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父亲的嘱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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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丽琴是一家大型网络服务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是个商场历练的职业女性。几次来部队探亲,穿的都是职业套装,夏天的套装,配一双白凉鞋,红手镯,红珠串的腰绳,冬天的套装,配一条豹纹围巾,黑太阳眼镜,豹纹镜腿,阴天的时候也戴着。
她的笑却是职业以外的。
一笑,脸上的笑纹就潺潺的荡漾了出来,难以忘怀。武连长有一点,桀骜不驯,走路大摆胳膊,两条腿大外八字,鞋帮总是先磨烂。
瞧见是大大咧咧的一个男人,骨子里却是柔情似水的,尤其对嫂子柏丽琴。
武连长厨艺又精,各种菜系都会一点,每到部队大聚餐的时候,炊事班里就出现了他的身影,切菜刀功一流,配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左手持炒瓢右手拿锅铲,呲呲啦啦的拎着炒瓢柄抖几抖,香味飘出炊事班,飘漫整个营区,钻进每个战友的鼻子里。
战友们都盼着过个八一建军节,元旦新年什么的。可以一饱武连长的口福。
柏丽琴不会做饭,她看得上武连长上得了沙场下得了厨房,待她性子又柔和,不管是和上级军官还是和下面的战友们都能人情练达。
就是一点,喝酒喝的厉害,酒后话就比平时冲一点粗一点。
唯有,军人这个职业不同于别的职业,只有休假才可以回家下得厨房。
结婚后,嫂子又有几分不舍得了,毕竟一年才回家这一趟半趟的,便在一旁贴厨学习,现在都是小两口一同做饭,你一个菜我一个汤的。
家,就是在这繁琐的家务中一面怨闷一面不知不觉爱深了的。
他们小两口有一个心结,就是结婚五年都没有孩子,去医院看过,夫妻二人的身体都是查不出问题,并没有不孕不育方面的病。
柏丽琴的公婆心里急也不敢明说。
反倒是娘家人打问的比较勤些细些,还偷偷打听了一些这方面的医院,通过熟人联系了一个成功个例较多的专家。
去年武连长休假的时候,夫妻二人去看过,可是现在柏丽琴的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说实话,武连长的心是最着急的,看着家属招待所院子里叫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心里总是羡慕的失落的嫉妒的。
有的孩子满手泥巴糖粘油腻抱住他的腿,他一点也不嫌脏,蹲下来用很轻的声音眯着眼跟孩子们说话,微笑着,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不由得想象着日后自己的孩子长到这么大的时候的情形。
颜鸽飞记得高班长刚当爸爸的时候。
他那时还不是炊事班班长,正在跟班长学炒菜,接到妻子顺产一子,六斤三两,母子平安的电话,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第二天早晨出早操时,报错了数,耳朵被好消息灌满了,朦朦听不清口令。
两条腿左右右左总迈错,跟不上大部队的步调。
吃早饭之前,全连在楼底下站队唱军歌,高班长打了鸡血一样,唱得最起劲,最大声,嘴还咧着,乐呵的掖也掖不住。
餐桌上亮着嗓门跟颜鸽飞说:“排长,你快点结婚吧,结了婚就能当老子了,做父亲的感觉真爽。”
那是个七月,炎炎正夏,颜鸽飞给梅淑发短信说:梅,我们十月份结婚吧,好不好?
梅淑回复:可是我们还没做通家里人工作呢,你等不及了?
颜鸽飞回她:不是的,是我太想了,太想有一个家了,好多战友已经做爸爸了,高班长今天刚做爸爸,我也想有一个家了……
现在高班长躺在排房硬挺挺的绿铺上,枕着一只手臂,正侧着身子前前后后想着他和白钰的婚姻,问题是出在哪里?
想得头疼欲裂。
他想不明白,他们俩的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职业的原因?
会不会有别的呢?
高班长先回想起来仁者心医院发生的事情。
仁者心医院那淡粉色的墙纸,白色的地砖,淡粉色的枕头套床单和被套,白地起着淡粉色小花的窗帘,医生们淡粉色的大褂。
白钰煞白的脸在一团粉色里更白得骇人了,还透着点铁青。
她半倚在立在床头的枕头上,斜着身子,瞧着窗外头窗台上的一只静悄悄的灰鸽子。
她心里有点后悔了,又嘴硬的不要自己跟丈夫高班长承认,坚持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她为了她的小家,为了儿子高高。
她有什么错?
想到高高,白钰又有一丝愧疚,又有一丝恨,种种矛盾纠缠着自己。
她明白自己只是任性地不爱高班长了,她把女人昙花一般的青春都给了这个男人,和他们的儿子高高,和双方的两个家庭。
她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不欠他的了,她觉得她欠她自己的。
她要偿还她欠自己的这笔债,她必须跟自己的丈夫要一个结果,来交代她自己。
但女人的心说到底都是水做的,软的。
白钰一想到离婚,便也想到她跟高班长热恋的时光。在一起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缠绕住她的决心,她又有一种负罪感,她背叛了他们当初的爱情。
心中翻搅的她倒真想让自己得一场大病,可以失去记忆的那种,可以失去爱的能力的那种。
白钰胡思乱想一顿,忍不住哭了,心抖动着,手用力抓着被子,想撕碎曾经撕碎婚姻撕碎她自己的心。
可什么都不能撕碎。
高广博和一脸尴尬的韩纯推门进来,韩纯在白钰的床边上坐下,把手放在白钰温凉凉的手背上,白钰瞧也不瞧高广博,起了一脸浓郁的阴霾。
高广博背对着白钰,站在窗口,窗玻璃上印着高班长的脸。
他与窗外的灰鸽子对视着,思着心事。
刚才进门以为自己可以软下心来,当做毫不知情,可看见白钰依旧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像一棵长满芒刺的仙人掌。
高班长把军衣领子上的扣子解开,咳嗽了一声,好像总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似的,他又把掖在军绿毛衣v领子里的军绿领带掏出来,松了松领带拉锁,又连着咳嗽了两声。
把窗玻璃外的灰鸽子震飞掉了,它扑楞楞的一下子钻进夜色里,没了踪影。
高班长的眼睛往窗外追着瞧,瞧着它沉没在黑夜这口井里,只空听见两声咕咕叫,越发显得夜静默荒凉。
灰鸽子飞走了,高班长的心一下子被掏成了黑色的空巢。
一个医生推门进来,对着病床上的白钰和韩纯说:“你们,怎么还没出院?你的高烧早就已经退了,牙龈也已经不出血了,明早能办就把出院手续办了,还有病人没病房住呢,你们这也是不像话。”
又对着窗旁高班长的背影说:“病人家属明早抓紧给病人办理出院手续,有病人要住这间病房。”
白钰白了一眼门口的医生嚷了声:“我们付了住院费的,你厉害什么厉害,好像是白住呢,再说病房又不是你家的。”
那位卷头发女医生翻着白眼,白了白钰一下道:“我值班我就要对每个病房的病人负责,你们这一家人进进出出的就没发现急诊室里坐满了打吊瓶的病人?没病还占着病房,有一点道德没有?你小点声,我没那功夫跟你嚷架,影响隔壁病房的病人休息呢,没素养。”
一面说一面转身走出去,嘭一声关上了病房的门。
“瞧瞧你那模样,不糟蹋白衣天使的名声吗?你有点人性好不好?”
韩纯气哄哄的冲着门大声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