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篝火晚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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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嫣轻度抑郁了。
这些年来，潮水涌来的窒息感经常在她睡梦中毫无征兆地浮来，只有在这时，她才会觉得晚上的可怕，觉得单单是活下来，就是这么地难受。
但她谁也没告诉。大多数时间里，她很热爱生活，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她也很少去想薛妮和杨晓旭，很少去思考她的人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工作中，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中，无暇单独思考，更没时间伤春悲秋。
随着他们分别，争吵的远去，她很少感受到这种窒息感了。她甚至以为，不会再有这种难受的感受了，认为自己已经好了。但这种窒息感又涌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逃不了这种宿命，更不能自欺欺人。
她知道，这些全是因为自己良心的谴责，全是因为自己不断地反思，不断地贬损自己，才造成抑郁。这些更像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现代人嘛，生活压力大，工作压力大，谁没点儿轻度抑郁呢？你还算幸运的，找的工作是自己喜欢的。”赵嫣常常这样宽慰自己，特别是她做记者，看到很多辛苦的人们，她更觉得自己的抑郁完全不算啥事儿。
“嫣儿，起来啦。”林淮大清早就在敲门，赵嫣打开门，正好看见林淮举起手准备敲的样子。
他很吃惊于赵嫣的速度，上下打量她，发现她一点儿也不慌乱。赵嫣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我喊起来的呀？这么早就收拾好了？”
“那你觉得呢？”赵嫣开门让他进来，自己坐在床边，穿上鞋子。
“诶，我们今天还可以玩上一天，明天走。反正采访已经办好了。”林淮也坐在床边，凑近赵嫣悄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那你还准备去哪儿玩啊？办完事不就该回去了吗？公家付款，可不是给我们吃喝玩乐的。”赵嫣仍在低头收拾东西。
“那当然是自己出钱啊。你就不想带些特产回去？再说——”林淮看她无所谓的样子，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儿还有杨晓旭呢。你不想跟别人聊聊天儿什么的？”
“林淮——”赵嫣听到他的名字，耳朵泛红，拿着枕头正色打着林淮。
“诶诶诶。”林淮挡住枕头，“我每次提起他，你都这个样子，你不就是喜欢他吗？我这是在给你俩制造机会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再说！小淮子？”赵嫣站起来，有些生气。
“我说——”林淮咳了一声，压低声音，“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喜欢就去说呀，难受自己干嘛？你也单身，他也单身，爱情啊——从来就只关两个人的事儿，你干嘛要想这么多？小妮子都结婚了呀，她也支持你去追。结果你现在搞得，两人是不是要老死不相往来呀？”
看着赵嫣坐下来，耷拉着脑袋，林淮双手摁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看着她。
“连林淮都知道这个道理。”赵嫣低下眉，没有看他。
“诶，怎么这副神色呀？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呀？”林淮直起身，摇着她的肩。
“没什么。”赵嫣放下他的手，“我过不去那条坎。你不懂啊。”她叹声气，站起来，继续折着衣服。
林淮坐在床边，望着她，若有所思。
“那你准备走了？”他有些失望。
“去玩玩儿呗，我们也很久没放假了，你不是期待很久了吗，但说好哇，要自己掏钱。”赵嫣点点他的头。
林淮“呀”的一声弹起来，抱着赵嫣，又蹦又跳。
“嫣儿，你真是太好了。”
赵嫣一脸无奈。
门外莫森站在远处，愣了一下，悄声离开了。
“诶，你……你你你……”莫森指着坐在椅子上的杨晓旭，气得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呀你？”杨晓旭打下他的手，眼睛盯着电脑中的图像。
“搞这么半天，原来你，你你你……”莫森凑过来，低着声音说，“原来你是备胎啊！还真是可以呀你！”他一拳，不轻不重地捶着杨晓旭的胸膛。
“你在说什么？”杨晓旭一边揉着胸脯，一边转过头皱着眉问，“你说清楚，到底什么事？”
“哟，还在给我装不知情啊？我昨晚还以为你是要给我介绍嫂子的，高兴了半天，也等了半天，结果，你没那个意思，便想着去喊喊你那个朋友一起跟我们去玩玩儿，你猜我看见了什么？”莫森取下墨镜叉着腰。
“什么？”杨晓旭说得很淡，心里却有些紧张。
“我看见，你那个朋友，和那个叫林淮的人抱在了一起。”莫森抱着臂俯视着他，眼神倒有些轻蔑，心中气他不成器。
“这没什么。”杨晓旭没放在心上，低下头继续看着电脑，“你不知道，他俩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很亲密也没什么关系。”
“你也太大度了吧，你还是个男人吗？”莫森又低下头，很是震惊，不过又话锋一转，像是在看戏，“诶，不过，你这是在解释吧？还是关心的吧？对自己信心这么大？”
“走开，别打扰我工作。”杨晓旭听他吃瓜的语气，皱着眉盯着显示屏，手里一直敲着键盘。
“呵。”
“诶，你们在这里呀！”他们循声望去，正好看见林淮向他们招着帽子，他旁边站着赵嫣。
“怎么了？”莫森戴上墨镜，朝他问道，心中对这个人还有些敌意。
“我们准备去逛逛，你们去吗？”林淮对着眼前这个洋气的人，下意识地叉着腰。
莫森看着他“老嫂子”的样子，立马垮下墨镜，微微憋着笑看他。后背却被站起来的杨晓旭打了一掌。
“好啊。”杨晓旭走上前来浅浅笑着回答。
林淮对莫森的表现很不满意，松下手瞪着他。
晚上，小草原上，当地居民和游客准备了篝火晚会。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坐着，围着篝火。
晚风跨过远处的原野，混着花草的气息，徐徐地扑打在人身上。西方的天际，剩有傍晚燃烧的夕霞，橘红一片。墨蓝的天空，渐渐侵袭着大地。
赵嫣穿着一袭绣有紫色小碎花的青白色长裙，微卷的长发梳着两个辫子，篝火的橘光映在她身上，微风一阵一阵拂起她的裙角，她看起来很年轻，很温和。
林淮围着人群，拿着相机拍着篝火。赵嫣正在拿手机与薛妮视频聊天。她笑着看薛妮给她一件件展示特产，有衣服，钟表，巧克力，甚至还有照片，她和刘昊游览各地的照片，薛妮笑得很开心，她也笑得很开心。
等她关上手机，有个青年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她感觉人的影子都映在她身上了，便抬起头，往上看，竟然是李英荣。
“李总监，你也来这儿，呃……采访啊？”赵嫣略有尴尬，趁着工作旅游被领导发现了！真想在地上钻个缝躲起来。
“没想到赵嫣你也在这儿啊，我们还真是有缘。”李英荣颈子吊着个摄影机，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了。
赵嫣往旁边挪了挪，抿着嘴用眼光寻找着林淮的身影。
“赵嫣啊，别紧张，放松。”李英荣转过头来发现赵嫣紧张寻找别人的样子，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肩，又把手放下了，“我只是放了个假，顺便来这儿旅游。听说你们来这儿是采访啊，采访采访风土人情，也好。怎么，你是在找，林淮？他在哪儿呢？”他转头四下望了望。
“嫣儿，你看，好漂亮。”林淮调着照片，低头朝她走过来。等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李英荣坐在她身边，明显一愣。
“李……总监，你怎么来这儿了？”林淮还昂着脖子，问得倒一点儿也不理亏。
“那我还想问问你呢？你怎么来这儿了？采访完了不直接回去吗？”李英荣脸上仍挂着笑，说得倒有些领导的威严了。
“小淮子呀，是我们理亏在先啊，你哪儿来的胆子冲撞他？”赵嫣给林淮使着眼色，紧张得双手抓着裙子。
林淮接收到信号了，立马想起自己真正的处境，气势立马减了一半。
“这，这……这是我们要介绍手艺人的背景，顺便拍一点当地旅游情况，也当是宣传宣传嘛。”林淮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眼睛却不敢直视他，声音也小了好几度。
现在皮笑肉不笑的李英荣，就像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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