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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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这辈子,觉得都没经历过比这更凄凉的景象,哪怕他自己陡然间变成魂魄他都是一个人在难受,但是看到陆嘉泽跟他一起在磨蹭铜镜,他陡然间都有种苦命鸳鸯的感觉。
明明没有关系啊,他想,抑郁地停下手,都能摸到镜子,却碰不到一起,铜镜里也显不出他这个人,就算陆嘉泽知道他在了,反而更可悲了。
知道某个东西的存在,但是却见不到摸不着,就像他能坐着陪后勤部,却摸不到后勤部一样,太让人悲伤了。
陆嘉泽冷静下来,捏着那块中国结垂头想了一会儿,指了指镜面的右上角,那里有个奇异的图案:“在门口……如果你是沈意,如果你一直在,磨掉这块d的右边一角,如果只是偶尔在,磨左边的,在又能出房间磨上面的,如果你根本听不到或者不是沈意……算了,听不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意愣了一下,望了望铜镜,暗想陆嘉泽还蛮聪明的,他之前都没想出这个办法来。
他把手指移上去开始擦右边一角,陆嘉泽先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的:“快过来,对,现在立刻马上,我不跟你开玩笑的。”然后就把手机对着铜镜举了起来,沈意估计陆嘉泽是想录像,连忙对着那一角开始摩擦起来。
外面风雨如晦,室内却安静的可怕,沈意指尖摩擦的几乎起火了,那一块朱砂痕迹却并不是很好摩擦,只隐隐地淡了下去。
这样其实也应该看得出来吧?他想,见陆嘉泽眼睛都直了,于是越发用力起来了,这种疼痛,比起在窗口进进出出轻松多了,他并不觉得多疼,就是费时间。
小半个角被消磨的时候,门响了,陆嘉泽甚至都没有看猫眼或者问什么,直接就把门拉开了,动作粗暴的要命,而外面站着延江,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似的,浑身都湿透了,水落下来,把外面的地面都浸湿了。
“怎么了怎么了?”延江火烧火燎地问,撩了撩湿漉漉的额发,“出什么事了?”
陆嘉泽看到延江愣了一下:“雨下的这么大?你没打伞?”又顿了顿,“你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先说吧,我一会儿再洗澡。”延江倒没同意,执意要问,“风太大了,伞吹了,我跑上来的。”
沈意有点不太好意思,他中午还憎恨过延江的,现在看延江这样,又觉得自己太龌龊了。
谁没有自己的生活呢?延江又不是他爹妈,发现不对,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么能胡乱说,毕竟换成自己,可能也想不出会有这种违背科学的事吧?
他一边想一边蹭,陆嘉泽指指铜镜,倒没有太激动:“我刚才说,如果你一直在,把这个角的符号擦了。”陆公子停了一下,低头去按手机,然后调好了举到延江面前,“你看,最开始是这样的。”又指指铜镜,那半个符号已经模模糊糊若隐若现了,“现在是这样的。”
延江浑身都是水,一股一股地汇聚着流下,沈意不知道延江是不是太冷了,但他看到延江在颤抖。
“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陆嘉泽斩钉截铁,“你要是不相信,你一会儿可以看摄像,我屋子里还有摄像,还是不信,你站在这里慢慢看,让他把另外半边也擦了,别跟我扯什么雨天雾气大的话啊。”
还要再磨半边啊,沈意换了个姿势,倒挂起来,这种姿势他甚至都能看见陆嘉泽睡衣下的肚皮,于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换回站姿。
延江只是摇头:“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有人好好的变成魂魄呢?”他的手上都是水,一把揪住了陆嘉泽的睡衣,有点无助,简直可怜,“不可能啊。”
简直跟自己那时候一样,沈意同情地想,一大早发现自己趴在天花板上,自己的肉身睡在床上,他也是不相信,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醒来。
延江手上的水把陆嘉泽的衣服都浸湿了,后者倒是无所谓,只是撇撇嘴:“你明明知道是可能的,你到底是逃避什么啊。”
“你说在逃避什么啊!”延江低吼一声,冻的青白的脸一片惨灰,沈意这会儿才想,原来真的已经好多年了,他记忆中的兄弟都不再是那个活力四射的样子了,眼角都有了细微的纹路,细细往下落着雨水,像是在落泪,“他如果一直在,就一直在看着我们,他在这里真的等了五年,看着我们生活……不,看着他情人与别人生活,用着他的资源,而我们……”
延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站在那里,沈意看了前者好一会儿,才想自己果然一个人呆傻了,后勤部都老的要死了,跟他一帮的兄弟应该都不小了,该成家什么的了。
他还在原地,而他们其实都已经走远了。
陆嘉泽扶住延江,歪头想了想:“你去洗澡吧,别冻感冒了,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干呢。”前者把后者推往浴室,“快,换个衣服,有事我们等会儿说。”
他把延江推进浴室,又过来摸了摸铜镜,然后才进屋找了一套衣服送了过去。
“你一直在啊。”陆嘉泽折回来之后就站在门口,也没有摸镜子,只是笑了笑,小酒窝特别明显,“跟我站在这里,别偷看他洗澡啊。”
我为什么要偷看延江洗澡啊,沈意想,我连你都没有偷看吧,不过他有点高兴,四五年了,这算是他第一次跟人交流吧,虽然他什么也说不出去。
“我之前想了很久,把你找回来应该说些什么,或者直接讽刺你之类的。”陆嘉泽把手插在睡衣口袋里,他穿了一件淡蓝的睡衣,胸口盛开着一朵向日葵,还没有成熟,于是细细密密的瓜子都是粉白的,特别搞笑,“不过我觉得如果你一直在,瞒着也没什么意思的。”
他望着客厅,眼睛虚虚的,好像不知道该落在哪,只是明明灭灭:“嗯,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我很后悔当年没有告诉你,但我现在回来了。”
现在是该告白的时候么?沈意有些别扭,继续摩擦着铜镜,有一瞬甚至觉得庆幸,幸好自己现在不用回答,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拒绝也太残忍了。
昨天他就推论出这个结果了,但是他并不太敢相信,或者说,没有直观的听到,还是想当不知道,但是现在,亲耳听到了,就很难受。
他是不知道陆嘉泽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但是他,确实没有喜欢过陆嘉泽,甚至讨厌过,但是现在陆嘉泽却在竭力帮他。
延江在浴室里喊了一声,似乎在问什么,沈意没有听清,陆少爷可能也没有听清,笑了一笑,然后就走了,走的时候他还在讲话,声音远远的:“真好,我听不见你拒绝,那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当你在考虑啦,以后你拒绝了,我也算满足了。”
真是好可怜的样子,沈意想,当年他追云默的时候也这样,告白的时候紧张又不安,最终还是被拒绝了,于是简直万念俱灰觉得生无可恋。
当年那么年轻啊,还相信什么喜欢能持久一辈子,所以第二天又爬起来,继续疯狂追求,越挫越勇,像个傻`逼。
他不该喜欢的时候只喜欢云默,现在想喜欢的时候,其实已经什么都不喜欢了。
感激和喜欢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讨厌,好像在看一本悲剧结尾的书,自己成了主角,明明很想扭转结局,却无能为力。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他轻轻地背书,他最近跟着陆嘉泽看了很多书,但他还是喜欢背这个结尾,让自己逐渐平静,他把手放下去,不再摸这个铜镜了,陆嘉泽和延江似乎在讨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洗了个澡延江精神多了,脸被热水蒸的通红,连眼角都有一丝红痕:“镜子哪里来的?”
陆嘉泽蹲下去拍了拍后勤部,后者还是恹恹的,不肯吃饭:“一个老道士给的,我在他那里买了好多符,他说钱太多了,就送了我一个铜镜。”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看起来也有些迷茫,“他和我说,这个镜子是镇宅的,照的见脏东西,我就挂门口了,但是你看到了,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结症不在镜子上,是朱砂,沈意想,他摸过别的镜子了,都会穿透过去,果然陆嘉泽和延江也那么觉得,在讨论朱砂和那些符号。
延江跟着去摸了一下后勤部,然后去门口捏着中国结看了看,皱着眉头,他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眠,满脸倦意:“你把符贴哪了?”
“吃了。”陆嘉泽随口回答,努力哄后勤部进食,“那些符不是用来贴的,他说要吃了能开天眼之类的,我吃了两天,什么也没看到,倒是拉了两天肚子。”
“胡闹。”延江斥责,“这东西也能瞎吃的?这你也信!”
陆少爷指指中国结:“我以前也不信的,谁跟我说这个,我非抽死他。”他耸耸肩,反倒心情好多了,右颊一个小小的酒窝,睫毛颤颤的,“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信,我都恨不得出家了,自己当个大师去。”
延江张了张嘴,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只是什么都没说。
“那你去睡一会儿吧。”陆嘉泽指指房间,“把空调开了,这鬼天气,怎么突然就冷成这样了。明天我去找那个老道士,让长鸣准备朱砂和铜镜,你就回去好好休息,最近你也够辛苦的。”
“你不睡?”
陆嘉泽蜷缩在沙发上笑了笑:“我白天睡过了,现在想坐一会儿。”他目送着延江进了房间,才轻轻道,“喂,你在不在,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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