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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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都没有等到裴珩的谢姝苏心知他不靠谱，便自己将月例买了米面，时常带了下人去城郊施粥。
这日回来之后，谢姝苏便被侍从叫住了：“小姐，丞相要见您。”
谢姝苏见他神情严肃，不敢大意，便跟着他急匆匆去了谢鲲的院子里。
谢鲲彼时正在练字，见谢姝苏恭敬请安，他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道：“你这几日早出晚归的，都做什么去了。”
“回祖父，苏儿见城外百姓每日忍饥挨饿心中不忍，所以前去分发一些馒头。”谢姝苏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便老实交代。
谢鲲下笔如有神，勾勒出个个龙飞凤舞潇洒自如的字体，淡淡道：“你可知道你与裴珩的胡闹，惹怒了众多世族？”
“苏儿知道。”谢姝苏沉稳答道，“但是祖父应该知道圣意如何，苏儿之所以能够胡闹，全凭陛下支持。”
谢鲲叹了一口气，道：“祖父当然圣意如何，所以做为百官之首，我这次首先捐出了一万两黄金，而裴家捐出了五万两黄金，但是祖父不得不说，你啊你，就是太鲁莽了！”
谢姝苏眼皮微微动了动，反问道：“祖父，当时我和裴珩如果不阻止的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世族们屠杀百姓吗？”
“陛下如今对世族心生不满，削弱世族们的力量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谢家是千年大族，即便帮助陛下，将来的下场也有可能是狡兔死走狗烹，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与其他世族们站在同一立场，若是沦为陛下手中的刀，结果只能自伤根基。”谢鲲放下狼毫笔，拿起洁白宣纸神情镇定。
谢姝苏却摇了摇头，道：“那些世族为了利益驱赶难民，而祖父您为了满门荣耀对他们的恶行坐视不管。你可曾想过，如此大规模地镇压难民，势必会引起民愤的啊！百姓若是对王朝失望揭竿起义，难道不远比世族们重要得多？若是到了那种水深火热的境地，您又能怎么办呢？”
谢鲲蹙眉，眼底满满都是不屑：“一群贱民而已，若是想要造反只有死路一条！”
谢姝苏眼见自己和善的祖父也这般想，心中的失望像是洪水一般袭来，她正了正神色，道：“原来祖父也只在意贵贱之分。但祖父，所谓贵族，不过是自恃百年基业不屑与低贱庶民平起平坐的世代大族罢了。但没有人天生就是贵族，也没有人天生就是贱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朝代有多少百姓揭竿而起，又有多少新皇登基时清洗朝堂。朝代更迭时天下大乱，贵族一批又一批的浮起又沉沦，最终不过同贱民一般沦为一捧黄沙。敢问祖父，贵族，到底比贱民高贵到何处？”
她口齿清晰，谢鲲愣了一愣，一刹那竟然被她的话给击败，无话可说。
但他不过片刻惊诧，沧桑浑浊的眼珠之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道：“苏儿，你可知贵族的高傲在上与挥洒自如，是几百年来祖上用多少人的鲜血灌溉而成的？规矩，向来是由强者所书写，我们谢家为了圣宗开国时，为得便是满门荣耀！如今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谢家败落？”
“祖父，你错了。”
谢姝苏身影单薄，却挺直了背脊站在谢裒面前，她眼神清澈寂寥，如同月下孤谭涟漪碎芒：“先祖们帮助圣宗皇帝，是因为他有爱民之心！是因为先祖们想要天下太平！而如今的圣上显然也是位明主，他雄心壮志，想要百姓安居乐业，想要世族改去奢靡之风，他固然有巩固皇权的念头，但您难道看不清如今的贵族们是如何荒唐吗？”
谢鲲盯着少女的双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谢姝苏的眼中含有怜悯：“祖父，帮助那些可怜的贱民吧，若是您不帮，他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谢鲲闭上双眸，回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一腔热血，也是立志要一改朝中的局势，但是多年来的官场生涯，他早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初衷，只记得如何保持谢氏一族的荣耀。
大祁王朝，如今是一个礼崩乐坏、人心不古的大环境。
贵贱制度看似等级分明，但是深受其害的人有多少呢？
贱民中有许多有才之士，但是却因为贵贱制度怀才不遇，只能沦为苦力或者私塾先生。
他没有想到这个孙女竟然还懂这些，看来，他真的老了，如今是这群年轻人的天下。
想到此，他便道：“如今你都已经去求陛下了，又何苦来问我。”
他虽然言辞冷厉，但是谢姝苏却听出他退让了，不由开心道：“多谢祖父！”
谢鲲冷着一张脸道：“你一个女子家每日去那种地方到底不安全，我拨给你一批侍卫保护你，还有，不用再用你的月例买米面了，传出去成何体统？若是需要了向管家说就是了。”
“祖父，您就是嘴硬心软！”谢姝苏偷偷捂住嘴笑了，随即提着裙摆走了出去，“我现在还要去裴府，就不叨扰你了。”
谢鲲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孙女真是令他头大！
很快谢姝苏就到了裴府，然而刚刚上前便吃了闭门羹。
“你就是谢家苏小姐？我们公子吩咐过了，不见你！你只不过是一个贱奴所生的女子，别妄想攀上我们公子这高枝，你也配！”侍卫冷冷打量了几眼谢姝苏，对她并没有好脸色。
谢姝苏并没什么反应，兰若先按捺不住，厉声说道：“你这侍卫好不知趣，对我们小姐大呼小叫！要知道之前可是你们家裴大公子缠着我们小姐！”
“是啊，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如云也怒气冲冲道，“你们公子让我们小姐白白等了那么久，如今我们小姐不计较那些来看你，你们反而还对我们小姐冷言冷语！小姐，我们走！”
谢姝苏上下瞄了一眼几个侍卫，只见他们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不由心生疑虑，道：“淮宣侯呢？我要见他本人来和我说话。”
侍卫见谢姝苏说话轻声细语，语气便软和了几分：“如今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已经不错了，谢小姐你就不要再纠缠了，我们公子不会见你的。”
谢姝苏眼睛清明，她淡淡道：“裴珩为何不见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道谢小姐不知？”侍卫冷笑了一声，随即站直了身子不语。
兰若还想上前理论，谢姝苏却伸手拦住了她，道：“算了。既然人家不想见，咱们又何苦来呢？走吧。”
“小姐，他们欺负人！”兰若小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如云淡淡道：“收起你的眼泪兰若，既然裴府不欢迎咱们，你哭给谁看呢？”
谢姝苏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回到了马车之上。
裴府。
裴珩肩头包扎了厚厚的纱布，裴夫人哭天抹泪地看着自己这个几日就瘦下去了许多的儿子：“你不过来了建康这些许日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跟娘亲说，是谁欺负你了！”
“什么别人欺负他！是他自己闹的！”裴惟其是一个长相精明的中年人，他身穿精致绸缎所制的衣衫，却依旧挡不住身上的市侩气息，“我当初给皇室捐了一百万两黄金，所以皇帝才给你封了个淮宣侯的爵位！”
他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来气：“你呢？做个闲职不好吗？非要去插手建康世族的事情，你说说，人家不刺杀你刺杀谁？”
虽然裴珩已经吩咐了七夜不许告诉裴惟其与裴夫人这件事情，但是不知怎么的，他们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就急忙连夜舟车劳顿从阳翟赶到了建康。
“父亲，你误会了。”裴珩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是仇杀。”
“不是仇杀，那就是情杀？！”裴惟其吹鼻子瞪眼道，“你刚刚来了建康，又招惹了哪家的女儿？”
“哼，不管珩儿犯了什么错，她也不该捅这么重一刀！这女子脾气真是烈！”裴夫人擦干了眼泪，冷声道，“这样的女子，咱们裴府可万万不能娶进府中，否则还不闹个鸡犬不宁！”
裴珩眼中闪过一丝烦恼：“父亲母亲，你们就别说了！儿子已经够烦了！这是我亏欠她的，和她无关！”
“七夜，你家公子不愿意说，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裴夫人瞪起凤眼，看向七夜厉声斥责道。
七夜急忙跪下，道：“小人也不知道！但是那日小人知道公子是和谢家小姐在一起的！”
“七夜，你在胡说什么！”裴珩气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却牵扯到了他肩头的伤口，不由疼得他龇牙咧嘴。
七夜朝裴珩磕了个头，道：“公子，我知道您要护着谢小姐，但是她就是个祸水啊！你本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自从遇到了她就变得郁郁寡欢，而且她身份也并不高贵，竟然敢拒绝您，还捅了您一刀，真是过分！”
裴珩怒气冲冲道：“谁告诉你是她捅的我！父亲，我老实跟你说了吧，我爱上谢家二小姐了，所以拒绝了清河郡主，结果她心怀恨意捅了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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