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七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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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应该是陪着学习小组在家里看英语电影吗？
郁子离突然愣怔，觉得眼前的一切可能是个幻觉，他不能轻易答应，要不然可就丢脸了。
然而女孩真真切切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神态热情而又亲昵：“原来你在这儿，找了你好久。”
陆繁荫主动跟面前的女人打招呼：“董阿姨，嘉雪妹妹好，我们学习小组有个临时的视频会议要开，比较着急，我先把人带走啦！抱歉！”
那女人只好点头：“学习的事重要，快去吧。”
“走啊！”
陆繁荫拽了拽如梦初醒的郁子离，两人立刻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就听见那个女人在训斥自己的女儿不争气不懂事。
“这个董阿姨真是的，生怕女儿嫁不出去似的，只要有这种活动就要带她出来，介绍给各个公司老板家的儿子。”陆繁荫回头同情地看了那个女孩一眼，“有这样的妈实在是太可怕了。”
郁子离却一直愣愣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来？”
“当然是为了你啦，谢不谢我？”陆繁荫松开了他的手臂，狡黠地笑道，随即又正色道，“其实我爸妈也接到了这个活动的邀请，知道我今天小组学习，本来是没打算带我来，但我看你走的时候很不情愿，怕你不适应这个场合，所以叫我爸妈带我过来，帮你壮个胆。”
郁子离想说自己没有那么胆小，但他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问道：“你走了……其他人呢？”
陆繁荫笑着说：“在我家影音室里看电影呢，都这么熟了，用不着一直陪他们。”
郁子离心中五味杂陈，脑子还是有些不太清楚——她竟然是为了自己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抱歉，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你要是不高兴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下次我就不会再这么做了。”陆繁荫见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赶忙找补。
其实她在来的路上也一直担心，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自作聪明了，万一人家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帮助呢？
可是想到郁子离之前跟宋清打架时的状态，说起自己身世的自嘲，还有跟郁丰雷通话时阴沉的表情，她就不由为他揪心。
但最后她还是决定来看一看，谁知一来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赶紧过来替人解围。
“倒是没有不高兴。”两人走到大厅的另一边，郁子离才轻声说，“不过……万一我对那个女孩有好感呢？”
陆繁荫：“……”
“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她拽了拽他的胳膊，“佟嘉雪比我们小一级，我介绍你俩认识。”
郁子离淡淡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发顶：“跟你开玩笑的。”
陆繁荫笑着捂住自己的丸子头：“不要破坏我发型！”她抬手要去摸对方的头发，“还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郁子离站着没动，完全没躲，似乎不怕她摸。
陆繁荫讪讪地放下手：“算了，抹我一手发胶。”
郁子离看着她有点委屈的小模样，再度勾了勾唇角，他眼神四下一瞥，目光再度变得落寞。
“是不是觉得这里别扭？”陆繁荫担心地问他。
“嗯，很不现实。”郁子离看着大厅内寒暄聊天的男男女女，“感觉他们像在拍戏。”他又抬头看向天花板四角，“也不知道摄像机在哪里。”
陆繁荫感叹：“戏剧源于生活嘛，适应适应就好了。”
“你也会变成这样吗？”郁子离垂眸望着她，眼前的女孩漂亮、单纯，不知道将来会不会也要戴上这样的假面具。
“会吧……”陆繁荫抬头，冲他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人越长大，肩负的角色就越多，不能再任性做自己了——其实假面具也没什么，就当做是一种礼貌好了，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润滑剂，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郁子离沉吟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做人不能太矫情。”
没有人能承受得住完全的真实。
没有人经得起推敲。
“不过你要小心哦~”陆繁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却又略带促狭的表情，“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热心阿姨把女儿、侄女或者外甥女介绍给你。”
郁子离冷笑：“当郁丰雷的儿媳妇有什么好？”
“不光是因为郁叔叔，还因为你呀大佬！”陆繁荫表情非常诚恳，“你知道你今天有多帅吗？！”
刚刚走进大厅，她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他。
少年身穿合体修身的定制西装，肩宽腰窄，腰背挺拔，双腿在西裤的衬托下更显修长笔直，高挑的身高足够令他鹤立鸡群，更别提那一张谁见了都会赞叹造物主捏人功夫一流的脸。
正面看剑眉星目，表情微冷，是桀骜不驯的帅气，又透着精神和爽利；侧面看鼻梁高挺，下颌骨轮廓分明，那轮廓就像是被雕塑家精心设计过似的，如山峦般俊秀。
丁曦月就是雕塑艺术家，陆繁荫从小见过太多美丽的艺术品，自问这点审美还是在线的。
她掏出手机，站远了几步，“咔嚓”为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调转屏幕给他看：“你看看，这么帅气，要是被班上同学看到了，肯定要收获一箩筐的尖叫。”
郁子离瞥了眼照片里的自己，突然凑近陆繁荫，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给他们看，只有你自己能看见，好不好？”
清朗的少年音此刻压低成了低音炮，骤然响在耳际，陆繁荫突然觉得从耳根到脖子的皮肤麻了一片，心脏也不可遏制地停跳了几拍，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嗯？”
“好东西当然要藏起来，这才是独享的快乐。”郁子离冲她弯了弯眼睛，“不是吗？”
陆繁荫后知后觉地脸烧了起来：“你可真自恋！”
看着一向气定神闲的班长大人因为自己的逗弄，露出了小女孩一般的害羞神情，郁子离突然间心情大好，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容鲜活，神情明媚飞扬，正是这般好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模样。
“这是谁家的小帅哥呀！繁荫，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介绍。”一个温婉的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繁荫立刻转头望去：“妈妈，爸爸。”
听到是对方的父母，郁子离收敛了笑容，立刻变得庄重起来，礼貌地对陆曜京和丁曦月打招呼：“叔叔，阿姨，我是郁子离。”
“是郁叔叔的儿子，正好跟我同班。”陆繁荫介绍道。
陆曜京笑容满面地冲郁子离点头：“好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
“叔叔过奖了。”郁子离不好意思地说。
丁曦月笑道：“我们就过来打声招呼，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聊天了。”
“嗯，你们玩吧。”陆曜京慈祥地说，“我们中年人要去应酬了。”
郁子离目送两人挽着胳膊离开，却不经意对上了不远处人群中郁丰雷的目光。
他正听对面的人说话，手里端着一杯酒，一边喝，一边对他们两个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郁子离下意识地往陆繁荫身前一挡，他很不喜欢郁丰雷看着他俩的目光，觉得这种□□裸的算计的眼神会玷污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面前突然多了一堵墙，陆繁荫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们出去吧？在这待着多没意思。”郁子离转过身来，他离陆繁荫很近，努力将她笼在自己的身影里，不让郁丰雷看到她。
陆繁荫点点头：“好呀！这里确实挺无聊的。”
郁子离拉起她的手腕，带她飞快地走出了大厅，仿佛走慢一步都会被身后的怪物追上似的。
酒店大厅里人不多，大家都匆匆办理入住之后就去自己的房间，只有少数人在茶座里坐着，有的低声谈事儿，有的独自刷手机。
郁子离向窗外张望了一下，外边树影摇动，明显是起风了，而陆繁荫还穿着一字领的无袖小礼服裙，不太适合出门，他指了指茶座的方向，问：“去那儿坐会儿行吗？”
“好啊！”陆繁荫爽快地答应。
两人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卡座坐下，后背被一排假花做的花墙挡住，从外边看一两眼之间很难发现他们。
排排坐在沙发上，郁子离突然不知道做什么好，他尴尬地看了看陆繁荫，伸手拿起前边茶几上的饮品牌，递给对方：“看看想喝什么。”
陆繁荫也没和他客气，瞥了一眼牌子：“蜂蜜生姜茶。”
“这么喜欢姜。”郁子离打趣地说，“难怪你和姜墨姊妹情深。”
陆繁荫“哈哈哈”笑了三声：“你的笑话好冷，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郁子离垂眸，看到她手臂上确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刻脱下外套给她裹上：“这里冷，你穿着吧，别又感冒了。”
陆繁荫这次没有瞎客气，从善如流地穿上了带着少年温热体温的外套，还是反着套上袖子的那种，下摆能够护住腿，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点过单之后，服务员很快端上冲泡得正适宜入口的生姜茶，一口喝下去，那真是从里到外都舒坦。
郁子离点了一瓶冰可乐，仰头咕咚咕咚喝掉半瓶，喉结随着吞咽上下轻轻晃动，侧面看去，帅得特别吸睛。
陆繁荫看着他想，不拍广告可惜了。
“你干脆出道吧。”她戳了戳他的手臂，“说不定一炮而红。”
本来就有点戏精，说不定是最适合他的职业道路。
郁子离挑起一侧眉毛：“怎么红？黑红？”
“你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这样的吗？”陆繁荫简直无奈，“就不能好好地红？”
“为什么觉得我能红？因为脸吗？”
“难道不是？”
郁子离似笑非笑：“我就这么没有内涵？”
陆繁荫：“……”
“这位同学，咱们现在还不熟，我对你的内涵还不太了解，不方便尬吹。”她正色道，然后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现在勉强才三分，要不聊点能到七分熟的？”
郁子离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又想盘问我的学习成绩？你将来是打算做系主任吗？”
“我问别的，你又不见得愿意说。”
郁子离看着她心虚的眼神，好像另有所图似的，忍不住抿起唇角笑：“今天你是我的恩人，可以试试。”
“真的？”陆繁荫确实有很多好奇。
郁子离轻轻点头：“嗯，过期不候。”
“那……”陆繁荫思索着，生怕问到不应该问的，惹怒了面前的这个小狼崽——尽管她看到了酷哥皮下有趣的一面，但觉得这人有点情绪有些阴晴不定，还是不敢触他霉头。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手足无措。
“我可能会得是躁郁症是真的，因为我妈有这个毛病，我只是还没发病。”郁子离看她瞻前顾后，不忍为难，主动坦白，“我说我远视眼是假的，我的视力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陆繁荫：“噫……就知道你不对劲！”
郁子离看到她恍然大悟的模样，觉得她可爱极了，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低声道：“我三岁的时候被人丢在了福利院门口，五岁的时候被人收养，十岁的时候领养家庭出了问题，无奈把我弃养，我就回到福利院，因为年龄太大很难再被领养，所以一直在福利院生活，直到两年前和我母亲相认。寒假的时候郁丰雷长子出事，他才把我接回来，要我做他的继承人。”
或许是陆繁荫像个小太阳，烤得他心里暖烘烘的，又或者他有心想要对方知道真实的自己，于是心里这些话不由自主地秃噜了出来。
仿佛已经忍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他不再觉得羞耻，亦或者他知道，陆繁荫不会让他觉得羞耻。
她只会让人感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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