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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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衣燃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
脸色白的像纸,身体倚着草垛,腿卡在缝里。衣服灰扑扑,看着像是随手从路边拽来套在自己身上的,左胸口隐隐透出点红色。
陆安分不出那是不是血。
唐衣燃抬眼看着陆安想笑一下,像是扯到了伤口没笑出来。
陆安刚想说话,被陆景堂一把拽到了身后。“干什么的!”
“爹,她救过我,在被抓走的路上,救过我跟阿衍,是好人!没她我俩可能早死了!”陆安赶忙说。
陆景堂惊讶的看着眼前半死不活的人,神情和语气却放松了许多。
“那就是恩人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边说边扒拉草垛,试图把唐衣燃从草堆里挖出来。“来小安,搭把手,你把人扶起来。”
“不用。”唐衣燃开口,声音沙哑的像被砂纸打磨过。
“多谢,但是,不用移动我。”她骨头新伤了几处,一动就钻心的疼。“我自己就这样躺一会就行。”
“我喘口气马上就走。”担心陆安等人误会,唐衣燃又补了一句“进来前不知道是你们家。有人在追我,危险。”
“今天就当没见过我,也不要聊起我。免得被人听到。那人很厉害。”唐衣燃看着陆安的眼睛,希望她能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阿衍问。
“帮我盛瓢水吧。”唐衣燃指了一下旁边放着的准备杀鸡时用的两桶水。热水用来退毛,凉水用来冲地上鸡血的。
喝口水不会用到多少时间。全了陆安帮忙的心思,又能尽快的走。
她原本想找个角落缓口气包扎一下伤口,但这里既然是陆安家,就不能多待了。小安对自己太热情,她怕耽误久了露了行迹被追杀自己的人发现。
唐衣燃总是不愿承认也不愿正视自己的心软。杀手心软起来,就离死不远了。
陆安端着水瓢小心翼翼的递给唐衣燃。
这时候陆景堂仿佛刚反应过来一样,快速的跑回杂物间翻找,没一会拎着一个纸包跑了回来。
“这是一些补气血的丸药和治外伤的药粉,丸药是我娘子平日里吃的,药效不强,情急时可以一起全吃了。外伤药粉比较普通,但好在量大。熟食现在屋里只有两个鸡蛋,可以就着水吃点。”陆景堂连珠炮似的一气说完这些话,又开始招呼阿衍。
“阿衍,把那只鸡递过来。”陆景堂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拿着鸡扯着伤口把鸡血往地上一甩,浓重的鸡血味迅速扩散,遮住了唐衣燃身上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然后开始蹲下烫鸡毛。边拔毛边赶两个小孩回房间。“你们俩赶紧回房间里坐着,干啥都行,就是别说话。”
“爹,你自己拔鸡毛能演的像唐姐姐没来过的样子吗?你演技又不咋好。”陆安忧愁得蹙起眉毛。
“你俩在我才装不像,快回去!别总往这边看!自然点。”
陆安刚想再争辩两句,忽的听见唐衣燃快速地说:“有人来了,别说话别看我。”
两个小孩马上转身围着鸡蹲了下去。
陆景堂挪了一下步子,背对着草垛拔鸡毛,冷不丁被热水烫到了手也没出声。
他既紧张又兴奋。
陆景堂说白了也没多大年纪。虽然当爹了,但是也才二十多岁。放在现代社会,算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
看着恩人那一身的伤,追她的人恐怕不是善茬。俩小孩又还没个猫大,对,在他眼里,这俩小孩战斗力还不如个猫。
至于兴奋,陆景堂年轻时算半个愤青。准确的说,是青少年时算半个愤青。
那可是一腔热血心怀天下,满脑子想着惩恶扬善忠君报国。
然后被残酷的社会砸了个头破血流。只能在这个乡下的小学堂待着。
虽然他对自己的物质条件能够随遇而安,但骨子里毕竟还是个爱好行侠仗义的中二。
若是陆安足够了解这个爹,一定会惊奇的发现,他和阿衍都有着鬼扯的江湖梦。
三个人里最淡定的是阿衍。
他甚至能自然的挥着鸡尾巴上最漂亮的毛玩。
这时,学堂的大门口悄无声息地走进一个人。
来人五短身材,圆圆胖胖。若不是一身阴戾的气息,整个人瞧着倒是像寺庙里的弥勒佛。
小弥勒佛此时看起来也不太好。
他虽然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但身形有些歪扭,仿佛身上的骨头被抽掉了几根似的撑不住圆胖的身子。
小弥勒佛从大门口无声无息的走进,停在了通往后院月亮门的角落里。
他盯着院子里的三个人仔仔细细的看。看清了一地的鸡毛鸡血后缓缓的退出了院子。
陆安对这一切察觉不到,但是她总觉得脊背发凉。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个人不敢乱动,不敢转头,拔完鸡毛后围着小泥炉点火炖鸡。一直到太阳偏西屁股都坐僵了才敢起身。
陆安冲向唐衣燃藏身的地方,草垛空空荡荡,人早已没了踪迹。沿着外墙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除了一处泥墙上有一处新的摩擦痕迹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鬼。陆安心道。只要唐衣燃没事就行。
但是乱总有种唐衣燃还会再回来的预感。
晚上陆景堂和阿衍在医馆照顾韩氏。其实陆安也应该在的,不过她在吃完晚饭后借口看鸡汤给阿衍溜了个口信后溜了回来。
结果爹不随儿愿,陆景堂不放心她自己待着,连人带鸡汤炉子一起揪去了医馆。陆安只能匆匆写了个字条贴在后院中央,也不知道唐衣燃看不看的见。
漂亮姐姐自然不负所托,半夜三更黑灯瞎火月明星稀,唐衣燃把陆安从医馆里“偷”了出来。
“醒醒”唐衣燃拍了拍陆安的脸。
“你没事吧?”陆安问道。
“没事。”唐衣燃看起来和白天差不多,只是现在多了口活气,不像随时要死的人了。
“追你的坏人呢?”陆安一边问,一边扒拉唐衣燃的腿,想看看上次断腿恢复的怎么样了。她其实想看看唐衣燃胸口是不是真的在流血,但是不敢,害怕被漂亮姐姐打。
“已经处理掉了,不用担心。”
听到“处理掉了”几个字,陆安耳朵支了起来。“是我想的那种处理吗?”
看着陆安故作神秘的表情,唐衣燃忍不住笑了笑没回答。
陆安心里就有数了。看来是打赢了,送小弥勒佛上了西天。
一路走好!
“你们又救了我一次。”唐衣燃摸着陆安头顶扎的小揪揪说道。一下一下撸狗似的。“最近有遇到难处吗?我可以处理掉。”
“这么快就要还人情啊?”陆安嘟嘟囔囔的说。顺从的让唐衣燃摸自己狗头。想到韩氏的病,又想到小虎他娘,烦的哼哼唧唧起来。“我想惩罚一个人,要非常非常非常严厉的处罚,但是目前还不想要她的命,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直接处理掉不就好了,为什么那么麻烦?”唐衣燃问。
“因为她还罪不至死,我娘估计也不想让她死。”陆安把这几天的事讲给唐衣燃。
其实小虎她娘究竟冲到自己家干了什么,自己也是听围观的人说的。大人顾忌着陆安是个小孩,不和她说的太详细。她也只能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拼出来真相。
还是那些老话。小虎他娘冲过来拽着韩氏骂她害了自己一家,又接着骂些生不出儿子绝户之类的戳心窝子话,说什么福薄受不住陆安活该丢了。韩氏身体刚有点起色,这又受了刺激,一口气没上来,吐了血。
“为什么?”唐衣燃又问了一遍。
陆安知道她想问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小虎他娘?
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韩氏心软,依她的性子,让小虎他娘遭受和自己相同的痛苦就够了,她狠不下心要别人命。
另一方面是陆安自己的想法。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相对公平。
李大牛想杀自己全家,那就让他自己承受后果。小虎他娘这里,让她和韩氏一样丢半条命。
“确实有合适的办法。我明天处理。”唐衣燃说。
“我要跟着!”
“好。我明天傍晚在草垛那边等你。”
“我给你带鸡腿吃!”
“不用,自己吃吧。”
长街静寂,月色清凉。陆安被唐衣燃送回了医馆内,沉沉睡去。
第二天傍晚唐衣燃把乱揪到了小虎家房顶。
“看那边。”唐衣燃低声道。
那是一个池塘,在小虎家斜对角。池塘又大又深,据说最中心可以可以摞两个站着的成年人,不知是真是假。因为水深,所以水面距离池塘边的路非常远,坡度缓,距离长。
陆安看到水塘坡上有一块地方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落叶也被清理干净了。
“那儿吗?”陆安用并不存在的下巴尖指了指。
“是的,等会把人引出来。她会被吓掉半条命。你不用怕,伤不到你。”唐衣燃说。“你等会捂上眼别看。”
说罢唐衣燃开始往地上丢铜板,从小虎家院子一直到水塘边,隔几步丢一个。
初秋的这个时间,从天色暗下来到需要点灯看路的过渡只需要几分钟。天色朦胧,唐衣燃拿一块石子砸向了小虎家的堂屋门。
“咚!”
“咚!”
“咚!”
“谁啊这么不嫌人的敲别人家门!你出去看看!”小虎娘冲着小虎骂骂咧咧的喊。
“我不去,你自己去。”小虎屁股不挪窝,头埋在碗里呼呼噜噜的喝粥。
“万人揍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货!”小虎娘一边提鞋往外走,走到大门口见四下无人又倚着门框骂了一通。周围静悄悄,没有人出来接她的话头。
小虎娘刚要回去,一转身看到了地上的一枚铜钱。
上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