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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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鲲竟然回府了！
一石激起千重浪，原本嚣张跋扈的大夫人与泰康王妃都收了神色。
泰康王妃道：“丞相近来身子可利落？怎么突然回府了？”
谢鲲声音低沉，虽淡却隐隐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听安儿说媺儿的脸出了红疹，我正巧有空便回府中看看。”
“如今看来，媺儿倒也是生龙活虎。”他的目光落在了谢姝媺身上，眼神中闪烁着粼粼寒光。
谢姝媺心中发凉：“祖父……”
“不知我这个二孙女犯了什么错，竟然惹得王妃和大儿媳要亲自动手？”谢鲲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含笑看向泰康王妃。
“她着实太不知规矩……”
泰康王妃对谢鲲并不敢有什么失礼之处，毕竟谢鲲是当今丞相，门生遍布天下，就连泰康王也想拉拢谢鲲。
这也是当初大夫人求嫁谢裒，泰康王并没有反对的原因。
谢鲲轻轻一笑，淡漠道：“我的孙女既然不知规矩，就由我这个祖父亲自管教吧，不劳王妃忧心了。”
“是……”泰康王妃在谢鲲面前不能像在小辈面前一般撒泼，她冷冷睨了一眼谢姝苏，这次就先放过你，小贱人！
谢姝苏落落大方地对上她的目光，毫无胆怯羞涩，甚至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冷如夜枭的嘲讽。
今日谢姝媺打她的一耳光，泰康王妃的羞辱，她迟早会还回去！
“但是，你的二儿媳害我外孙女脸成这样，绝对不能轻饶！”
就在所有人舒了口气的时候，泰康王妃突然阴狠地瞪向二夫人。
“公公，求求您放过儿媳一马吧！”二夫人哭泣求饶，她发丝也乱了，妆也花了，整个人无助地匍匐在地上，哪还有往日的高贵。
谢姝仪也跪在二夫人面前：“祖父，我母亲都是为了我才做了这种糊涂事情，你要是罚，就连阿仪一起罚吧！”
谢鲲已经为谢姝苏求情了，此时也无法再为二夫人开脱，他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无奈：“二媳妇，你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大夫人的眼中都是恨意，恨不得将二夫人活活撕碎：“公公，她竟然存了这种恶毒的心思，我要亲手鞭打她三十鞭！”
谢姝媺也眼中含泪走至谢鲲面前，将面纱取了下来，露出狰狞的伤口：“祖父，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你不要偏袒二婶娘。”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谢姝媺的脸伤得这么厉害。
谢鲲身后的少年吃惊地走过来扶住谢姝媺，道：“妹妹，你放心，外祖母找来的神医一定会为你医治好你的脸！”
这是大夫人的长子谢安，方才跟随谢鲲从建康回来。
他面容清隽，身着月白色广袖大衫，墨发如夜，风扬起他的长发，少年紧紧抿住唇，容颜有些许冷峻，他抬起头，冷冷地望向谢姝苏。
谢姝苏却也不慌不忙，只是微微行了个礼：“大哥。”
谢安冷哼一声，并不屑与她说话。
谢鲲拂袖道：“王妃，二媳妇就交给你处置吧。”
说罢，转身离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开了。
二夫人见只剩下自己，她惊呼一声，昏倒在地。
向来蛮横的谢姝仪见母亲昏倒，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兽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嚎啕大哭：“你们走开，不要碰我母亲！”
谢姝仪的乳母生怕她惹得泰康王妃生气，连忙上前准备将谢姝仪抱走。
谢姝媺却拦住了她，她冷冷地盯着谢姝仪，道：“当初二夫人害我，如今便让她的宝贝女儿好好看看她的下场！”
乳母不敢违抗，抱着谢姝仪站在旁边观看二夫人受刑。
大夫人手上拿起鞭子，鞭子带了倒刺，划破空气落在了二夫人身上，活生生将二夫人疼醒过来，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惨叫。
天际不知何时蒙上一层阴鸷的云雾，将阳光与世间隔绝起来，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整个谢府隐没在诡谲恐怖的气氛之中。
“放开我，母亲……母亲！”谢姝仪声音哭得沙哑，却没有人理会她。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之前嚣张跋扈全靠着二夫人，没了二夫人，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鲜血混着雨水，逐渐染红了青色的石板，二夫人逐渐叫不出声，她的一身华服被鞭子撕裂，变成了一堆暗红色的褴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第三十鞭，大夫人狠下心，用鞭柄重重向二夫人的脊背捅去——
“啊……”
原本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呻吟的二夫人身子剧烈一抖，她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雾，整个人软软地瘫了下去。
“母亲！你们放开我啊！放开我！”
谢姝仪一口咬在乳母的手上，乳母吃痛松开了她，待再要去拦时，谢姝仪已经扑在了二夫人身上。
“不用拦她了，让她好好地再最后见二夫人一面。”谢姝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外祖母，我们走吧。”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谢姝仪与奄奄一息的二夫人。
“母亲，您为什么要这样做？”谢姝仪痛哭道，“我没有那么多野心，我不要荣华富贵，不要入什么宫做什么妃子，我只要母亲！”
没有母亲，在这庞大的谢家，哪还有人真心对她好！
“傻孩子……”二夫人忍痛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摩挲着谢姝仪的脸，“母亲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出人头地……你记得，一定要赢过谢姝媺……”
她说完这句话，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呼吸。
“母亲！”谢姝仪紧紧地抱着二夫人的尸体，在雨幕中失声痛哭。
谢姝苏在不远处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场雨像极了前世无虞死的时候下得那场瓢泼大雨，心底最深处一直压抑着的悲伤阵阵袭来。
“小姐……”兰若犹豫着撑开伞，“风大，您小心着凉，咱们先回去吧。”
谢姝苏嗯了一声，临走之际，她的视线落在了谢姝仪身上，谢姝仪正巧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地盯着谢姝苏，其中充满了恨意。
谢姝苏知道，她在恨她见死不救。
但是这就是大祁的生存规则，权贵们可以将他人的命掌握在手中，随时取走。
尤其是二夫人先行害人，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
一阵寒风倾袭而来，攀爬上谢姝苏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一点点侵入骨中，冷得她打了个冷颤。
她能够感觉到，在一场雨后，一切都好像没变，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喷涌而出，直到有一天用仇恨将谢府一切灼尽。
谢姝苏去见谢鲲时，谢鲲正在看书，她沉稳地站在谢鲲面前，身形未有丝毫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谢鲲才将书卷收起，他抬头望向面前神色平静的谢姝苏，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来了？”
谢姝苏微笑道：“孙女谢过祖父今日相救之恩！”
“你知道我为何救你而放弃你二婶娘吗？”谢鲲在建康曾收到大长老的书信，说自己这个孙女聪慧毓秀，心思缜密，是个难得的玲珑心窍。
谢姝苏了然道：“既然想要害人，就不要留下把柄给别人，二婶娘输在这一点，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那你知道你做的有何不对吗？”谢鲲突然收起了身上洒脱一面，流露出不怒自威的威严。
谢姝苏忙下跪道：“孙女自知性子太过强硬，但是我若是面对泰康王妃摇尾乞怜，恐怕更会令其得意。既然左右都是死，何不有骨气的死？”
谢鲲的目光透过谢姝苏，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模糊的模样，他淡淡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你这性子像极了你外祖父，若是当初他能够忍受路程中的侮辱，到了建康面圣呈出实情，沈家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那样的话，外祖父便不是高洁如菊、深受平民爱戴的亭阳侯了。”谢姝苏微微蹙起秀眉，“若是进了建康，外祖父只会沦为各方势力之间的牺牲品。”
“你外祖父当初也如你一般想的吧，只是连累了沈家满门。”谢鲲疲累地阖眼。
谢姝苏乖巧道：“各人有各志，我想外祖父终究是不后悔的，祖父不必忧心。”
谢鲲颔首，然后道：“我此次回来是因为你父亲给我写的书信，让我带你去建康。”
“去建康？”谢姝苏有些吃惊。
前世，她是成为了兰成王妃后才进了建康的，怎么这一世来得这般快？
谢裒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你素来聪慧，又上了族谱，是咱们家正经小姐。父亲觉得，你应该到建康去见识更多事情，而不是每日为了后宅阴私烦心。”
往日他觉得谢姝媺素来乖巧懂事，不料最近学了大夫人蛮横无理的性子，频频针对谢姝苏，他便生出了先让谢姝苏去建康的念头。
谢姝苏心中一动，道：“是，父亲！祖父一路舟车劳顿，恐怕还要在家休养些日子，这次要在阳翟呆多久？”
“我也有两年没回过阳翟，这次跟圣上告了假，十五日之后再启程。”谢鲲捻着花白胡子淡淡道。
十五日？
正好！
谢姝苏眉间闪过一丝算计，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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