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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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魲离只有头首露出水面，与真文对立。但只是看这头首，就已经庞大如斯。几乎有那灵台两个大小。

只见它头如银白锦鲤的鱼首，看起来坚硬无比，两根银色的鱼须飘飘荡荡。身又似巨蟒，但又浑身布满银色鳞片。在汇仙池的辉映下显得竟有了些神性。

但这魲离却不是神兽的作为，昔日听闻他骄纵跋扈，为祸人间，才引得父神不得不亲自出马，父神当时刚化神，也与他缠斗了大半日，才将其引入汇仙池之下，将灵力化了这满池的水，终于封印在此。

魲离率先发难，张口即出一阵银光向真文击去，真文持剑挡于身前。众仙列阵，也一齐向魲离发起攻击，魲离吃痛，暴起翻腾，一时间波涛四起。整个仙界都晃动了几下，更别提那水面上悬空的灵台了。

宿未只能更发力，拼命护住灵台上的众仙。

真文趁机，持剑化身向魲离而去，几个回合下来，倒是击中了魲离好些下，但那巨物似乎因此更为恼怒来势更凶猛。真文却显得吃力了不少。

我见状立即起身，挥手将头上的金冠卸下，上面的金钗珠帘叮叮当当的一阵作响，怕是值钱的很。又单手解下那绣的繁复精致的外袍，置于座上。另只手瞬间召出我的佩剑流光。

飞身向灵台而去，先化术法，将灵台向岸上推去。又转身加入了真文与魲离的缠斗中。在真文的配合下，不断挥出的流光击中好几次魲离其身，而这怪物果然如看到的一样，皮糙肉厚，光刺进去□□都怪费劲。

那边宿未不用再护着灵台，也同众仙一起发力。

这魲离在轮番攻击下，终于有些了乏力之意，反击来的慢了，连尾巴也甩的更吃力了。整个地面也终于晃荡的不那么厉害了。

趁此机会，我化身为灵光，在他周身盘旋而上，在他张开的巨口前化出身形，将注满灵力的流光刺入他口中。他受重创发出哀嚎，忍不住将嘴张的更大，流光毫无阻碍的穿身而过，回到我的手中。

魲离只伸头向天发出了一声震天的低吼，便化为了灵光点点散去。

汇仙池终于又恢复了原地的平静。

我将流光收起，先转身回座，坐下时装束已恢复如前。

众仙见状，也都纷纷站回原位。真文也收起剑坐了下来。

宿未站在原地，抬手将灵台送回汇仙池上，又撤了上面的护卫结界。灵台又恢复了灵气流转的模样，上面的众仙却是不知是该上还是该下，仍是都站在那里。宿未这才缓缓走到正中，面朝我俯身道：“帝座，天命司宿未愿受其罚。”

他垂着脸，清瘦的身形就那样立在那里。

“这…其实今日也没什么事…”我一边安慰他，一边努力回想着是不是该按天规，天规又是怎么写的。

突然有人接话道：“按律，行事不力引仙界动荡，当罚神罚台，天雷八道。”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本来就没记住脸，又都穿着清一色的朝服，这下我更难辨认了。只见那说话的少年面容坚毅，眉目之间皆是英气，整个人透露着闲人勿近的冷峻。他回看着我的眼神，又开口替我解惑道：“天律司，纪朗。”

“我知道我知道。”我镇定的冲他点头：“天律司纪朗，纪朗。”

真文在一旁摇着扇子，缓缓开口，这次却是没有补宿未的刀子：“魲离乃是上古凶兽，父神刚飞升时便将其封印在此。我等皆无缘得见父神当日的功德。自然也没有人知道，魲离是何等强大，父神又是以何物为封印之力。不知者无罪，宿未…天命司为仙界筑灵台，测得此处灵力最佳，并未想到汇仙池的灵力正是魲离的封印，才酿的今日之祸。好在众仙团结，而沧月仙帝法力强大，一举彻底除了魲离，也算功德一件。”

他合起扇子，搭在手上转向我微微一行礼：“帝座，我觉得，此罚可免。”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是死对头吗，这又唱的哪一出。再看看宿未，他低垂的眉眼里似是也有一丝疑惑闪过。

真文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又道：“帝座，我只是抒心中所想，并不为谁，只对此事。”

我点头：“真文神君此言有理。”

那边纪朗又开口道：“宿未乃是天命司神官，行事不周乃是事实，今日在新晋的仙者们面前，失了仙家威仪，引人心惶惶。必须有所惩戒，以示天规。”

他一脸刚正不阿。

底下的众仙也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站队。

八道天雷着实够受，我正想着怎么说辞，令他减免一点，结果宿未自己先起身，说道：“帝座，宿未思虑不周，自愿领罚。”

“……”着实让我头疼。

这下真文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纪朗看我迟迟未发话，还没等我挣扎完，就先示意天律司的人过去拿人了。我只好给自己个台阶下，挥手道：“那就罚吧。”

宿未行了礼退下。

众仙也都纷纷参了礼退下。

我端坐于高座，扶着额还在思索刚刚发生的事。突然想起来昨天真文跟宿未的对话，转向一旁的真文：“昨天你提醒过宿未让他来看看汇仙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真文仍在摇扇子：“我也是猜测。他不信我，我有什么办法。”

“就你那么阴阳怪气，谁能信？别扇了！”我一手打住了他的扇子，把额前几缕碎发理理好。

他将扇子收起，思索了一下，又轻轻笑道：“帝座别担心，八道天雷而已，宿未皮厚得很，顶多也就皮开肉绽痛几天。”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看着他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你真心狠，那么好看的人，我可不忍心。”

他抚扇笑得更开心了：“你该不会心疼起宿未了吧？我真替你家阿垣难过。”

我懒得搭理他，起身也准备回去。他跟在身后碎碎念：“帝座，这满地锦鲤不捡回去炖吗。昨天不还费老大功夫来摸得吗。”

“太老了，难吃。”太过分了，偷偷窥视我。

我不过心里暗骂，他在背后都好像听到了般：“我可没有跟踪你，我正好在那边，看风景来着。”

“是看笑话吧你。”

一路吵到分别，他行了礼回他的殿里去。我伸了个懒腰，天气尚早，但今日起的早了，又打了一架费了点体力，此刻我打算回去补个回笼觉。

走回殿门口，抬首便看到东方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一块，浓浓的黑云压的很低，几阵亮光划破了云层。应该是神罚台的方向。

我摇摇头，回身关上了门。

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辰，阿软推醒我说真文神君过来求见。

我困意正浓，钻到被子里让阿软给他打发走。

突然想想莫不是真武通知他阿垣有什么事。又艰难的爬了起来。“阿软，我睡了多久了。”

“啊，帝座已经睡了一天了…”阿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居然这么能睡吗。

“那让真文神君在殿中等等我吧。”赶紧弹起收拾下自己，已经是能见人的样子，便赶紧出去了。

真文俯身行礼：“帝座。”

“免了免了。下次没人就别这么客气了。”我白了他一眼，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的魲离之事。生怕开罪了他有朝一日也会来欺负我。

他倒完全忽略我的白眼，自顾自地笑道：“帝座同我一起去仙医阁走一趟吧。取来洗髓草，才好回去替你的阿垣洗掉这一世的妖力。”

“对对对。”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上次确有提过此物，真文还是比我记性好的多。“太谢谢你了真文，每次都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一瞬间我都惭愧自己刚刚还在防备他。

“没办法，就你那点脑子，我只能帮你记着了。不然阿垣，哎。”他无奈摊手，还没等我变脸就先行转身走出去了。

我有点后悔刚刚的惭愧。

到了仙医阁门口，正好碰见了走出来的宿未。他果真如真文所说，结实得很，受了神罚台的天雷，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但身姿依旧，步伐也仍然稳健。他远远看到我同真文，仍是那样自然的走了过来。近了才冲我行礼道：“帝座。”

我的手伸过去想搀扶他一把，却又觉得不妥停在了半空中，赶忙收起关切地问他：“不用拘礼。宿未大人亲自来取药吗，怎么不叫仙侍或是天命司的人过来？是不是手下的人使唤不惯？”

“多谢帝座关心。因身上有伤在殿中休养，离仙医阁近的很，便自己来走一趟。无妨的。”他又俯身行了礼：“不耽误帝座，宿未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眼神收回来的时候突然看到真文看着他的眼神里闪动过一丝关切之意，虽然转瞬即逝，但我确认没有看错。我有些错愕：“真文，你同宿未之间？”

真文看着我，仍是那般招牌的浅笑，语气如常的答道：“同僚。”

他不打算说，我也不方便再问。毕竟当时他们在父神麾下，我们相交甚少，里面发生过多少事，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刚到仙医阁，便又是一片齐刷刷的行礼。我挤出一个亲和有礼的笑容，免了他们的礼。说明了来意，掌阁的星梦神君便着人去取了。

她八卦的伏到药案上，压低了声音问我：“帝座取此物，可是为了当年那段传遍仙界的那段事？”

我转头看真文，眼神里在问：“这事很多人知道吗？”

真文诚恳的点头，眼神回答我：“确实，传为佳话。”

我无语。

那星梦看着我有些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一副已懂的表情，笑着奉上了洗髓草道：“帝座，此物用完，不仅会洗了他的命格，甚至前世的记忆，情谊，可能都会洗去。帝座可要理解哦。”

我看着掌心的洗髓草。

记忆，情谊。

都会被洗去的。

阿垣，你会彻底忘记我对吗。

那几百年的相处，终究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是吗。没关系，我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讲与你听，也会一世一世与你相逢。

相信我，阿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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