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往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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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翻腾，彩霞弥天。南极星辰，浩瀚无边。
仙山之中，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霍然起立。
深灰色的城墙上高高悬挂着“往尘阁”三个醒目的大字。
放眼望去，雄伟的建筑物背后是几座银白色的雪山，薄如青雾。
我调整气息缓步前行，万般谨慎地望着前方，看来应该就是此处了。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得以让九重天首屈一指的沐羲陛下魂牵梦绕了数千年？
如此浩大的工程，纵然我每一元之后，用滔天的洪水清洗凡界，也是每隔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清洗一次。
而沐羲这收尘动静，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循环，稍有怠慢将会流失许多重要的信息。
来到往尘阁的城门下，我将先前莜莜系在腰间的玉牌取出。
迎着城门亮了亮，不一会儿，大门轻轻地打开了。
原以为往尘阁守卫森严，没想到来去竟是这般轻易。
看来莜莜这傻丫头的消息也并不十分灵通，但愿这往尘阁里真的存有若水的消息。
想到若水，我的心不由得又痉挛了几分。
也不知若水现在情况如何，天上地下，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定要找到若水。
孩子，你可一定要等着娘亲，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娘亲一定会修复好你的灵纸。
我刚走进无边无际的雪域，有一道声音突然闯进了我的灵源，“洛儿，你终于来了。”
是谁？
环顾四周都没有异常。
我想，或许是彼岸花的香气影响，那些冰雪里的记忆尘蠢蠢欲动。
正当我在花篮子里筛选跳动最厉害的彼岸花时，金色的绣袍一声不响地闪到了我身边。
我察觉到异常，缓缓抬头，正迎上沐羲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
“他怎么出现了？不对，我要的若水的信息。”
我摇了摇头，然后挥手打散这个不该出现的幻境。
这天上地上，唯独记忆尘的幻境最为真实，也最为致命。
就拿佛道儒三家修道来说，无论是修身修性，最终所修的不过是“活死人”姿态。
所谓的清净之心，说直白点，就是主观意象舍弃身体上储存的记忆尘。
但天地循环，尘缘辉映。
北斗家九兄弟因是半个永生之命，在星系的周转中担当启明之眼，引导数十亿星星规范转动。
早年间因天泉宫事物繁忙，北斗九兄弟便从我的范源池里捞了不少记忆尘。
启明星辰周转规律，重复放映。
不过，除了我和两位师兄之外，甚少有人知道那些放映的片段不过是记忆尘的幻境罢了。
我再次伸手挥了挥栩栩如生的幻境，但还是无济于事，那道人影还是亮堂堂地立在那里。
怎么会呢？
往常摇光他们带出的记忆尘，我只要轻轻一碰就消了，这次居然失灵，到底怎么回事？
金冠华服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看着我的动作，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我木讷地愣了半天，然后伸手缓缓去探沐羲的鼻息，一股热意滑入我的指尖，暖暖的有些温度。
我震了一下，问道：“你不是幻境？”
惊讶中花篮突然失手掉落，清脆的撞冰声回荡在雪域里。
沐羲捡起我身边的花篮，缓缓走到我身侧，微笑着道：“洛儿，你以为呢？”
这波尴尬来得甚是不巧。
枉我打理云梳宫上亿年，现实与幻境竟辨分不了，所幸摇光不在这里，不然肯定会被他取笑。
我佯装镇定，伸手接过花篮，疑惑不解地望着他道：“沐羲，你为何在此？”
沐羲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温润如玉地笑道：“这是我的管辖之地，我想来便就来了。”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今日这身行装，不由得垂头哀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一改往日清爽的风格，竟然还是被沐羲给认出来了。
眼下我不能对他太过冷淡，若水的消息需要他的雪域解答，我不能将他过于开罪。
沉思片刻，我淡淡地笑了笑，缓缓开口道：“真巧，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你。”
随着一阵脚步声，华服金冠缓缓向我靠近，银白色的潜龙绣纹披上了一层雪花珠链。
沐羲温文儒雅地望着我，道：“不巧，洛儿，我已经在此处等候了你三天。”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难道他一直都在我周围监视？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的心里不由得变得毛躁。
看来沐羲多半已经知道我此番的目的，我忍住心中的那七七八八的不满情绪。
抬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道：“今日，你可容我探查若水的信息？”
沐羲移目躲过我求助的目光，背过身回道：“洛儿，这片雪域里没有若水的信息。
即便你探了，也是白费功夫。”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寻缘问去探真相，世上仅有往尘阁——这句话可是往尘阁的标榜。
“你收集三界记忆，怎会放过有关若水的信息。
沐羲，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肯告知我若水的去向？”我不可置信地问道。
沐羲深呼吸了口气，扭过身凝神屏气地望着我，回道：“洛儿，你当真要追查若水的消息？”
我坚定的眼神与他对视，回道：“她是我此生最大的亏欠，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找到她。”
沐羲忧伤的眼睛再次扫在了我身上，他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但又如同巨石压胸不能吐出。
雪花纷纷扬扬，周围的空气开始静得慎人，彼岸花孤独地呆在篮子里静候。
沉默片刻之后，沐羲轻轻地摇了摇头。
“罢了，有些事躲躲藏藏了数千年，终究还是避开不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刚说完，两道金色的光线在沐羲的两手之间晃动，无数的记忆尘在强光里变得清晰可见。
沐羲捏决抬掌，只见他轻手一推便将两道金光植入我的脑间。
一时间我头涨欲裂。
很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不断地冲刺我的神经。
这感觉仿佛一群经久未吃的饿狼蚕食我的血肉，又痛又麻，还带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禅院……翊王府……断头台……九德之气……长青藤的洞穴……
三千七百多年的一幕幕，反复在我的头脑里放映。
东方翊，又是东方翊。
没想到我这须臾几千年的悲痛皆是由他引起。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是我孩子的父亲，最终却连若水都不放过。
我抱头挣扎一番，这些回忆，如同一把把刀片零乱地扎入我的心脏，久久不能呼吸。
过了一阵，视觉冲击稍微温和，我开始定了定心神。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东方翊，你终究还是成为了我的敌人，正魔果然还是不相立。
我曾那么努力地付出，只是没想到，这场爱恋终究还是我错付了，连带着赔去了我最爱的女儿性命。
东方翊，若水她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对她动手？
新仇旧恨，你强加在我和若水身上的伤害，迟早有一天我会悉数向你讨回来。
沐羲见我神色异常，缓缓地靠近我身边，想伸出臂膀安抚一下，但被我冰冷地闪开了。
也许是那段记忆太过伤人，我开始害怕被人靠近。
远远的，对，远远的就好。
“洛儿，你怎么了？”沐羲端着单臂静静地望着我，眼里饱含心疼与担忧。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沐羲，淡淡地开口道：“无碍，只是有些不喜被别人触碰。”
忽然想到什么，我赶紧解释道：“许是在断头台留下的后遗症，看到手就想到挥刀淋漓的那一刻。”
金冠华服闷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洛儿，你不必逞强讨好，你的感受我都懂。”
我怔了怔，轻轻擦拭了下额头，幸好，幸好没有说出更多扰人雅兴的话。
片刻之后，我目光直直地望着金冠华服。
“沐羲，我的事情你都了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告诉我，帮我寻找到若水，你的条件究竟是么？”
沐羲不忍拒绝我致命遂志的眼神，沉默片刻道：“拥美人兮独居八年。”
突然，空气在这一刻凝住，两双探究的眼神一直在线，夹杂着一丝冷漠飘荡在空气里。
沐羲，真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恻隐之心。
果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大度佛心你终究还是度不了。
三界之中，最强大的力量莫过于光宇。
但想要控制光宇的力量，必须要有超强的仁爱思想，其中大度佛心必不可少。
我假装思虑一阵，回道：“知好色则慕少艾，沐羲，这些我都能理解。
只是如今我这年岁我这辈分，实在不该靠美色侍人，要不我送你一个风情万种美艳绝伦的女娇娥如何？”
沐羲很是伤情地望着我，半天开口道：“洛儿，在这三界之中，我唯一珍视的，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我苦笑了一声，那年在断头台前的一幕幕，似乎近在眼前。
“洛儿，从今天起，我会守护你一辈子，决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面对斩刀挥下的那一刻，这句话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滑稽可笑。
东方翊那么孤冷的人都做不到，更何况他这个天之骄子，万人崇扬的天帝陛下。
那些所谓的甜言蜜语，不过是游戏人生，洽谈深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