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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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姐的悲惨遭遇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十一岁的孩子失去一切,远离故土,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她心中一直相信救她的哥哥。
六年前,十七岁的程雪瑶没有选择继续上学,成绩优越的她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养父养母,独自一人去到了亲生父亲的故乡,她带着的,是父亲最后的愿望。
“阿梅!拿好这个盒子,爸爸很快回来,过几天雨停了,爸爸答应你,一定带你去很远的地方,去看爸爸的故乡!”
罕见的大暴雨持续了五六天,男人将一个盒子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他自己穿着雨衣打算出门去寻找自己的妻子,妻子在不远处一个塑料加工厂做财务,平时都是早出晚归,可因为这场暴雨,妻子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
那个年代没有电话,什么也没有,小镇只有一辆大卡车,这个男人便是卡车车主,他本想开车去寻找妻子,可是怎么他也启动不了那部车。
那部车只有在每年农忙的季节里,男人才会开着它去帮岳父岳母和乡里亲亲干农活,说起来它已经两个月没启动过了。
男人本在很远的大城市里搞研发的,半年前他辞去了体面的工作,本想等下个月农忙过后,他就带着妻女回归故里的。
可这一切并没有那么顺利。
焦急的男人放弃了开车的念头,脑子里只想着妻子,就这样他在暴雨中一去不回…
大面积电力瘫痪,积水不停上涨,洪流肆虐,地方开始组织大家撤离,外公外婆带着女孩在邻居的帮助下打算离开村子。
暴雨中,出村的道路基本被洪流淹没,深的地方已经达到成年人腰间,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足够的组织人员,大家只能往高处躲避。
外婆因为担心女儿女婿,高血压突然发作,又加上几天没吃饭,就这样晕了过去。
老太太哪里知道,她的女儿女婿已经走了,就在早上,女儿女婿在暴雨中从工厂涉水返回,不慎触电,双双溺水身亡,只是消息并没有到达村里。
医疗人员对外婆进行了抢救,总算救回一条命,坏消息是医疗物资紧缺,大多数药物早被泡在水中不能再用了,也包括抑制血压的药物。
此时全村人都在离村不远的坡坪上,那里有好多临时的避难帐篷。
眼看外婆生命垂危,再看看行动不便的外公,女孩暗下决心,她要跑回去找药,跑回去找爸爸。
她裹着雨衣,只跟大人们说要去上厕所,聪明的她躲过了所有人,深夜里她冒着生命危险,拿着手电,抱着个盒子,悄悄的朝家里走去。
还好,那天夜里雨势减弱了。
女孩很勇敢,很机智,她只朝有垫着消防沙袋的地方走,顺着看得清的墙角路,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她很快便回到了家里,家里早就进水了,她把抽屉还有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药。
女孩很失落,她多么希望此时父亲能够回来,她望着去年过生日爸爸送她的玩具熊,她终于绷不住了,她放声大哭。
她并不知道,等待她的可能是绝望。
很快,原本快平静的天空突然又暴雨倾盆,这一次的雨比前几天更大,女孩开始害怕了,水不停的翻过门口那膝盖高的沙袋,不断灌进屋里。
女孩很理智,她离开了屋子,没想到外面的暴风瞬间便把她吹倒,也不知喝下了多少口泥水,坚强的她抱着手里的盒子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手电已经掉在水里了,积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大腿,好在这地方地势平,水流不快。
深夜,她已经完全看不见路了,也不可能返回坡坪去了,她只能站在墙角的沙袋上,天真的等爸爸回来。
天亮了,暴雨整整下了一夜,大人们发现小梅不见了,都都焦急万分,可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不得已,只能告诉两个老人,说孩子被村里救援队带走了,去城里面去了。
进村的沙袋路已经被淹没冲垮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邻居们都尽力了。
昨晚这场暴雨可能比之前全部的降水量还要大,山洪倾泄,河流漫堤,路桥垮塌,大多数土木建造的屋子都被冲垮了,整个村庄一片汪洋。
好在聪明的女孩没有坐以待毙,半夜她沿着地势稍高的地方走到了父亲的卡车旁边,她打开了卡车门,因为她摸到了父亲留在保险杠凹槽里的车钥匙。
那个时候的积水只到她的大腿。
女孩不知在卡车上呆了多久,两天是有的,好在里面有爸爸剩下的半瓶矿泉水。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毫无知觉了,洪水把卡车冲到了河里,驾驶室开始进水,可是并没有淹没,洪水还在冲击着车辆缓缓移动。
冰冷的洪水让女孩突然醒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吓坏了,仿佛处在大海里一样,一望无际都是洪水。
上苍眷顾,卡车底部不知道被什么给挂住了,驾驶室偏向一边,女孩整个身体被洪水淹没,只露着一个头,好在顶上一面的玻璃正对空中,没有被水淹没。
女孩摇开了窗户,没忘记带上她的盒子,踩着座椅爬到了车顶。
洪水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掀起波澜,女孩艰难的站在车顶上,凶险万分。
她哭得昏天暗地,泣不成声,命不该绝的她,最终还是得救了。
女孩这样的冒险是不理智的,可话又说回来,一个孩子哪来的理智?
十七岁的程雪瑶成熟多了,在父亲的故乡,她探望了她的大伯和姑妈,并把父亲的日记交给了爷爷。
其实那本日记的内容很简单,几千条都是一样的,就是程雪瑶的父亲不回来的原因,他只是怕面对,怕面对自己的父亲。
以至于他的亲生女儿都没用他的姓,而是跟着母亲姓。
当年他违背父亲的意志,舍去了父亲为他打通的大路,只一心出国留学,这事差点没把老爷子气死。
“你只要出去了,就一辈子别再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父亲这句话,他每天写一遍,直到他把盒子交给女儿小梅的前一秒,他还在写。
就出国这么个事情,能让两父子断绝关系,恕我这个只拥有义务教育文化修养的人无法理解。
还有,一句话而已,那么在意干什么呢?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嘛!唉!算了,人都没了,也不说了。
小梅只有一个目的,她希望爷爷能原谅自己的儿子,她死死抱着的盒子,里面就只是她父亲的日记本而已。
其实老爷子早就放下了执念,也许他儿子也已经放下了执念,只是造化弄人,他俩如今天人永隔了。
程氏夫妇一直对小梅非常好,也没有改掉她的名字,程雪瑶这个名字是程姐自己改的,她为了报答养父养母,把亲生母亲取的姓名给舍去了。
十七岁的程姐了却了父亲的愿望,也释放了自己的内心,也许有的阴影永远走不出去,可是生命依然要有它该有的光彩。
心中那个最相信的人,就是自己活下去最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