沈家的心思也与上一世不同了。
上一世,沈老爷乐得沈如珩与她结亲。就连提亲都亲自过来。
“小姐,那你今日见沈公子,会有用吗?”珠珠都跟着有些坐立不安。
“急不得。”
现今,只有一个薛家提亲,还不至于慌张。
“只能等了。”
“薛家公子,我瞧着也是体贴之人。”珠珠像是在劝她,“而且薛家夫人,看上去也挺和蔼可亲,性格直爽的。就连咱家夫人都好像很喜欢薛家。”
“知人知面而已。”云荞喝水润了润嗓子,“珠珠你还年轻。”
“小姐不也跟我差不多年纪。”珠珠笑言。
熄了灯,云荞躺在床上,困意毫无,反倒想起了前世。
薛容自前世起,都是这般。
似乎每件事都会考虑的很周全,也会顾着她的心思想法,做的决定往往都是会让她欢喜的。
所以,情窦初开的云荞自然而然便对他有了情意。
两人偷偷书信往来,云荞写得一手好字,京都的闺秀,没有比她字写得好的。
每每他送来的书信里都会将她夸赞一番。
有时候是夸她的字写得好看。
有时候是夸她的诗词用得极好。
有时是街上匆匆一瞥,便在书信中夸赞她衣着淡雅,大方得体。
小姑娘心性的云荞自然被他哄骗的心花怒放。
当他说会娶她、会提亲的时候,她根本不疑有他。
日日盼着薛家登门。
后来,薛家夫人确实来了,她的亲事也早已定下。
永远忘不掉那时,薛夫人狰狞的表情与现在的笑颜笑语有多不搭。
她仍然记得当初,薛家夫人上门时,府里被搅的天翻地覆。薛夫人将所有云荞写的书信摊开在所有长辈面前,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
阮岑没了面子,大发雷霆,薛夫人走后,将珠珠打了半死,如若不是她拦着,珠珠可能命都留不住。
因为跟着挨了板子,加上心灰意冷,她大病一场。
即便是病中,她都念着薛容,生怕他受了什么刁难或者牵连。
却不成想,薛容在她之前成了亲。
他成亲那日下了大雪,云荞不管不顾跑出府去看。
在大雪中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次才到薛府门外。
她藏在一棵古树后面,偷偷看着薛府热闹的庭院,络绎不绝贺喜的人进进出出。
原本以为他是被逼迫,直到她见了才知道,自始至终,一厢情愿的只有她。
薛容面上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泪水混着雪花滴落,不见踪迹。
他不经意瞥见她时,那瞬间的呆怔和惊异,以及一闪而过的嫌恶让她印象深刻。
她晕倒在大雪里,被阮家人抬回去,发了三天三夜的烧。后来不等她病好,便上了花轿。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她和薛容的书信,从一开始就已被薛夫人知晓,后续所有的信件都会经过薛夫人的手。
薛容的底气不过就是她喜欢他。
于是,当他攀附上高枝,她自然就被弃,成了京都的笑柄。
反观薛容,此事仅为他年少轻狂的风流韵事。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划过,云荞如今对薛容再无恋慕,想到当初,仍旧心绪不宁。
不知自己是什么时辰睡去,大清早便被院子里的嘈杂声吵醒。
“珠珠。”云荞喊了声人,却没有回应。
“珠珠——”她加大音量,外面的人很多,交谈声充斥着庭院,仍然没人进来。
“珠珠!”云荞拧着眉,被吵醒之后实在心气不顺,几乎是吼着叫人。
这次有脚步声匆匆逼近,门被推开,珠珠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小姐你醒了。”
“何事如此吵?”她的院子里平日从不会这么嘈杂,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叽叽喳喳在院中喧哗。
阮家的丫鬟、小厮都知道她的脾气,没人敢到她的院子里撒野。
“是齐家。”珠珠喘着粗气,“齐家直接把聘礼一起运过来了!前院放不下,老爷让人搬到后院来。”
云荞困意全无,立刻从床上起来,边穿衣服边问:“爹同意了?”
“应该还未同意。”珠珠愁眉不展,“但是街坊邻里都知道了。”
她只随意拢了头发,顾不上梳洗,便冲进院中。
有些面孔确是齐家的奴仆,云荞气血攻心,朝着院中的女使、小厮喊:“把东西都给我搬走!”
云荞半披散着头发,衣服都来不及换,显得颇为不修边幅,站在卧房门口对着一个院子的人撒泼:“没听到吗?都搬走!”
“搬到街上也好,搬回你们齐家也罢,别让我在阮家看到一样你们这破烂东西!”云荞话说得难听,不顾后果地脱口而出。
她慌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齐家。
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心悸的感觉上来,云荞右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她对齐思恒的恨意远超过薛容。被齐思恒与他的白月光一步步推入深渊的无助感,她时至今日仍印象深刻。
“小姐你怎么了!”珠珠见她如此,整个人慌得直接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