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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老方的‘实话’，裴秋实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的笑容不知该说是苦笑还是在嘲讽：“我说，你老方不是前天晚上还和人不共戴天么，怎么突然就做了老韩的说客了？”
见老方没有搭腔，裴秋实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低沉下来：“老方，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那姓韩的可说不出来。”
“那帮剑仙我比你熟的多，他们可都是至死也不会弯膝盖的人物，怎会向我这个末学后进低头！”
“当然。”老方对裴秋实的话深信不疑，点了点头应和道：“你裴家杀得剑仙也不少了，这帮人的性子你们自然都熟，可是……”
没有让老方把话说完，裴秋实直接抢过话头说道：“可是有人害怕了对不对？”
这话入耳，让老方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去直接接裴秋实的茬，而是感叹道：“二十年，够发生很多事了。”
“怎么？我动了别人的蛋糕了？”
抬手轻拍一下头顶，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裴秋实满脸冷笑：“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这是猴王托你找我谈判了？”
“那几个缩在角落的脏物怎敢有此等胆子！”下意识回了一句，老方也不在意自己的失言，呼吸了几次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道：“裴秋实，二十年前的事，在很多人心里都是一根刺。”
听到这里，裴秋实并没有抢白，而是抿着嘴唇，静静等待老方把话说完。
刻意等待了片刻，见裴秋实没有插言，老方才接着说道：“当年你裴家一夕剧变之后，那位赶来的陶先生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你……”
担心后面的话引起歧义，老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见他话锋转向了另一边：“青锋的亲爹，当时坐得就是老韩的位置，不过他过的比老韩苦多了，上面有你裴家压着，下面又是一帮以裴家马首是瞻阴奉阳违的妖怪。”
“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不是你裴家出了问题，可能那位就要彻底烂在那张椅子上了。”
“所以还是我们裴家的错了？”
裴秋实的反唇相讥并没有让老方生气，此时车已经开出了城，见路上没有别的车辆，他干脆把车靠在了路边，摇下车窗拿出烟来，递给裴秋实一根又给了自己一根。
接过烟来，裴秋实正要凑到老方递来的点烟器上点燃，突然停下动作，回头对车后微皱眉头的春娘笑道：“春娘，车里太过气闷，要不要出去喘口气。”
待春娘下了车，两人点燃了烟，沉默抽了半支之后，老方才朝着车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那事真的论下去，不能说是谁有错：你裴家是护佑一方的陆地神仙，老韩那边是自朱元璋之后就有的官方机构，而青锋他爹又是身在其位不得不管，陶先生更是没有错……”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已有的道理。”
这近乎服软的话，不但没有引起裴秋实的共鸣，反而让他发自内心的冷笑了一声讽刺道：“那么照你这么论下来，错的就是我喽！”
“我既不该回来，也不该收权了？”
“你当然没有错，华夏大地真正绵延下来没有断绝传承的守护者只有三家，你裴家更是其中翘楚，一手御龙术让你们只要站在地上，就没有人能奈何你们半分。”
“那就是旁人的错了？”
“无非都是为了活着，吃饱了就想的要穿暖点，吃饱了穿暖了就想着今天别吃素了，想要吃点肉也没什么错。”
“哎呦，看不出你老方还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摇了摇头，被裴秋实又嘲讽了一句的老方也不恼：“不过是活得久了，见的自然就多了罢了。”
这充满了感叹的话，不知让裴秋实想到了什么，他哼了一声闷声应道：“老方，我不觉得我们有这么熟了。”
“呵呵，一回生二回熟嘛，算下来咱们都见了多少次了？”
随口一句话驱散了被裴秋实拉开的距离，老方顺着杆就爬了上去：“既然这么熟了，那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你回来重掌裴家基业，我们这些老兄弟是打心底里支持的。”
听了这话，裴秋实一挑眉毛答应了一声，用表情示意老方继续说下去。
“但你这小子做事神神叨叨的，来了一个月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哥几个以为你打着是徐徐图之的主意，可不曾想你是龙潜于渊，不出世时风平浪静，一露头就要飞上九天啊。”
这里面藏满了警告意味的话换来了裴秋实一声冷笑，毫不犹豫得反唇相讥了回去：“怎么？你们意思是我要是敢露头，就把我脑袋按下去喽？”
“那怎么敢！”老方连连摇头：“你裴家能回来，还是有很多人高兴的，可你这个做事的方式……”
裴秋实没有让老方把话说完，直接拉开车门就下了车，随手扔下手里抽到底的烟头，低头慢慢用脚把它踩灭，挥手把车门关上。
双手插在兜里，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裴秋实看了看路边一路绵延到远方的枯草，视线在田野里伫立的高压铁塔上停留片刻，才转身回来双手搭在车门边沿，与车里的老方对视着。
“老方，裴家如何做轮不到你们置喙，你们愿意站在我身后我代表裴家欢迎你们……”
犹豫了片刻，裴秋实没有把话说死：“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差别，我想我不用点明了你也清楚，至于要是想和我裴家放对的，那我不介意让他们来称量称量我，至于最后……那就生死勿论了。”
“至于青锋那点破事，烦请老方你帮我传个话：当年的事他爹非要顶着上来，那自然明白自己会遇到什么，剑仙行事就是一剑论生死，那次不过是论到他头上罢了，自己一心求死怪不得旁人。”
“要他觉得上一代的仇得我来还，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债子还。他找我我也没旁的推卸，可记得提醒清楚他：至于这段恩怨是怎么了，既然由他开了头，结尾得由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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