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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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靴底敲打在同样是金属的栈道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回荡在耳边，这声音在庞大的飞行甲板区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它就像是照明灯的灯光一般，很快消失在身边无处不在的黑暗中。
或者该说，是被深邃的黑暗所吞噬。
或许是因为环境带来的紧张，或许是因为要冲淡心中不断攀升的不安感，走在前面带路的克洛伊嘴里就没停下来过：“从电梯上去就是飞行甲板的等候大厅了，在附近还有飞控中心和飞船的一个自检节点。”
“在那里我们可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跟在中间的米雪儿听着克洛伊这一路的介绍，心中已经把附近的地图都快绘出来了，可她很快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于是她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拉在队伍最后，快要把自己隐藏到黑暗中的烟头。
正侧耳倾听的烟头活动了一下左手的五指，对前方回头看向他的米雪儿无声的摇了摇头，随即迈动脚步大步跟上了前行的两人。
克洛伊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小插曲’，他大多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翻检脑子里对顽石号的记忆上了：“艾曼现在应该在医疗舱，它位于上层区，我们要过去还需要乘电车。”
“说起电车来。”他走到了头顶照明灯一闪一灭的电灯照耀的电梯边，看了眼旁边的电梯按钮，发现电梯此时正停在上层，连忙按下了电梯互换按钮。
在等待电梯落下的时候，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两人说道：“电车！不可思议吧？顽石号的内部空间就如同一座小型城市，虽然它已经移除了移民舰上那些什么冷冻区之类的无用空间，但还是需要一项利于在各个区域间快速通勤的东西。”
“毕竟从船头跑到船尾，光凭着两条腿可能得跑一天。”他笑着对两人说道：“要是有人突然想去船头上方的观景甲板吃饭，那他恰巧在船尾的话，可能跑到了地方人都饿死了。”
此时他身后的电梯已经到了位置，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在机械结构的作用下缓慢向两边分开。
电梯的两扇外表粗粝还画着顽石号LOGO的门带着古怪的吱嘎声缓慢向两侧分开，先打开的是外部门，接着是内门，闪烁的亮白色灯光照亮了黑暗的轿厢，里面有一双鞋子被随意扔在地上。
没错，就是一双看样子被穿过的跑步鞋，鞋底的横状防滑花纹脚掌位置有清晰的磨损痕迹，而有些发灰的鞋带打开着随意散落在地。
“哈，我想是有人把它忘记了。”克洛伊走进来低头看了眼这双白色的跑步鞋，在鞋帮的位置也印着顽石号的LOGO：“应该有人为这个负责，个人物品可不能乱丢！”
他在电梯里转过身，看到跟着米雪儿进来的烟头一脸凝重的表情，手指停留在按钮上方，迟疑的对烟头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烟头很果断的摇了摇头，转过身背对着克洛伊盯着外面的黑暗：“我们走吧。”
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电梯顶端，那里有一个长方形的换气装置，通过缓慢旋转的扇叶，视野一路延伸便是深邃黑暗的电梯井。
电梯运行的速度很快，这种适用于无重力环境的电梯是靠着自身动力驱动四周的齿轮，沿着电梯井四周的轨道‘爬’上去的。
伴随着它启动后发出的吱嘎噪音，烟头忍不住把左手攥成拳头，又很快放开，重复了几遍这个动作后，却发现米雪儿已经悄悄从身后抱住了他的手臂。
烟头转头看向米雪儿，在电梯里白色的灯光照耀下，他甚至能看到那绿色眼中倒映出自己一脸冷漠的表情。
米雪儿虽然面色如常，可紧紧箍着他胳膊的双臂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考虑到站在旁边的克洛伊，他缓缓对米雪儿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米雪儿的手臂，用这个动作来安慰她。
当电梯发出到达位置的提示音后，两侧的轿厢门缓慢展开，烟头拍了拍米雪儿的手臂，等她后退到后背顶在箱壁上时，不自觉的又放开左手五指。伴随着视网膜显示器里不断刷新的公式被解算，他就像是做好了准备，趴伏在草丛中的猎豹，下一秒就能一跃而出扑向猎物。
“这是……怎么了？”
克洛伊嘴里说出的话，也同时是站在电梯门口的烟头，和闪闪缩缩从他身后探出头向外看的米雪儿想问的问题。
因为这个电梯虽然是工作人员使用的电梯，开口也在整个港区的等候大厅的边缘位置，可此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根本不像是一个等候大厅。
看着那些散落在四处的行李，翻倒得饮水机，还有嵌在墙壁上被打破的水培植物淌到地上肆意横流的培养液，很难说这是一个‘正常’的地方。
或许是巧合，有几串脚印从那流淌在地的培养液上方经过，它们一路散乱延伸着，一直消失在左方的黑暗中。
顺带一说，整个大厅的灯光都莫名不见了，这三人看到的只是透过电梯里射出的灯光看到的眼前的景象，所以很难想象整个大厅里此时会乱成什么样子。
此时看着眼前的乱象，克洛伊嘴唇哆嗦着，他迈动脚步想要离开电梯，却不知为什么迈出的脚一软，整个人依在了电梯的门边挡住了电梯门合拢，双手扒在门边，肩膀耸拉着，头也下垂着看向脚下的地面。
跟在烟头身后的米雪儿没有挪动脚步，她凑到烟头耳边，小声问道：“怎么办？”
烟头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他大步走到电梯门口：“起来！”单手插过克洛伊的肋下，直接把他拽了起来：“用你的鼻子闻闻！”
他的话语和动作就像是关闭了一个名为‘理智’的开关，这个开关关掉之后，启动了‘歇斯底里’模式。
“闻！闻什么闻！！”克洛伊一下就挣脱了烟头的胳膊，他转过身，眼睛瞪得特别大，躲在烟头身后的米雪儿注意到他的瞳孔有些放大。
“你骗我！！！”他想伸手指向烟头的胸口，胳膊刚抬起来一半便又落了下去：“你骗了我！！”
‘骗’这个字包涵了许多许多重不同的意思，不过在此时克洛伊想表达的，大概便是他心中不断自我催眠产生的那层保护罩，被冰冷的现实给击破所产生的一种对现实的逃避想法吧。
烟头当然明白克洛伊的意思，他盯着克洛伊的眼睛，嘴唇抿在一起一个字都没有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克洛伊承受不了那双眼睛的注视，主动偏过头之后烟头才开口问道：“你看到她的尸体了吗？”
这个直指核心的问题让克洛伊几乎差一点便张口说出的答案，可他嘴张了张之后还是闭了起来，学着烟头的样子把双唇抿在一起，因为紧紧压在一起而显得发白的嘴唇后面仿佛关着一个一开口就会跑出来的怪兽。
见克洛伊不开口，烟头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外面的黑暗和地上的脚印，视线收回来落在克洛伊脸上：“在战争年代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如果没有看到尸体，那么一切都有希望。”
“听着！”他双手压在克洛伊脑袋两侧，微微弯腰强迫他与自己的眼睛对视：“无论你听到什么消息都是假的！在见到尸体前任何事都有可能你明白吗？”
“港口的混乱并不能证明什么，你也说过这里距离医疗舱很远，或许混乱没有到达那里呢？”烟头变慢的语速和低沉的声音，像是缓慢延长的墙壁，在克洛伊心头重建着重要的防线。
“而且医疗舱和舰桥一向是整条船最重要的部门之一，朝好的方向想一想！”烟头跺了跺脚，金属靴子砸在轿厢的地板上咚咚作响，整个轿厢都跟着晃了几下。
“重力系统还在，说明最重要的反应堆没出问题，既然反应堆没出问题你还在怕什么？”
“或许这些……乱象！只是在港区产生的呢？蔓延到医疗舱之前就被遏止了呢？”
“就算是乱象继续下去，你也要知道医疗人员和设施一向在战争中是被划归成为中立地区的，没有人会疯到袭击医疗设施和人员，因为每个人都要担心自己受伤之后被拒绝医疗的惨状！”
烟头并没有胡说，这条规定是明明确确的写在每一个军队的守则里的，无论是佣兵还是政府军都会尽可能的不去袭击或者伤害医疗人员，甚至在有条件的时候他们还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甚至在某些战场上，还有类似星际无盈利医疗组织设立的医疗点里面，两方前一阵还打得鲜血横流的士兵，下一刻却躺在并排的两张床上输液，井水不犯河水的景象。
伴随着烟头的话语，克洛伊几近疯狂的眼神满满有了精神，他挣扎了一下，而烟头也适时放开了钳制着他头颅的双手。
克洛伊靠在电梯门上低头喘了口气，抬头看向烟头：“你别骗我！艾曼真的没事？”
“不是没事。”烟头缓慢摇了摇头：“是我们还没有看到她的尸体，那么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她身为首席医疗官，应该是整条船上人缘最好的人，即使是真的被人列为袭击目标，那也是最末尾的位置。”
“而且很多时候，这种无武装却又重要的人员，会被当作人质挟持起来。”
“对，你说的对。”克洛伊伸手压在了胸口位置：“是的没错，她是医疗人员！”
“而且这里都是教中的兄弟姐妹，我们亲如血亲，一定不会伤害彼此的！”
细声细气的语调，与其说是对烟头而说，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很快的，伴随这种宗教式的自我催眠，克洛伊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走吧，我们去飞控中心看看？”他指了下电梯右边。
接着胳膊移动指向那串脚印延伸的方向：“那边是自检节点，从那里可以登录舰船的主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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