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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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逃避不是裴崇道的性格，但是在没有万全的解决方法下，贸然做决定也是愚蠢的行为，更何况还没有确认幕后之人和又一坊的立场，暂时也不用那么快进行取舍。

即使最后发现是自欺欺人又怎么样，起码这段时间的相处，是他不愿舍去的美好回忆。

为了不让自己在证据不足时瞎担心，裴崇道索性出门找家茶楼听听曲。

楼里人不少，都是听闻来了一个色艺双绝的小娘子，想着看看热闹捧捧场，毕竟今日可是佳人首秀。那掌柜的早就卖力宣传过，甚至还借了陆玄英的名头，说什么这个小娘子不仅琴艺了得，舞姿更是不输昔日一舞动洛阳的“神都第一女冠”。

这不，吸引来了众多好事者，也有玄英的爱慕者，更多的是惋惜没有亲眼见证玄英风采的人们。

裴崇道本就是图个清净自在，谁想到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楼来，他素来不喜这种场合，少有的出席也都是因为有同僚或朋友在场，因此便准备结账走人。

“裴少卿不再坐会儿了？巧儿过会儿可就要登场了。”掌柜的倒也不是真心挽留，他巴不得裴崇道离开给他的客人们腾地儿，毕竟没几个人敢坐他附近，这不是浪费资源浪费钱财吗？走了好，又能坐四五个人。

“俏儿？”因为茶楼里有些吵，裴崇道便听岔了。

“对啊对啊，裴少卿听过她的名字？”掌柜见他似乎有些惊讶，只当是巧儿名声大震，心下欢喜，巴不得自己这“陆玄英”的仿品能被正主的新欢首肯，当下就要留他。

裴崇道摇摇头，径自离去了。

想来也是觉得自己过于魔怔，俏罗刹再怎么也不可能白天出现在这种场合。也是他私心里不想听到别人俏俏、俏儿地叫着，可又不能说什么。

离开茶楼前，他又回身望去，只看到一青绿色披帛闪过，上面绣着的图案似乎有些眼熟，却不太记得在哪里看到。

正了正衣冠，他又沿街信步。路过五珍阁时，他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进去。

店内多是女子，也有零星郎君陪着小娘子来买珠钗，像裴崇道这般只身一人的倒是少见。

“裴少卿怎么来了，是要送陆女冠什么礼物吗？哎呦，那你可来对了，陆女冠最爱买我们家的首饰了。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绝不会重样。”掌柜的迎上来好一通说，直把裴崇道说得愣住了。

是了，自己现在和陆玄英还是一条绳上的，在没有道歉说清之前，也没法和外人说些什么，否则让她脸上无光，更遭人闲话。裴崇道在心里叹气，毕竟是他欠了对方的，不论是画还是其他……

对了，画！他记得玄英那画上女子穿戴和刚才所见一模一样的披帛，是巧合吗？毕竟一路走来，他也听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店家打着“陆玄英”的名号将那女子推出，那么做一身同款的衣物也不奇怪。

可裴崇道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头绪，一旁掌柜的见他没什么表情，虽然不敢直说什么，也不免心里嘀咕。

“请问掌柜的，这个珠子你可见过？”因为陆玄英之事倒也不是迫在眉睫，反正来了珠宝店，不如问问先前俏罗刹落下的那个黑色珠子来历。

掌柜的接过那黑羽珠，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又不敢确定，郑重其事地将珠子放在乳白色瓷盘中，又取来了小半碗水，将其放入水中静候。

见裴崇道不解，掌柜的似乎又有了可以介绍的方向，当即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镶满了宝石的盒子，满脸堆笑道：“裴少卿请看，这盒子据传来自西域，上面镶嵌的宝石都是我们这儿没见过的，只可惜这块儿缺了一个，盒子的价值也就大大减少了。”掌柜的指的是盒盖上所雕鹰隼的头部。

雄鹰展翅，偏偏缺了一只眼睛。

“传说中，西域有一种珠子，摸上去似动物的皮毛，会在夜间发出金黄色的光，但是过于小，无法像夜明珠一样照明，所以会应用于壁画和雕刻中，特别是禽类的眼睛。”

试想墙壁上的动物有这么一对眼，半夜欲行不轨的人见了，会误以为真，胆小的吓去半条命都可能。

五珍阁不仅卖珠宝首饰，更搜集天下奇珍，对这种稀罕物竟也如数家珍。

裴崇道不觉得俏罗刹落下的这颗是传说中的珠子，一是每次夜间相见，这珠子挂在假面的绑带上，若不仔细看都不能发现，从来没有夜光功能；二是如果是掌柜的所言那种，必然珍贵，又一坊再厉害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还能用来装饰绑带，岂不是暴殄天物。

更何况这珠子摸上去更像鸟羽，而非皮毛，且质地坚硬而中空，与那掌柜的所说相去甚远，而这也不过是商人的套路，如此天花乱坠一通，不能尽信。

果然，掌柜的很快将珠子还给裴崇道，摇头遗憾道：“裴少卿，可惜了，若是那奇珠，入水会沁出血色，这个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既然来了，要不看看我们这儿其他宝贝？”

虽然都是一些话术，可人家毕竟招待半天，裴崇道本就是想四处看看，若是挑中一两件倒也可以在下次与俏罗刹见面时相赠。

这一点头可了不得，莫说裴少卿从前几乎不近女色，便是偶然上街走走也从不会去衣饰相关的店铺。

看来陆女冠对于裴少卿十分重要，不愧有“神都第一女冠”之称。

“裴少卿，这条紫翡微雕玛瑙金珠禁步可是近来的头货，一般人可看不到呢！”掌柜的将裴崇道请到里间小坐，又亲自捧出锦盒给他展示。

这翡翠是紫罗兰色，被精雕了一幅美人对镜描花钿的图，淡雅的紫色从窗台喷薄入屋，侵染了小娘子的发髻，又有一簇流泄而下，妆点了罗衫晕裙。那小娘子侧脸剔透，偏眉心花钿处有一紫色晕染的小点。匠人巧思，将这块紫翡的美貌发挥到极致。

紫翡左右有玛瑙串子相连，间或补入几个镂空金珠，以紫色丝绦收尾，整条禁步呈现出一种优雅的华丽。

“陆女冠有对紫翡玛瑙金簪也是在我们这儿买的，和这块禁步同出一块紫翡原石，只是这禁步雕了数月才好，也是裴少卿来得巧，前天才送来。该是陆女冠和这块紫翡有缘分。”掌柜的说了一通好话，也是受了传闻之扰认定了这二人早就搅合到一处，自以为这番言辞朴实动人，却不想裴崇道脑中第一反应并非陆玄英。

他想的是那晚梦中的小狐狸，是走入夜色中的俏罗刹。

似乎与这紫翡极为相配。

掌柜的最会察言观色，见裴崇道目光沉静却面色柔和，当即悟了，又说了几句什么紫翡养人，有贵人气的俏皮话，终于让他点了头。

“这要多少钱？”他摸着那美人像，仿佛看见白日对镜的俏俏。

“陆女冠一向照顾我们生意，也不与您玩虚的，一十八贯，吉利数字讨个彩头。”

他点点头，让掌柜的差人随他回府取，下楼时他又瞥见先前介绍的那来历不凡的盒子，不过一瞬便收回目光，谁知掌柜的立马叫人取下一并包起来，直言是送他赏玩。

见他似乎有拒绝的意思，掌柜的忙道：“裴少卿可别推辞，这盒子也是与您有缘，指不定哪日你便能寻到那传说中的金珠，到时候若能给小的开开眼就心满意足了。”

玄英看着坐在下首的来逸臣，搁在拂尘上的手指一动，这人坐在这里喝了半天的茶，却一句正事也不谈。

“来祭酒，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陆女冠不愧是圣人最宠爱的道门中人，玉清观的茶都比别处好些。”来逸臣依旧文质彬彬的模样，说话慢条斯理，语气诚恳。

可在玄英听来，这话里话外尽是圈套。

“来祭酒说笑了，这茶是卢二郎所赠，小道不过一方外之人，幸得圣人垂青已是修了几世之缘，哪里能与‘京郊十二观’诸位道长相比。”

自从上次宫中相谈后，玄英将那几人的档案都找出来仔细看过，特别是来逸臣和他兄长来俊臣。

若真算起来，她可以说与来俊臣称得上同僚，毕竟都是为了圣人处理某些特殊的人和事。

只是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一个擅用计策，一个爱用酷刑。

但玄英一向耻于与来俊臣并论，私下也在与崔绮儿偶然谈起一些案子时提到过他。

崔绮儿觉得“姓来的品行低劣，以奸盗身入仕，这让谁看来都很奇怪”，玄英倒不在乎那些出身，也知绮儿是不忿来俊臣曾诬赖他们崔家，还是玄英替他们辩解的。

丽景门内常年有哀嚎声，她多次夜半经过都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手段狠毒，反复无常，是个祸端孽种。”

玄英处理的都是自身有问题的人，不像他，从来都是诬陷忠良。

有这样一个兄长，来逸臣如何做到如此端方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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