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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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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到峰儿他娘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张机突然开口说道。

“师父……”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张机。回避这个话题回避了二十年,他今天居然跟我提起这段往事来?

张机眼睛微微眯起,怜惜地看着张鸣峰,叹了口气,叙说起来。

张机第一次遇到火燕兰,火燕兰浑身是伤地昏死在一间破庙里。路过的他治好了她,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却是刺了他一剑。

“伤到哪儿了?”我不由得吃惊。这个女子行事也太过匪夷所思,哪有对救命恩人刀剑相向的?

“呵呵,我想她当时是要刺我的心脏,不过剑尖却临时改变了方向,刺到我的左臂上。她终究不忍心对我下手。”张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臂,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

火燕兰刺了张机一剑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她给张机手臂上留下一个剑疤,也在他心上留下一道疤痕,让他对她不能忘怀。

张机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不料在两年之后,她却突然出现在张机面前。

火燕兰见到张机第一句话就说道:“你愿意娶我吗?”

张机不由自主地点头,正要开口询问她的一切,她却说:“我叫做火燕兰,其他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过问?”

火燕兰要求离谱,张机竟然答应了。就这样,二人成了亲,生下了张鸣峰。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火燕兰行事作风的邪门之处,比醉翁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父,你是说,她只是鸣峰的娘?”

“嗯。我第一个妻子连同大部分族人都死于瘟疫,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学医的原因。”

虽然之前听张鸣峰说过火燕兰生下他就即刻离去,我却希望从张机口里说出另一种答案,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张机的眼神开始伤感起来,我连忙说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该多问。”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峰儿的未婚妻,知道也无妨。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愿意提及此事,以为这样对峰儿是最好的。唉,是我错了。我从来不知道,因为他娘亲,他心里竟然这么苦。”

他停了下来,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像是在极度克制自己的情感。

“师父,鸣峰其实很想知道他娘亲的事情。”我谨慎地筛选着恰当的词语,说道,“其实有些事情,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就像有时候身体受了伤,太过严重了,身体失去了自我修复的能力,这时候必须上药医治,伤口才能愈合。”

张机身子一震,感激地看着我,点头道:“芝儿你说得对,为师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想通这个道理,以至于峰儿一直埋怨我。”

“鸣峰他了解你的苦心,不会怪你的。”

“但愿如此吧!”张机慈爱地看了张鸣峰一眼,将目光聚焦在忽明忽暗跳动的油灯上,幽幽说道,“后来……她生下峰儿那天就离开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的心一紧,不由得用力握住张鸣峰的双手。感觉到他的手正在回应我,我吃惊地低下头去。只见张鸣峰缓缓睁开双眼,一滴泪水划过脸颊。

张机没有注意到张鸣峰并未熟睡,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叹息般地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走,就像不知道她为何要来一样。这么多年,我已经忘记了去恨她,反而时时想起她对我的好来。她给了我快乐,留给了我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峰儿。”

“师父!”我有些更咽,已经分不清是心疼,还是感动。

只见张鸣峰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双唇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化作了一个字:“爹!”

张机有些惊讶,随即激动地应了一声,靠近床边,颤抖着手似乎想去抚摸张鸣峰,伸到半空却又缩了回去。

空气似乎凝滞了。

我着急起来,都已经说开了,还有什么好别捏的?

我一手拉住张机,一手拉着张鸣峰,把父子两的手握在一起。

他们终于不再压抑,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嘘!”瑞香正好推门进来,我推着她出去,关上房门,轻声道,“别打扰他们。”

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我望着漆黑的夜空,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想着屋内拥抱的父子,搂着身旁相依的姐妹,内心不禁柔软起来。

瑞香不知所以,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多问。

我想拉着瑞香离开,却又想知道他们父子是否真的和好了,虽然觉得有那么点不光明正大,却忍不住运气凝神,用心倾听。

“爹,对不起,这么多年,我……”

“峰儿,什么都别说了,你不怪爹就好。爹从来没有怪过你。”

“爹,我有事瞒着你。其实娘回来过一次,给我留下了梅花剑和剑谱,不过我并没有见到她的面。”

“什么时候?”

“我十岁那年。”

“原来,江湖上所说的梅花剑侠竟然是你呀!峰儿,郎家小哥所说的藏宝图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娘给我留下这把剑,到底用意何在?”

“她这么做应该有她的原因,你是她最亲的人,无论她做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不要怪她。”

“是,爹,峰儿知道了。”

“好好休息吧,睡一觉,明天就会没事的。”张机宠溺的语气像是在哄几岁的孩子。

……

第二天,张机继续替人看诊,瑞香在一旁帮忙,我则在楼上守着张鸣峰。他的烧退了不少,想起身下楼去坐诊,我把他按回床上,开玩笑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啊?还是楼下的姐姐妹妹更吸引你?”

他慌忙解释:“不是的,兰芝,我只是担心爹太累了。”

我扑哧一笑,轻轻敲了敲他的头:“我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乱吃醋。我对你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

他有些愧疚:“兰芝……”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斜睨着他,“老实交代,昨晚我跟你爹说话的时候,你是故意装睡?”

张鸣峰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我怎么会故意装睡?是你把我弄醒的。”

“我?有吗?”

他突然板起脸:“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一伤心,就醒了。你为什么不想跟我成亲?难道我配不上你?”

我扬起下巴,翻着白眼:“你还没有向我求婚,就想我嫁给你,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捉住我的手,一脸热切:“我现在求!兰芝,你嫁给我吧!”

“切,求婚不是这样的。”我坏坏一笑,“在我们那里,求婚是要拿着戒指跪在大街上,大声喊‘某某,请你嫁给我’,这样才叫求婚。”

“大街上……跪着?”他的脸都绿了。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对,非如此不可。”

“哎呀,我头又晕了,我晕了。”他夸张地闭上眼睛,倒回床上。

“你这家伙,装什么装!”我哭笑不得,“昨晚你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要装睡?”

他幽幽叹了口气:“爹回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我……只是太想知道娘亲的事情……所以……”所以他故意装作在梦中喊着娘亲,打开了张机的心。

我怜惜地看着他,他突然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了起来:“原来我爹一直这么疼我。”

臭家伙,害得我们这么担心,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也跟着他笑起来,玉指轻轻地滑过他的额头、脸颊、耳垂、肩膀,一路下来,直到小臂。我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臂,柔声道:“我也很疼你。”

他深情地看着我:“兰芝……”

我甜甜一笑,拇指和食指掐着他手臂上的肉一用力……

“嗷喔!”他苦兮兮地惨叫一声,“疼,果然很疼!”

雨过天晴的时候,张鸣峰的病也痊愈了。他解开了与张机的心结,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不再像个随时要发作的炸药桶跟人相处的时候温和得多。

我们补充了干粮和药物,等道路稍微干燥一点,就赶着马车上路,朝下一站汝南郡出发了。

离开八里店的时候,受过我们好处的街坊纷纷前来送行,场面很是热闹。

“呵,他们还真是热情,硬是塞了这么多东西到马车上。我看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啊!”我翻着街坊送的东西查看,打趣道,“看来我们张师兄的魅力非同小可,送行的大部分都是女人,还有不少美女哦。”

张鸣峰得意非凡地接口道:“那是,本少爷年轻英俊,有美女喜欢,不奇怪啊!”

我哼了一声,对他翻了个白眼。瑞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张机却叹了口气,说道:“我那天去家访的时候听说大部分青壮年都应征打仗去了,所以女多男少。这天下太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啊!”

我们停止了笑闹,心情沉重起来。

马车突然慢了下来,我拉开布帘朝前面望去,只见拖家带口的人群迎面而来,大约有四五十人之多。他们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人人都满脸菜色,瘦骨嶙峋。年迈的老人、身体虚弱的女人和年纪小的小孩坐在板车上,由年轻的男人拉着。其他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人群异常安静,连刚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有哭闹。铺盖卷儿和锅碗瓢盆在板车上晃来晃去,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我们把马车停了下来,张机伸出头去,向貌似头领的老者问道:“这位大哥,你们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那老者脸上浮出愁苦的表情,有气无力地答道:“我们从汉中来,家乡打仗,村子全毁了。听说这边不打仗,我们全族的人就一路过来,希望找到一个太平的地方。”

张机皱眉道:“我们从庐江过来,听说上个月合肥也才打过仗,到处都不是很太平啊。”

“娘,娘啊!”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娘饿晕了!”

人们一阵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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