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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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总是意气风发，卢二持着鞠杖看准时机就往空中抡去，马蹄飞扬掀起阵阵尘土，挺身连击十数下，将球带到他们红队的范围内。

众人见状，也都扬鞭策马。玄英命他们包抄卢二，自己压低身体往前冲去，鞠杖在地上拖行数米后一个纵身，整个人凌空而起，仅仅用一只脚勾住马镫，斜着身子却能保持平衡。

随后，她觑准时机，在空中舞动几圈鞠杖后顺势一个回击，将球带回后也不松懈，立马坐稳持续挥动击打。

因她一番特技，好些人都看得呆住，红方球门处的守将亦是，当他身体跟上脑子去阻拦时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玄英的球滚进了自家洞中。

“第一筹，陆玄英，蓝方计一分。”裁判击鼓举旗，在属于蓝队的架子上插上一面旗帜。

即使有人觉得玄英故意用计吸引人注意，可也不得不拜伏在她高超的驭马术上。那一起一落间英姿勃发，旋身时又仿佛舞者，汗水微润，白皙的脸颊上透着运动后的红晕，自然而富有活力，远胜所有胭脂水粉的妆点。

这一套动作实在漂亮，便是心高气傲的卢二也驻马抱拳，道一声佩服。

第一筹已定，众人便不再试探，纷纷发力，想赢球后在美人们面前表现一番。毕竟除了场内的玄英、绮儿、薛六娘等时常出席此类活动的小娘子，场边楼台上也坐着些官绅家眷，若是一来二去看对眼了，也能成就一段姻缘。

半场下来，成绩最好的还是玄英和卢二，前者不必多说，后者除了热爱马球又技术好外，更是占了场地的光，但为了众人都尽兴，他们已是收敛一二了。

休息时，绮儿跑来赞美玄英，又悄悄透露了一个小八卦：“你今天怎么如此卖力，不知道的以为是你要娶县主呢！”

“县主？哪位？”玄英环视一圈，场内外女子她都面熟，没见来哪位县主。

“是余姚县主。她哪里敢自己来这种场合，能够在京中自由走动已经是圣人恩典了。”绮儿压低了声音，又往东南方第二间瞥了几眼。

那里坐着位妇人，看着年岁不大，其貌不扬，玄英却一眼就认出这是先越王妃娘家妹妹王氏，心下了然：“可县主不过豆蔻之年，哪里着急相看呢？”

“怎么能不急，当年越王谋反，你我都经历过，她耶娘兄姊都自尽了，不请自己小姨帮着相看，谁还记得她是谁呀？”

“越王的女儿和王氏啊。”玄英的声音很低，此时卢二又差人来找她们，绮儿便没听见。

下半场时，玄英明显有些晃神，她当然记得余姚县主，且越王谋反的后续事宜也是她亲自跟进处理，眼见着一家人相继服毒、自缢，只留下了十一二岁的余姚县主。

也是圣人爱怜，让她继续领县主食邑，又赐了住所，才得以存活。

玄英满脑子都是那个躲在角落里娇小怯弱的身影，又频频望向王氏。

众人皆以为她因裴少卿迟迟未来而心中记挂，见她老是遥望门口处，击球都没有上半场起劲，心中不免对市井之言又信了几分。更有甚者打趣她，说等回头赢了定要请裴少卿一同来吃酒才行。

玄英听言回过神，不过她本就巴不得他们加深误会，遂又故意失手。

比赛结束时，上半场的绝对优势也无法挽回她的失败，好在是赢得了第一筹，堪堪平手。

只是这样的成绩，也是她打马球以来从未有过的。京中又流言四起，恨不能把裴少卿打成那褒姒妲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刚换好衣服，绿绕就带来了新的消息：

韦元明从莫少卿家请走了裴崇道，说是为先前春花楼之事赔罪，也为再次感谢他还了韦家和李家清白。

“说是请，怕是胁迫居多，那莫九郎怎么说？”玄英目光一沉，周身不自觉带了点肃杀之气，与先前场上魂不守舍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玄英生气，绿绕不敢怠慢：“莫少卿也被请去了，如今二人都在韦元明府上。”

“你和卢二说一声，这酒下次再算。”话音未落，人已纵马于数丈外，消失不见。

一路抄小道策马疾驰，玄英没有绕回玉清观，而是找了隐蔽处召来守在那里的“影”，迅速换了衣服后，潜行进入韦元明府内。

只见成群的仆役在厨房中忙碌，烤炉前香味阵阵，时不时有火星子四溅，以及油花炸开的噼啪声。

已有端着盘子等候食物出炉的婢子，盘中放置着不少调料，时人口味重，又嗜甜，常以用糖多寡来判断富裕程度，因此木托上专门用一小磁碟来放糖。虽然颗粒有些粗大，不比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来得精细，可已经算是上乘。

厨房重地，却最容易出偏差，很快玄英就发现了守着仓库的仆从打起了盹，便顺走一套婢子的衣服后悄悄溜了进去。

再出来时，她已摇身变成了另一幅样貌，体态举止也与端盘送箸的仆妇无异。因时间仓促，这容貌伪装不算十分精良，可此时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府中各处还不曾点上灯，她又微微低着头，一路跟着众人去传菜倒也无事。

只是她扮作的这等仆妇还不能贴身服侍，匆匆上菜后就得退下。可也是正巧赶上送给裴崇道，用余光观察一番后，她才暂且安定了下来。

想来是上次饮酒的经历不太美妙，韦元明也没有给裴崇道上酒，而是选了果子露代替，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曾用一口，把敬的酒尽数倒进了袖中，好在今日穿得颜色颇深，不会引人注意。

桌上也都是时令菜肴和风味名点，玄英甚至看到一道先庐陵王妃韦庶人爱用的金银夹花平截，这与市面上所卖普通的蟹肉蒸卷不同，被御厨精心雕琢后，不论是外观还是口感都增强百倍。

原来，这方子是韦家送进宫中的。

那韦元明和韦庶人这对堂姑侄的关系可真是耐人寻味，韦庶人这一房倒台后，他们可没少拉踩，即便是为了明哲保身也做得过火，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因此，玄英早就起了疑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倒是可顺藤摸瓜。

如此意外之喜，还得感谢被“请”来赴宴的裴崇道。

随着众人退下后，玄英决定借机探查一下韦宅，特别是如果能在此查到和玉片相关的蛛丝马迹，也能坐实韦、李两家有联手之嫌。

反正裴崇道目前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韦元明可不敢明目张胆在洛阳城里就对朝廷命官动手。

厅内，韦元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来还是这果子露适合裴少卿，来，我再敬裴兄一杯，要不是这案子，咱们兄弟也没法认识。我早就仰慕裴兄人品如兰，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还得感谢裴兄愿意来愚弟府上吃酒。”这话无可挑剔，若不是他几乎强行逼迫裴崇道和莫九郎前来，只怕真让人以为他是因为仰慕。

就是大条如莫九都能觉察出不对劲，先前韦家来请时，也是这种明面上挑不出毛病的话语，他只当两人早已相熟，却被忽悠至此，拖累了裴崇道。

“裴兄，愚弟府中有舞姬数位，均是出身掖庭的罪臣之女，后经太常寺教坊调||教，所会舞种和曲目繁多，不知裴兄想看什么？”韦元明命人拿了册子给裴崇道挑选。

“裴某对此不甚了解，客随主便即可。”他推辞道，只是那张面孔一如既往的严肃冰冷，仿佛即将欣赏的不是什么绝世舞蹈，而是酷刑。不过对于他而言，也差不多是了。

很快，上来一群身着胡服的美艳女子，胡服本就色调明艳，加上舞者身上珠串繁多，行走间却毫无声响。

一共有六名舞姬，长相风格迥异，可应该是为了迎合主人的喜好，每个都浓妆艳抹，鬓发如云。

随着乐师击鼓，几人变换了队形，将一极为出众的舞姬围拢在中央，这女子翻转着纤纤素手，扭动腰肢，身上的珠玉玛瑙随着她的抖动而叮铃作响，一双赤足染着凤仙花汁，随着鼓点律动转圈。

一圈两圈，十圈百圈，不知疲倦，不会晕眩，甚至因为鼓点越来越急促而加速了舞步。

舞着舞着，就渐渐偏移了路线，另外五人也顺势散开，让那人得以旋转至裴崇道身旁。若非他躲闪及时，恐怕直接得到美人坐怀的待遇。

看到这一幕的韦元明放肆大笑，似乎将近来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样：“哈哈哈，裴兄啊，何必如此不近女色呢？”

还不等裴崇道回应，韦元明似乎是才想到一样，言语轻佻：“愚弟忘了，裴兄早已有美人相伴。陆女冠可是色冠神都的绝代美人，听说当年曾一舞动洛阳，后来还得了个‘神都第一女冠’之称。想来和她相比，愚弟这里都是庸脂俗粉，裴兄不喜也是正常……可惜，不知此生能否有幸一观美人起舞啊！”

“就是不知裴兄可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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