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秋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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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给小悦儿设了个小小的灵堂,又从乔意那里借了大量的冰铺在灵堂四周,好歹让里面的温度降了下来。
小悦儿少年夭折,连个正经姓都没有,凌文冲看着牌位上的“悦儿之灵位”,陷入怔忪。
乔意看他那个样子,心里也难过,说起来小悦儿还是他和凌文冲一起捡的呢,谁知道才多长时间就……
乔意擦了下眼角,对凌文冲道:“一会儿表妹过来,给小悦儿上柱香,顺便和他道别,你……”
“我没事。”凌文冲将灵前烛台上的灯芯剪短了一截,让火苗燃得更旺了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乔意听,“我给他取名‘悦’字,就是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长大,一生无忧,不想他……”
乔意从旁边拿了一叠子纸钱,蹲下来在灵盆中点燃,火光从洁白的纸面上舔过,只留下脆弱的灰烬,像小悦儿仓促的人生,一碰就醉。
乔意用沾了纸灰的手拍了拍凌文冲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凌文冲接收到对方的好意,心中微暖,“我没事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放心吧!”
小悦儿因为年纪太小,丧事并没有大办,只待了三天就被抬了出去,小小的棺材埋在凌家新的坟地里,成为了这里的第一个亡者。
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凌家上下全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凌母每每想到当初活泼爱动的小小人儿,都要伤心的哭上一场。
素云看着凌母的情况,心中焦急,她望向凌文冲,希望他能出一个主意。
凌文冲坐到凌母对面,把桌子上的果子推到她那边,“母亲,离秋闱只有不到二十天了,我准备出发了,要不就赶不上了。”
秋闱就是乡试,考试地点在省城,凌家是在州府下辖的一个小县,离那里并不近。其他想要考举的人都是早早就出发了,偏凌家这阵子遇上许多事,倒把这事给耽搁了。
凌母一听这话,忙擦了擦眼泪,坐直了身体,道:“瞧我,倒把这事都给忘了,这是大事,路途又远,可不是得早点准备起来。”
说完又嗔了一眼素云,“你也是,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素云见凌母总算忘了刚才的悲伤,忙道:“是婢子的不是,这些日子糊里糊涂的,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可却偏偏想不起来,要不是少爷提醒,婢子现在还糊涂着呢!”
凌母叹了口气,绞紧了手中的帕子,“谁不是这样呢!你去把少爷路上要带的东西收拾出来……”说到一半,又道:“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万一再漏了什么就不好了。”
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才想起凌文冲来,对他道:“路上的东西和省城住宿所需要的东西,我这边来准备,那些书啊经啊之类的我也不懂,你自己去收拾。”
凌文冲只带了小七和赶车的马夫,三个人晓行夜宿一路狂奔,到省城时,离开考堪堪只剩下三天。
因为是乡试年份,省城大街小巷的客栈都住满了,就连贡院周边的小院也都租了出去,凌文冲主仆几个眼看着无处落脚。
小七跑得大汗淋漓,苦着一张脸回来,“少爷,小的在四周跑遍了,没有找到能住人的地方。”
“客栈的柴房问过没有?”
“柴房?”小七一愣,“柴房怎么能住人?”
“我们来得晚,能有个落脚之地就不错了,还挑?”凌文冲点了小七几句,又道:“不光是柴房,寺庙、荒废的土地庙都看看,只要能落脚就行。”
小七听凌文冲吐口的几个地名,心里一阵比一阵的冷,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啊,更何况是他家少爷?寺庙倒能看看,土地庙怎么能住人吗?荒郊野外的,怕是都成了花子窝。
小七心里发狠,遛的腿都细了,这才勉强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忙向凌文冲报备,“有一家寺庙接收香客,只是离贡院不算近,坐马车得一个多时辰。”
“行了,就它吧。”凌文冲也不挑,一锤定音。
小七说的寺庙名叫“龙泉寺”,面积不大,只有三间客舍,他们到的时候,其中两间刚刚已经住进了人,只剩下最后一间。
凌文冲心道一声“阿弥陀佛”,差一点又白折腾一场,好在上天保佑。
迎客僧见凌文冲是待考的秀才,待他十分亲切,不光把人亲自送到小院,还将生活上的一些细节一一告知。
待僧人离开,凌文冲带着小七和车夫把东西都搬了进去,车夫自去外面安顿车马,小七端了个铜盆去灶上打水,凌文冲自己则把被褥衣物什么的都整理了一遍。
刚弄完,就听得外面“咣当”一声响,接着便是一阵争吵的声音传来。
出门一看,只见小七正站在小院门口,和一个身穿圆领长袍的人对峙。
凌文冲看也不看地上滚落的铜盆和周围洒的一地的水,他径自走向二人,问:“怎么了?”
小七委屈的指着对方,“小的刚过来,就被这人撞了个满怀,水洒了不说,他还不肯道歉,一口咬定是小的莽撞在先,小的气不过,这才和他理论起来。”
凌文冲打量了一下对方,见那人身材高大,打扮的虽然普通却满是精悍之气,那人面露不耐却没有直接动手,要不三个小七都不够他锤的。
凌文冲的小院在边上,从旁边过来有一个拐角,如果拐角的另一边有人过来,很容易就会撞上,说白了,这起事故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他安抚住小七,对那人行了个礼,“我这小厮都被惯坏了,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海涵。”
那人见凌文冲还算是个讲理的,也对他回了个礼,完了什么都没说,径自离去了。
小七愤愤的从地上把盆捡起来,心中还是气愤不已,“您看看他。”
凌文冲拍了拍他的狗头,“一时不见你就和别人有了冲突,怎么,这小院子关不住你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小七神情一凛,明白了凌文冲话中的意思,他们是来参乡试的,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少爷的前程,那自己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他对凌文冲低下了脑袋,“少爷,我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搅事情。”
“出门在外须得谨言慎行,回去之后,再跟着你小桔姐姐学上两个月。”
小七一听,脑袋缩得更低,“时间短点行吗?两个月也太长了。”
“不行,时间短了你的脑袋开不了窍。”凌文冲一口回绝了他。
三天的时间太短,光找住的地方就用了一天,剩下两天,别说访文会友了,就是把书重温一遍都来不及。
凌文冲心态好,稳得很,小七却有些绷不住,比霜打过的茄子都蔫,坐在马车上闷声不吭的,让凌文冲好生不习惯。
“行了行了,别苦着脸了,对你家少爷有点信心好不好?”
小七默不作声的把考篮又检查了一遍,“现在的时节,白天热早晚凉,您记得自己加衣裳,药丸子也都备了不少,哪里不舒服就吃上一粒,千万别不上心,吃的方面您就忍一忍,等考试结束了随您想吃什么都行。”
凌文冲看着唠唠叨叨的小七,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散,待他说完了才道:“放心吧,你家少爷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谨慎一些,要是再与人起了冲突,可没有人给你出头。”
小七脸上浮起一抹惭愧,“小的一定谨记少爷的话,您别再为我操心了,还是想想考试的事才好。”
凌文冲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天色将明未明,周围影影绰绰的有不少马车的影子,都向同一个方向驶去。
嗅了一口清早凉爽的空气,凌文冲又将帘子放了下来,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到了贡院门口,马车停了下来,小七掀起帘子,率先跳了下来,然后又把凌文冲接了下来。
看着贡院门口挤挤挨挨的人群,小七直咂舌,“怎么这么多人?”
“乡试三年一次,全省的秀才都到这儿来了,怎么可能人少。”凌文冲解释了一句,接过小七手中的考篮,“行了,我进去了,你回吧。”
凌文冲进了考场,小七无所事事,又不敢闲逛,恐生了乱子,只能回了龙泉寺。
龙泉寺另两个小院住的是同一拨人,此时,一个身着长袍,体态壮实的老者正坐在主位上,听站着的几个人说话。
“……属下查了城中各处客栈旅店,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是以属下想,那人走的是不是这条路?若是这条路,那就再好不过,若不是,我们在这里耽搁下去,怕是会对任务不利。”
说话的是个青壮汉子,一脸忧愁的把自己的想法禀报给老者。
老者听完不动声色,而是转向了旁边另一个人,“程六,你怎么看?”
若是小七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程六就是昨天撞了他的人。
程六上前两步,抱拳道:“刚才程三的话不无可能,不过依属下之见,还是将城内通查一遍为好,他们一行只有两三个人,其中还有女人和孩子,又都是没吃过苦的,旅店客栈要查,酒楼饭馆也要查,甚至药铺、车马行这些地方通通都得查。”
“除了这些。”程六闭了闭眼,有些难以开口,但艰涩的话语还是从他唇齿之前流了出来,“本地的纨绔豪强这些都得查,尤其是牙行。”
老者听了这话一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双目如电般直视程六,“你是说……”
程六点点头,“这就是我最担心的,若他们不是没有经过这里,而是来了,却被拐子拐了,那可就麻烦了。”
“确实。”老者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若真是被拐子拐了,最熟悉他们的应该就是此地的牙行。”
牙行是买卖双方的中间人,拐子若想将拐来的人出售,是离不了牙行这一行当的。
程六的一番意料之外的话让屋内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若那人真是落到拐子手里,这天南海北的,不光查起来麻烦,甚至是生是死都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