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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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殿外奔去。
安安静静的殿堂里，墨发白衣淡定地煮着绿茶，紫砂壶里的清香缓缓飘淌在整个房间。
“师叔，洛儿呢，她在哪里？”
透明男子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内心焦灼万分。
墨发白衣放下茶壶，轻轻地望了一眼下方，回道：“风神聚集灵源期间，可曾去凡间逛过彼岸花的风景？”
透明男子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目光沉痛道：“未曾，师叔，洛儿她现在还好吗？”
墨发白衣满脸失望地叹了口气，手持茶杯道：“三千年前，洛儿放走了往尘阁里所有的记忆尘，酿成大祸，现被关押在地狱底层。”
透明男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
他不知道曾经灵力低下的洛神是怎么做到释放万丈冰雪下的记忆尘，脑海里幻想了一遍又一遍，皆是清冷孤傲的身影。
犹记得在他离开的最后一刻，洛神的眼睛里还是没有温度，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不在乎。
沉默片刻，透明男子接过酬信递过来的茶水，淡淡开口道：“那她现在一切可还好？”
酬信独饮一杯，盯着桌上的茶壶，漠然叹道：“彼岸花，黄泉之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奈何桥上盼花郎，心与愿违梦之殇。”
哐当一声，茶杯在透明男子的手中碎裂，他忍着热气灼伤灵源的苦楚，目不转睛地望着酬信。
“师叔，洛儿她当真等了我三千年？”
他神情紧张，激动的声音里含着些许惊喜。
酬信抬头极淡地瞥了透明男子一眼，心想：洛儿若是知道风神回归，此刻地府可能已经翻天覆地。
“确实如此，只可惜你从未在奈何桥上停留。”
回想到阎王每次汇报地府近况，总是心情澎湃地介绍洛儿在奈何桥上的种种。
从早到晚，她一步也没离开过奈何桥。梦醒了是泪，花开了是苦，等待是她漫长的生活中滚烫的希望。
透明男子松开手掌，破裂的瓷片缓缓坠落。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她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他愣了半天，傻笑着反复说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更咽。
酬信望了望他呆滞的模样，不知是酸楚还是无奈，心里透着些许凉意。
三千年来，地府依旧千篇一律，而人间早已日新月异。
原本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个轮回的凡界文明，因往尘阁记忆尘的影响，命理出现了乱局。
所幸，云梳宫还有莜莜，一同协助景华殿及时制止了这个乱象，收缴了超前记忆，得以让命理轮回。
否则，依照天泉宫的惩罚，洛儿可能万亿年都不可离开地府半步。
许久之后，酬信定了定心神，淡淡开口道：“风神，你可知洛儿为何被关押在地府，而不是天界的某处院落？”
早年间，洛神也闯了不少祸事，但大部分只是禁足在云梳宫。
透明男子诧异地看了墨发白衣一眼，回道：“这其中可是另有隐情？”
他也十分纳闷，为何天尊师傅这次会忍下心来处罚三界的万灵之主洛神。
酬信从头到下打量了一番透明男子，缓缓开口道：“风神，你可还记得你的表妹？”
“清月？此事怎会与她有所牵涉，难道清月也闯了大祸？”
透明男子目光一紧，难以置信地问道。
“此番洛儿受罚，大部分是因她无端陷害所致，原本天尊打算安排清月在赢母山洗灵，但奈何她的怨气已经侵染了五脏六腑，下池未足半月，昀儿便来求我救她。
我本是不想沾惹这事，但念及清月是你的族亲同胞，略施好心便答应了昀儿。”
酬信抿了一口茶，满脸沉闷地说道。
透明男子满脸震惊，心里仿佛刮出一道道闪电。
“师叔，你可知清月现在可在何处？我答应了姨母会好好照顾她，是我丢下她在先，所以她才会这般仇怨。”
酬信重重地放下茶杯，两眼冰冷，周围仿佛袭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霜。
静默一阵，他冷笑一声，道：“没想到此刻，你最关心的却是你的族亲表妹，洛儿等了你整整三千年，你都不问问她承受了多少委屈，就连她口不能言也是因你表妹夺走她的灵源所致。”
听到此话，透明男子如雷贯耳，他从未料到在那些年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难怪，难怪在最后一刻，洛儿她还是不肯开口。
“师叔，我想知道，天界对洛儿的惩罚还需在地府关押多少年？”
透明男子朝前行了两步，满脸愧疚地问道。
酬信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道：“天尊未明说，不过界荷曾传话，洛儿本次闯下的大祸已经危及天道，不能轻饶。”
透明男子若有所思地埋下了头，心底仿佛被洛铁灼伤一般，除了火辣辣的疼痛，还有那无尽的思恋。
过了一阵，他屏息凝神，抬手作揖道：“既如此，师叔，小侄先告退了。”
酬信端详一番，轻轻地点了点头。
透明男子念决从地里弹出一块新泥，然后迅速地钻入泥中，缓缓滚落到雪白的纱带上，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殿内。
墙角外有名小丫头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眼神示意旁边的青蛙不要发声。
大眼青蛙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主动跳到小丫头身后，朝外面的动物望了一眼，一时间岸上所有的动物仿佛都收到了不可发声的讯息。
空桑山内正在探查的众神，似乎感觉大事不妙，周围听不到一丝虫鸣。
他们齐刷刷地丢下器具，匆匆将此事汇报给了伏羲。
顿时间议论纷纷，有人说是魔界闯入，也有人说是帝尊发怒。
若水在地上等了半天，殿内好像已经没有了声音，刚一抬头，望见不远处荷花池旁，大伙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
她喜滋滋地爬起身子，急忙奔了过去，好半天才从人群的缝隙里探出脑袋。
“这里真热闹，你们在议论什么？”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惊愣地望着这个小丫头。
伏羲缓缓转过身来，诧异问道：“小殿下，原来您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若水嬉笑连连地望了望大伙，满脸好奇地凑近了些。
“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
大眼青蛙仿佛也倍感好奇，跳到人群中间，连续呱叫了几声。
众人抚嘴大笑，片刻后，又各自散去。
伏羲揉了揉小丫头的乌发，抿嘴笑道：“小殿下，若不是因为您在，整个景华殿真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若水昏头傻脑地望了望伏羲，疑惑道：“为什么？”
伏羲淡淡地扫了一眼殿门方向，然后又独自摇头离去。
天泉宫的小池旁，雪白的纱带缓缓坠落。
透明男子正准备从泥巴里飞出来，突然不远处的殿内泛出一道紫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奔来。
酬勤神情紧张地朝光宇行去，眼神里满是担忧。
“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光宇怎会突然异常？”
界荷从后面急冲冲地赶来，疑惑不解地问道。
酬勤扭身望了一眼界荷，凝眉聚思了片刻。
“近日九重天可有异常？”
界荷往前行了几步，恭敬道：“未发现异常，师傅，如今魔界已经从善，光宇仍出现异样，该不会是那个人不知悔改吧？”
酬勤顿时威严肃穆，周围的空气集聚降温。
界荷仿佛感觉说错了话，惊慌失措地埋下了头。
见酬勤不语，她马上改口道：“应该不会，清月少君在凡间历劫几千年，应该早已没有了祸害他人的心思。”
听到此话，酬勤凝重的眼眉缓缓舒展。
忽然瞥到小池旁多了件物体，便迅速闪身奔了过去。
界荷呆在原地，静望着师傅离去的背影。
她默默地在心里暗叹一声：幸好先前没有加上地府两字，不然师傅可能真的生气了。
来到水池旁，酬勤匪夷所思地望着纱带，抬手轻拉，一团乌黑的泥巴呈现在眼前。
“这是何物？”
泥巴里的透明男子突然飞跃出来，缓缓落在酬勤的正前方。
他恭敬行礼道：“师傅。”
酬勤激动地向前拉住透明男子的手臂，含泪饮恨地望着眼前人。
“沐羲，真的是你？”
透明男子微微抬起头来，喜极而泣地望着头上人。
“师傅，是我，您的小弟子回来了。”
酬勤松开手臂，端详一番，眉间的激动若隐若现。
他两眼泛红道：“你为何这般傻，这般不肯听劝，你当初贸然离去可曾替为师想过？”
透明男子重重地跪了下去，泪眼婆娑，他自责的眼神里仿佛隐忍着巨大的苦楚。
“师傅，对不起，弟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说完，他朝地上磕起了响头。
酬勤俯身将地上男子搀扶起来，轻拍了几下他的肩部。
“无碍，你能平安归来就好。”
透明男子两眼湿润地望着酬勤，两眼对视那一刻，前尘往事化为了云烟。
忽然想到什么，他急忙开口道：“师傅，听闻您下令将洛儿关进了地狱底层，您打算何时才能释放她呢？”
酬勤长叹了口气，收回手臂，淡淡地瞥了两眼近旁的男子。
“洛儿此次犯错，虽未引发天谴，但实际已经触及了天道，若不重罚何以向宇神交代。”
透明男子若有所思地沉下了头，心里倍感担忧。
静默片刻，他再次抬头道：“师傅，我表妹清月，她现在如何？”
酬勤无奈地叹了口气，顿了片刻回道：“她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自从你离开后，她屡次三番栽赃陷害洛儿，若不是念在她是你的族亲面上，她早就已经被关进了天戟塔。”
透明男子满脸自责地埋下了头，从未想过表妹有一天会这般恶劣，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这么早唤她苏醒。
“师傅，洛儿可曾憎恨过清月？”
酬勤淡淡地望了一眼身侧男子，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未曾，洛儿一心只想寻找你的灵源碎片，至于其他未列首要。”
忽然想到什么，他失口笑了笑，叹道：“这天界估计只有洛儿，就连报仇也要依靠天道主持正义。
若是三界众生有她一半的淡定，皆相信因果轮回，地府的阎王殿不知会空出多少位置。”
透明男子跟着笑了笑，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庆幸。
远处的界荷见师傅迟迟未归，快速闪身奔了过来。
当看清人影的那一刻，眼珠激动地恨不得从眼眶里蹦出来。
“师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界荷兴奋地拥了过去，热泪盈眶道。
“师姐。”
透明男子拥抱着界荷，轻唤了一声。
酬勤见两人难舍难分的情景，轻咳了一声。
“界荷，你先去安抚天泉宫众弟子，告知他们光宇异样是为师在练功法，切莫让他们知晓了原委。”
界荷松开手臂，依依不舍地回了声：“诺，弟子谨遵师命。”
说完，便从原地消失了。
透明男子望着界荷离开的背影，满脸疑惑地问道：“师傅，为何要故意支开大师姐？”
酬勤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半天未道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