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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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绮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穿着碧蓝色圆领对襟袍衫的郎君,腰间系一块玉佩,从他们这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的小半张脸。
眉毛过分浓密,眉心似乎有一红点,线条冷硬,没什么表情。但他气度不凡,又气场平和沉稳,看到他的人,哪怕置身炼狱也能瞬间冷静下来。
虽然看不清整体长相,但有种人便是看背影都会令人心驰神往。玄英摸了摸自己才驱散酒意的脸蛋,觉得心底有一小撮火苗慢慢腾起,脸也重新热了起来。
“看不太清,但是如果眉心有红痣,那必然是河东裴氏的裴崇道了。现在好像是大理寺少卿。”
“看他不过二十多,竟也是个从四品的官员?”
“你们在聊什么?”又一小娘子加入了她俩。
“薛小六,你也是河东人,认得他不?”玄英指着二楼那半开的窗户。
薛六娘出身河东薛氏,与河东柳氏,河东裴氏均为那里的贵族,自然也认得对方,向二人确认了他的身份。
“他,他几几年生的,家中可有妻妾,或是相好的情人?”玄英忍不住追问,又用手背贴着脸,企图降温。
崔绮儿拿下她的手,只见她两颊飞霞,娇若牡丹,嫩白的耳垂甚至耳郭都染上醉色,倒是和那红宝石耳坠子融为一体了。
“好像是乾封元年出生的吧?他曾在长安时纳过一房小妾,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跟来洛阳。你这春心萌动的模样,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薛六娘惊疑,可看陆玄英的面色,似乎真是对那裴崇道一见倾心,有心劝阻又无从言说,只盼着玄英并不是认真的,毕竟认识这些年来,她身边也有过几个知心人,可都不太长久。
“就算是也不奇怪吧?我素来喜欢这种相貌气质俱佳的,他就是眉毛过于浓黑些,但也无伤大雅。”
“怎么样,你们觉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但是我有信心把他拿下!”玄英握住拳头,目光坚定,像是恨不得立刻将裴崇道吃了。
再说裴崇道那边,他今日本不想出门,却被上司和同僚拉了过来,说是特地订位,来看看这美名远扬的陆玄英。
四人用饭时,另两个同僚更是就这一话题侃了很久,裴崇道也被迫了解了一些陆玄英的消息,但大多都是八卦传闻,乍一听有鼻子有眼,可经不起仔细推敲,他便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谁能管的住呢?不过从古至今,若是男人八卦起来,也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酒足饭饱,眼看楼上的活动也告一段落,虽然是休沐日,可大理寺仍有堆积如山的案件要处理,几人便准备直接回去。
刚出江月楼,裴崇道就觉察到有人在看他,这不奇怪,从小到大看他的人太多了,他已经学会了自我屏蔽,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今天这目光似乎有什么不同,不,其实没什么不同,但是冥冥中也许有什么在指引他。最佳的解决方式就是坦然回头,而非刻意回避,这么想着,他也顺从了这股源于本心的反应。
裴崇道回首朝三楼看去,有三个女子站在栏杆边。其中两个在说话,只有一人看向他,是刚才那道目光没错。
四目相对,没有什么激情四射的火花在他们之间迸发,也没有什么触电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他只觉得这对视让他的心更加沉静,有种莫名的心安的力量孕育其间。
他记住了这份感觉,记住了空气中飘飘散散的奇异香味,反而忽略了那张娇艳的面庞。
很舒服,不讨厌,仅此而已,确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无声的道别后,裴崇道就跟随上官离开了此地。
不过三日,整个洛阳似乎都知道了陆玄英和裴崇道的“秘密”。从众目睽睽下缠绵的眼神话别,到二人相爱已久,也有说是江月楼一见钟情,这也就罢了,更有甚者已经发散思维到裴崇道至今未娶妻是为了等陆玄英回心转意、不再游戏人间,也有人认为他们受到裴氏家族的阻挠只能作一对苦命鸳鸯,哪怕相爱也无法厮守,只好相看泪眼。
只有极少数陆玄英的追求者和对裴崇道仍有非分之想的小娘子不相信这些传言,甚至于认为当日江月楼并不是他们二人对视,而是宴会上的崔娘子或薛娘子,亦或者是另一位大理寺少卿。
洛阳百姓的八卦热情已突破天际,都认为自己已经看破他们,开始畅想氏族公子和洛阳第一女冠的桃色故事,却没想过这两人一个天天忙着案子家都不回,一个不是和东家喝酒就是和西家赏花,甚至偶尔还要去宫里给陛下和公主讲解道法。
也就是这近乎所有人都在盼着他们有后续故事的情况下,崔绮儿来到了玉清观上香。
一一拜过、上过香,甚至捐了一些香油钱后,绮儿才打发了婢子,独自来到后面院子。一早她到时就有人来报,不过陆玄英在调香,只说“知了”并未有旁的吩咐。
“你还在调香,知不知道外面传了多少你和裴崇道的事儿。”崔绮儿看到玄英头也不抬的闻着香,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很不以为意的模样。
“外面说什么就说吧,这些年有关我的事儿他们说的可还少了?”她放下手中的瓶子,开始记录味道。
“你就不在意?我以为你那天是真的看上他了。”见她不曾有招待自己的意思,崔绮儿索性直接坐下,倒了杯茶来喝。
“不啊,我确实是对裴崇道一见钟情,外头说的又没错。他英俊潇洒,我美艳风流,岂不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就让外面传吧,我巴不得传的越多越好呢!”玄英支着下巴看绮儿,顺手又将茶给她满上。
这话说的直把崔绮儿给弄晕了,可玄英认为正是个好机会。
“你想,全洛阳都觉得我和他有一腿,哪怕我们只是对视了几秒,而我确实又喜欢他,那索性顺水推舟不去解释什么,一个是解释了也没人信,再一个是借着百姓之口给我造势,众口铄金,假的也能成真的,这几日传得这般离奇,他能不知道?今后便是要出手拿下,也有个基础、铺垫,最后除非我不要他了,不然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曾经和我在一起过。”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崔绮儿大为信服,也觉得自己这好姐妹是想要收心了,看上的又是裴家郎君,家风严正,今后一定不会负心薄幸。甚至说不定裴家不出面制止谣言,也是裴崇道默许的。
不过,谁都没想到,裴家不阻止只是他们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反而越解释越乱,让人以为欲盖弥彰,其中未必没有和他们家不对付的世家大族在搞鬼,还不如借机揪出来。
而裴崇道本人,则是一直泡在大理寺没有回去,因此确实是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光景了。哪怕就是知道,也不会多管多问,顶多觉得荒唐,一笑而过,毕竟他一向以君子行事要求自己,以他如今少卿的位置,轻易也不会有人开他的玩笑,看他的热闹。
是以,这些个传闻风风火火了三天,男女主角都不曾参与,甚至没有再露过面,众人也只好惆怅的认为是他们面皮太薄,坚决不承认是自己误传。见无人出面解释,也认准了确有其事,更有好事之徒拿他们打赌,填补洛阳百姓不算特别丰富的娱乐生活。
又一日,宫中来使,召陆玄英进宫。
传信者是女皇身边的刘内侍,也是玄英的老熟人,因此接旨后,她像往常一样请绿绕奉茶:“刘天使,圣人近来睡眠可好,是否还有多梦之扰?”
“女冠所言正是奴此番前来之由,圣人闻了‘凝思香’后,夜里惊梦得少了,命奴来此再取一些。”他就着洪州白鹭茶吃了一块金乳酥,只觉绵软,入口即化。
“早已备下了,小道亦为圣人誊抄了十卷《通玄真经》,今日便一齐奉上,”见绿缨拿来了一提盒,就笑道,“还是这丫头机灵,我这儿的金乳酥,虽不敢与宫里比肩,却远胜过江月楼,天使若是不嫌弃,便带一盒尝尝。”
里面自然不止金乳酥,四样点心无一不是极品。刘内侍也不推辞,欣然接过后便催促玄英更衣进宫。
再入太初宫,陆玄英有些怀念,虽一应事物看似未变,可召见自己的人由太后变成了皇帝,哪怕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也有些不适应。
本以为要去新宫殿面圣,谁知刘内侍仍将她带往了紫宸殿偏殿,除了明堂初建成时,女皇都在此殿召见她。殿内陈设均已换过,曾为太后,即使大权在握,可明面上一应用度都以当时的皇帝李旦为先,而今武则天如愿成为这天下主人,自然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苛待自己,雕龙画凤,极尽奢靡。
“圣人万福。”陆玄英捧着拂尘,右手拈起,躬身行礼。又从小内侍手中接过装有凝思香的盒子奉上,自有近身内侍接过,捧着让女皇过目。
只见武则天微微颔首,又命人捻起一块轻嗅,沉香、小茉莉、白芍等香料混合调配而成,这方子常见,却不知陆玄英改动了何处,不管宫人如何调制,都不如她奉上的有效好闻。明明她也曾在女皇面前演示过,却总和别人制出来的不同,每每被问及缘由,也只说是调香手法有差异。
“小道为恭贺圣人荣登大宝,特抄录了十卷《通玄真经》,今日奉上,请愿为圣人讲经。”
武则天点点头,宫人们都依旧例退下,只余她们二人。
见此,陆玄英才起身,行了一个叉手礼后,又从袖中取出裁装好的册子奉上。
女皇接过后细细翻看,时而蹙眉,时而抿唇,但更多时候则是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就是那细微的变化也是因着这些年陆玄英时常觐见才能察觉一二,若是换作他人,更是不敢直视天颜。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玄英捧拂尘的手都隐隐发酸,武则天才开口:“襄州一切可好?”
“禀圣人,一切如常。”
“嗯,这个李千里倒真是改了个好名字,行千里也无碍。仍是照旧,不可掉以轻心。”武则天说的李千里原叫李琳,是先吴王李恪嫡长子,在其父因卷入房遗爱谋反案被处死后,与兄弟一起流配岭南,直到去岁才被召回,赐襄州刺史一职。
“圣人放心,臣必会命人时时监视,随时上报,不论李刺史是真轻率无用,或是佯装的,除非他能一生都装下去,否则定会露出马脚。”陆玄英说的虽轻声,可字句铿锵,气势不输男儿。
“你做事我最放心,李思安之事尽快着手,绝不能再拖延。”玄英应下后,武则天便命其退下,后有宫人换上她刚献上的凝思香,女皇闻着香味翻阅奏章,也渐渐有了困意。
殿外,玄英定定望着东面的明堂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