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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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祁震按照徐敏的吩咐,在徐奚文的陪同下,定餐厅,买礼物,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换好西服从阿玛尼定制服装店里出来,然而意外的是,祁震着意修饰过后的英俊模样被商场里的人群误以为某个街拍的明星,竟然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徐奚文和石磊于是只好在商场保安人员的协助下被迫做了一回黑脸保镖,好不容易才把祁震从兴奋不已的人群之中捞出来。
“呵,真受不了,这么疯狂!”徐奚文关上车门,一边整理着自己被挤变形了的西服,一边抱怨道:“姑妈也真是的,订个婚而已,搞得这么夸张!”他瞟了一眼旁边一身行头接近七位数的祁震,故意拍了拍前排驾驶位上的石磊,“哎,你说,顾小姐追不追星?一会儿看见他,是不是也得激动得语无伦次或者流鼻血什么的?”
石磊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是回头看祁震毫无笑意,只得硬生生地把笑憋回去,挠了挠头对徐奚文道:“文少爷,别开玩笑了,祁总本来就很帅的。”
祁震冷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撇过脸望向窗外。如果按照徐敏的意思,今晚宴会上要举行正式的订婚仪式,那么无论怎么小心庄重都不为过,可问题是,这订婚宴是今天上午仓促决定的,祁震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若是这个顾晓菲没有问题,那她为什么明知会被揭穿还是要多此一举地让闺蜜试探他?可若是有问题——祁震猛然想到什么,立刻对石磊命令道:“小石,直接去餐厅。”
“啊?可是,那个,给顾小姐订的戒指还没取呢?”石磊惊讶地看着祁震,支吾着提醒道。
“去餐厅!”祁震没有犹豫,再次命令道。
石磊悄悄与徐奚文对视一眼,不再多问,立刻掉转车头。
徐奚文纳闷地看着祁震,“戒指都不准备好,晚上拿什么求婚?”
祁震从沉思中默默转过头,目光玩味地盯着徐奚文。
徐奚文莫名其妙地看着祁震怪异的眼神,厌烦道:“和顾家联姻可是你爷爷定的,你总不至于这会儿要反悔吧?”
“呵,反悔?你们巴不得联姻出问题吧?”
“什么你们,我和姑妈吗?”徐奚文无奈地哼笑一声,“是你自己昨天搞出来的问题,闹得两家不愉快,还是姑妈替你去跟顾家解释——”
“呵,是啊!谁知道她跟顾家说了什么!”祁震冷冷地横了徐奚文一眼,“我竟然蠢到相信今晚会订婚!”
“你什么意思?今晚不是订婚难道还有别的——”徐奚文怀疑地看着祁震冰冷的眼神,想起中午姑妈再三叮嘱他务必陪在祁震身边,他原以为是今晚的订婚宴格外重要,姑妈是怕有什么疏漏,此刻回想起来,倒是监视和拖住他的意味更多一些,不由得脸色缓缓发白——徐奚文猛然想起上次袁莉婚礼上的种种惊心动魄,心脏不由得一阵紧缩:姑妈?不可能,绝不可能!
祁震厌恨地看着徐奚文为了维护徐敏咬牙沉默的样子,扭头看向了窗外。绚丽的街景飞驰而过,路边的霓虹忽明忽暗地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说不清自己心里这种交杂了痛恨和失落,仿佛浑身浸透了苦涩和酸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这些可怕的感觉正如不断喷涌的熔岩一般无情地腐蚀着他心脏上那些曾经割裂的伤口,像是存心要将他的一切柔软的感情吞噬干净。
徐敏把顾伯远夫妇请进雅间,满脸歉意地赔罪道:“哎呀,真对不起啊两位,路上堵车,阿震正努力赶过来。”
“堵车?”廖云珠挑了挑眉,扫了一眼腕上手表刚过四点半的指针,无语地哼笑一声。顾伯远也显然对这个“拙劣”的理由很是不悦,不过,他还是出于礼貌对徐敏道:“没关系,我们等一会儿。”
徐敏满脸堆笑地陪两人坐下,连忙让服务员上茶,然而直到茶艺师颇为赏心悦目的表演结束,祁震仍旧没有出现。
徐敏与顾伯远夫妇相对而坐,尴尬地起了几个话题,然而,双方都明白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便也聊不下去,徐敏于是也不再勉强,只是面露焦急地一再看着手表。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廖云珠终于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对徐敏道:“徐董,令郎还真是忙得很呐!麻烦您问一问,还要我们等多久啊?若是他根本没有道歉的诚意,我们也不勉强的。”
徐敏听了默默低下头去,仿佛有些惶恐地对廖云珠道:“哎呀,顾太太您多心了,怎么会勉强呢?这件事,阿震是一定要道歉的!再怎么样,他也不该跟顾小姐说那样的话!”
“呵,徐董,别怪我多心,我只有这一个女儿,绝不能忍受她将来吃亏受苦的,我也找人打听了,说祁总不怎么住在家里,那他平时怎么样,身边到底有没有交往的女孩子,您要跟我透个实话,趁着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凡事都还有退路,不然,以后要真有什么不愉快,就不是一两顿饭能解决的事了。”
“哎呀,顾太太,这怎么说呢,阿震是老爷子亲自带出来的,品性我是打包票的!”徐敏陪笑着,仿佛有些为难,“不过呢,他这个孩子,心事是有点重的,不是什么话都肯告诉我的,况且,从他回国以后,还是经常住在酒店里,我也不清楚他身边是不是——””
廖云珠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拉了下来,心道:这个祁震果然私生活混乱,为了约会方便时常住酒店。
顾伯远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时微眯着眼睛瞧着徐敏,不置一词。
徐敏悄悄瞟了一眼顾伯远,立刻不再多说,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低头去看手表,仿佛自语般地说道:“哎呀,这个阿震,平时都是最守时的,就算有事也会提前跟我说一下,怎么今天会这么——哎!真是——”
“呵,那是因为跟我们见面这件事,在祁总眼里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廖云珠听着徐敏的自语,气不过地揶揄道。
徐敏一脸尴尬,张口结舌地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忙起身道歉道:“顾先生,顾太太,真是抱歉,我这就出去打电话给他,两位可千万要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呀!”
廖云珠气鼓鼓地还要说什么,可徐敏却不待她再发泄情绪,立刻装作打电话的样子退了出去。
徐敏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脸上谦卑恭敬的表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并没有打电话,而是悠然自得地在餐厅空旷的长廊里散步,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格栅上日式传统的浮世绘,不但没有丝毫担心,嘴角反而露出一丝悠然得意,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祁震一行三人已经在朝她走过来。
“姑妈——”徐奚文率先冲过去,叫住徐敏。
徐敏这才发觉三人都已到了自己面前,仿佛有些震惊,她表情僵硬地对徐奚文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徐奚文没有做声,下意识地去看祁震。
祁震静静地看着徐敏不自然的脸色,心中的不安陡然变得沉重,他瞟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包厢,冷冷地盯着徐敏问道:“是顾伯伯到了吗?”
徐敏神情一紧,避开祁震的逼视,冷声答道:“是”
徐奚文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心里霍地像有什么东西炸了出来,离姑妈告诉他们的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呢!可顾伯远却已经到了!
祁震默默攥紧了拳头,心中的不安和惊惧全部落到了实处:顾先生提前到了!虽然不清楚徐敏到底在这件事里搞了什么鬼,然而此刻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祁震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敲开了紧闭的门。
廖云珠早就等得不耐烦,原以为是徐敏进来,正要发作,却猛然看见迟到而来的祁震浑身上下全是奢侈昂贵的品牌货,不由得怒气更盛,以为祁震这番收拾是“气焰嚣张”,故意来“震慑”他们,立刻忍不住揶揄道:“哟!我还当是哪里的模特走错了房间呢!祁总这身打扮是故意在咱们面前摆阔啊!告诉咱们顾家高攀不起您呢!”
祁震看着廖云珠毫不掩饰的鄙夷,心里一沉,只得耐心地解释道:“让伯母见笑了,我想今天的事情可能有一些误会——不管怎样,我迟到了,先向两位长辈道歉。”
“坐吧。”顾伯远自顾自地喝了口茶,垂着目光发话,对祁震一副并不想多看一眼的样子。
祁震压抑着心里浓重的忐忑,顺从地应了一声,在两人对面有些僵硬地坐下来。
顾伯远不动声色地给祁震倒了一杯茶,祁震慌忙起身双手接过,道谢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就听顾伯远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当你是自家孩子,所以,今天不问你为什么迟到。”
祁震手里一顿,下意识地捏紧了茶杯。迟到?呵!现在距离徐敏告知他的见面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若不是他早点察觉不对劲,提前赶来——啊!她可真是他的好母亲啊!
“哼,你还挺自作多情的,当他是自家孩子?人家心里有没有把你当长辈还难说呢!”廖云珠在一旁不屑地插嘴道。
顾伯远淡淡地看了一眼妻子,廖云珠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今天是你把我们约来的,说吧,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听听你的解释。”顾伯远终于抬眼看向祁震问道。
祁震警觉地抬起头,“昨天的事?”
顾伯远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缓和的表情。
祁震望着顾伯远,终于意识到徐敏上午跟他所说的话,全是假的。顾家不是来道歉的,这次见面也根本不是要订婚,而是顾伯远来找他来问罪的,那个昨天和他见面的应该就是真正的顾晓菲!那先前已经与他见过两次的,又是谁呢?祁震恼怒地攥紧了拳头,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伎俩,是他自己昨天喝醉了酒,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而今天又被徐奚文陪着浪费了一整个下午,完全没有时间去查这件事。
廖云珠看祁震沉着脸不肯做声,气得直翻白眼,“我说祁总,祁先生!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昨天明明是与我家晓菲是第一次见面,可你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得不敷衍的样子,你这是丝毫没把我女儿放在眼里啊?可我就奇怪了,你不是每天都给她发消息的么?看内容你也挺会撩的,那些难不成也是找人代劳的吗?”
祁震脸色微微发红,没想到顾晓菲竟然会把那些两人私密的聊天记录给母亲看,虽然没有什么露骨的情话,可还是觉得十分难堪。
廖云珠看自己说了这么多,祁震依旧不吭声,更加气恨,连珠炮似的接着说道:“你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之前还敢说你见过晓菲,我听了伯远的转述,当时就觉得你这个人不可信,晓菲的衣服从来都是手工定制的,她从不会在逛商场的时候买那些大路货,你又怎么可能见过她?我真是无语了,你昨天不但对她态度冷淡,后来竟然还敢说和她去过酒店,餐厅里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知道她有多么难堪吗?呵,我真是,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今天可不会来这里跟你浪费时间!”
祁震看着廖云珠与顾晓菲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嚣张气焰,默默咬紧牙关。他怎么解释?他没法解释。在昨天之前,他的确见过两次那个女孩儿,如果只有一次尚且情有可原,可是两次都能完美地让他误以为那就是顾晓菲,如果不是人为安排的,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巧合?!如果说第一次是他自己眼拙认错了人,可第二次在酒店里,那女孩儿是知道自己被错认了的,可她为什么不说?她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挑拨两家的关系?可她明明是认识顾家的人的!如果不是顾家安排的,那她到底是谁的人?她既与顾家人熟知,又是怎么跟徐敏勾结在一起的?徐敏!她当然是想要破坏联姻的,她今天对他所有的撒谎,暗示,监视,以及让他以最庄重的姿态来参加这个所谓的订婚宴,都是想要摧毁两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祁震想到这里,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顾伯远的目光越来越冷,看祁震紧咬牙关始终一声不吭,也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催促道:“我在等你的解释。”
祁震望向顾伯远,虽然内心宛如被火舌舔舐,且早已无法控制地有些气息粗重,却仍旧缄口不言,除了表达歉意,他知道,这一切的关键都在那个女孩子身上,他必须找到她,了解所有的事实,而在此之前,他没办法向顾伯远做出任何可信的解释。
廖云珠被祁震死一般的沉默气得鼻孔快要冒烟,再也顾不得涵养风度,对着祁震破口骂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看你真是脑子有病吧?!把我们叫来,就是让我们看你摆谱的吗?你小子也太狂妄了!你真以为是我们先提了婚事出来,就是巴着你们祁家了?亏了我们还敬你爷爷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你可真会给你们祁家长脸!”
顾伯远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看了一眼早已隐忍得脸色发青的祁震,起身要走。
“顾伯伯,”祁震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我知道您很生气,我做错了,不会为自己辩解,但这其中有很大的误会,我需要查证清楚,请您给我点时间,先不要因为这件事撤销我们两家的合作——”
“哼,你还真是脸皮够厚!”廖云珠阴阳怪气骂了一句,扭头看丈夫竟然还想等他继续说完,便怒气冲冲地瞪了两人一眼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祁震眼圈微红,诚恳地看着顾伯远道:“一个月,求您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我不知道最终查证的结果会是什么,也不敢保证您能谅解,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给您一个交代,如果到那时您不满意,我绝不会再死皮赖脸地求您,还请您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给我一次澄清的机会。”
顾伯远深深地看着祁震,“合作项目我会暂时封存,但我顾伯远从不会任人摆弄,如果一个月后,你的解释不足以让我信服,那么和朝晖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祁震终于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着顾伯远,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