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要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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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撞到墙上,又狼狈地跌落在地,虚弱地吐出一口血。
“恩人!”姜梨连忙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顾停舟双手笼在袖子里,对贺瑶道:“忘了告诉你,他是武将出身,功夫极好,年轻时颇负盛名,不逊于你祖父。”
贺瑶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你倒是早说呀!顾停舟,我迟早要被你害死!”
姜意浓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们周旋,抬了抬手,示意先杀贺瑶。
几名随从正要动手,顾停舟道:“姜大人,她是平西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您今夜动手杀她,只怕会引来将军府的报复。”
“平西将军府?贺威的女儿?”姜意浓重新打量了几眼贺瑶,“我只听说贺威的长女有称量天下之才,沉稳内敛,很受皇后娘娘喜爱。至于这一位……行事鲁莽,想来该是他的幼女。”
贺瑶委屈死了。
挨了打还被批评“行事鲁莽”,她招谁惹谁了?!
“罢了,”姜意浓摆摆手,“把姜梨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走。”
姜梨凝视姜意浓,认真道:“小女子生平谨小慎微、行善积德,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今夜您大张旗鼓而来,一副要杀了我的架势,不知小女子究竟做错了什么,惹您如此动怒?”
似乎是觉得与她交谈很丢人现眼,姜意浓甚至没给她一个正眼。
他慢条斯理地叩击桌案,“你活着,就是罪过。”
活着,就是罪过……
姜梨的丹凤眼迅速涌上一层水雾,心酸得厉害。
她自幼被父母丢弃,身在贱籍,她的命宛如蝼蚁,这些年从不被任何人珍视在意。
可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有怨天尤人,她遵循自己的良心,不欺负弱小,不违法乱纪,相信因果报应,尽己所能帮助别人,尽己所能当一个好人。
哪怕身陷三教九流的乐坊,哪怕每天都过得艰难,她也仍旧努力生活,努力让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然而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她活着,就是罪过。
所以,她连活着都不配吗?
两行清泪潸然滚落,她唯恐被人瞧见,连忙转身抬袖擦去。
贺瑶紧紧握住姜梨的手,忍无可忍地骂道:“你这个死老头,半夜三更犯什么病,跑来这里告诉小梨子她不配活着?她配不配活着,是你有权利决定的吗?你算什么东西?!”
姜意浓凛然,“随意辱骂朝廷命官,贺家的规矩便是如此吗?还是说,这是你们天司判的规矩?”
他冷冷盯向顾停舟,“还望小顾大人给我一个交代。”
顾停舟面色沉沉。
贺二的脾气不太好,又给他闯祸了。
然而……
他看着姜意浓,突然也觉得不太顺眼。
他面不改色,“她骂的是姜大人吗?我还以为,她骂的是某个老混蛋。”
这是死不认账的意思了。
有顾停舟撑腰,贺瑶嚣张地吹了声口哨,“没错,我骂的就是某个老混蛋!”
姜意浓身为姜家家主,远在琅琊时宛如土皇帝,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何曾受过小辈的这种气?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面前的矮案被他推出去,重重砸向贺瑶和姜梨!
贺瑶把姜梨护在身后,红缨枪枪出如龙,果断地劈开了矮案!
矮案四分五裂,姜家的护卫不再迟疑,手持刀剑蜂拥而来!
刘妈妈尖叫一声,和其他歌姬花娘抱着头瑟瑟发抖。
贺瑶奋力挑开两名护卫,望向顾停舟,“小顾大人?!”
天司判的人都还没来,全靠贺瑶一人对付姜家护卫,更何况还有姜意浓在旁边虎视眈眈,留在这里拖延时间只会增加生命危险。
顾停舟当机立断,“撤!”
贺瑶一跃而起,一枪挑翻了那扇巨大珍贵的翡翠屏风!
高达八尺的翡翠屏风轰然坍塌,如春山般碎了满地。
趁这机会,贺瑶三人迅速从后门离开了仙乐坊。
正值黎明,秋雨如酥,巷弄之间弥漫着浅淡的水雾。
家家户户屋门紧闭,挂在檐下的灯笼也被雨水打湿熄灭,更显此地昏暗。
前后都传来急促的军靴声。
贺瑶牢牢握着姜梨的手,一边跑一边好奇问道:“小梨子,你当真不认识姜意浓?”
“恩人,我虽然在风月场里结识过许多男人,但确实从未见过他……”姜梨喘息着,“我这辈子谨小慎微,从没得罪过谁,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杀我……”
前方出现了一队追兵,三人无处可逃。
顾停舟驻足,“你们都姓姜。”
姜梨怔了怔,解释道:“我是随母亲姓的。虽然刚出生不久就被丢弃,但乐坊里抚养我长大的阿嬷说,我阿娘姓姜,曾是她们乐坊最美也最善舞的胡姬。我父亲……我不知父亲是谁,也不知他姓什么。”
贺瑶身形矫健如游龙,把顾停舟和姜梨好好保护在身后。
她挑开一名护卫,嚷嚷道:“小顾大人,你不会怀疑姜意浓是小梨子的父亲吧?这怎么可能呢?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天底下绝不会有父亲忍心杀害自己的亲闺女!我阿耶在外面买了麦芽糖都舍不得吃,会全部带回来给我吃呢!”
顾停舟淡淡道:“姜梨是胡姬和汉人的女儿,胡姬不可能姓姜,既然姓姜,那么只可能是随了她的男人。所以,姜梨并非随母姓,而是随父姓。她和姜意浓也存在极高的面部相似度,父女的可能性很大。”
一盏灯笼跌落在地,猩红的笼火吞噬了竹骨架。
夜色昏沉。
姜梨脸色苍白,静静站在巷弄里,雨水打湿了她的绣鞋和裙裾。
“嗷——!”
贺瑶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她握着红缨枪单膝跪地,扭头看向射中自己左肩的羽箭,暴跳如雷地叫嚷,“你们暗中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单挑啊!”
冗长阴暗的巷弄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上百名黑衣人。
都是姜家的护卫。
他们拈弓搭箭,箭尖冷冰冰地指向三人。
姜意浓阴沉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把她留下,我放你们走。否则……纵然是顾家和贺家,我也绝不留情面。”
顾停舟没搭理姜意浓,问贺瑶道:“还能打吗?”
贺瑶:“……”
她真是倒了大霉,碰见顾停舟这样的顶头上司!
她忍着剧痛拔出肩膀上的羽箭,“我受了伤,你不问我伤得重不重,反而问我还能不能打?小顾大人,压榨手下也不是这般压榨的!”
顾停舟很平静,“一根金条。”
贺瑶:“……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